徐若斐面上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畏缩之色,“臣女晓得,臣女自知前路必然千难万阻,但我并不怕。”
“世人总觉得嫁人生子便是女子这辈子唯一的归宿,臣女却并不这么认为。”徐若斐是跪着的,头却微微扬着,带着几分坚韧的骄傲。
“这世道给女子设了诸多条条框框,要求女子必须三从四德,必须温柔恭顺,那些男人们以保护之名将女子圈于后宅,让她们只能依靠男人的宠爱与施舍过活。”
宣妤没打断徐若斐的侃侃而谈,只凝眸静静听着,外头不时有几声布谷鸟的轻啼,并不烦人。
徐若斐跪得笔直,她的声音掷地有声,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众人耳中。
“世人总觉得女子天生柔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徐若斐轻呵了声,眼神中带了几分讥诮,“臣女只觉得,世人未免也太狭隘了些。”
“在臣女看来,女子一点都不比那些男子差,女子亦可跨马提枪上阵杀敌,女子亦可奋战浴血保卫家国。”
说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不是臣女对公主自夸,我的银杆枪,耍的比我父亲的任何一位部下都要好。”
宣妤看着明眸皓齿的徐若斐,由衷的赞赏,她抬手为她鼓掌,脸上神情欣慰:“好!徐姑娘当真将门虎女,大有徐将军之风!”
徐若斐乘胜追击,赶忙道:“臣女想向公主讨一恩典。”
宣妤实在好奇她会向她求个什么,“你说。”
徐若斐微微屏息,郑重道:“臣女想求公主恩准我入西南军中为卒,臣女志向在此。”
大燕开国百余年,从未有过女子从军的先例,宣妤凝眉看着徐若斐,静默片刻,朗声应好:“好,本宫便许你以女子之身从军”
“不过,今后你能走到哪一步,便都看你自已的本事了。”
徐若斐心下激动,喜上眉梢,深深朝她叩首,“臣女多谢长公主殿下隆恩!”
宣妤亲自去扶了她起身,轻拍她手背,放柔了声音:“如你所言,如今这世道,世人对女子多加框束,咱们女子从来都活得艰难。”
“本宫也认为女子并不输那些男子分毫,”宣妤语带鼓励,目光炯炯的看向徐若斐,“若斐,本宫信你必能在遍是男子的军中闯出一条路来。”
“本宫也期待你会是我大燕第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若真有那一日,本宫定会亲自为你加冕。”
一番话说的徐若斐险些落下泪来,她紧紧握住宣妤的手,心下愈加坚定。
69書吧
外头人都笑她徐家无男儿,说待她父亲百年之后无人承继衣钵。
怎的,是拿她徐若斐不当人么?
她偏要以女子之身接过父亲的银杆枪,她要上战场,她要当将军!
她要向世人证明,女子并不输给男子分毫。
待徐若斐走后,宣妤倒是感慨良多,对扶霜与云蘅道:“未曾想这位徐姑娘,志向竟如此远大。”
云蘅也是一脸佩服,道:“是呢,方才那一番话,真不像一个久在深闺的十六岁女子能说出的。”
宣妤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
*
一整个九月过得风平浪静,进了十月,被宣妤派去蜀郡查案的十一回来了。
是夜,公主府书房。
“主子,臣已将张怀的家人安置在京中,该说的,臣已尽数同他们说过了。”
十一常年板着一张脸,没什么表情。
张怀,便是那被刘侍郎的族弟当街打死的苦主。
宣妤手里握着一卷书,闻言,微微点头,淡声道:“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详细与我说来。”
十一神色恭敬,声音没什么起伏:“半年前,张怀瞧上了一位卖身葬父的姑娘,买了来做了小妾。”
“一日,这小妾与张怀一同上街,巧被醉了酒的刘通瞧见,刘通当即要把这小妾抢回家做小老婆,张怀见状即与刘通动起手来。”
“二人撕打间,刘通失手将张怀给打死了。”
宣妤听完,眸都未抬一下,随手翻了页书,神情淡然:“既然张怀的家里人已然告到了京中,朝廷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母后的忌辰快到了,”宣妤状似无意的提了一句,“十一,你去安排一下,明日本宫要去广灵寺为母后进香。”
十一了然,垂眸道:“臣明白。”
第二日,长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了广灵寺,回宫途中,一衣着破烂的老妇拦了长公主的车驾。
“求贵人为我儿申冤呐!”
那老妇人哭的肝肠寸断,不住地磕头。
宣妤撩起帘子的一角,看了外头随侍的十一一眼,见十一朝她微微点了下头,便明白了。
想必,这便是那张怀的母亲。
宣妤随即给云蘅递了个眼神,云蘅会意,出了马车,十分有气势道:“何人在此喧哗,胆敢惊扰懿和长公主的车驾?”
张怀母亲胡氏见到云蘅,哭喊的更大了些,话却说的很清晰:“民妇家有冤情,求长公主为民妇做主啊!”
宣妤没露面,一道清冷却略带威严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既然求到了本宫跟前,本宫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云蘅,带上这老妇人,摆驾大理寺。”
*
大理寺衙门前,一男子正被杂役押着,在刑凳上受杖刑。
恰在此时,宣妤一行人驾到。
大理寺卿彭鹤立来不及思考长公主今日缘何来了大理寺,但也不敢有片刻耽误,疾步迎了出来,拂袖行礼:“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彭大人请起,”宣妤缓步进了厅堂,盈盈然坐在了主座之上,一派不知情的模样,道:“外头那人是因何受杖刑?”
彭鹤立抬手拂去额前的汗珠子,颤巍巍道:“回殿下,此人今日击鼓陈冤,说家中小弟枉死,待廷杖完毕,臣便要将他传至堂上详问。”
大燕有律,在大理寺衙门外悬设登闻鼓,有冤情者可击鼓以鸣冤。
为防有人恶意上访,还规定了凡击鼓者,必先受廷杖十,而后才能入堂申冤。
宣妤眯了眯眼,道:“既如此,便叫那人进来吧,今日本宫在此,便也好好听一听有何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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