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宣妤略一拧眉，“将军这是何意？”
徐毅头埋的更低，声音却是坚定的：“回公主，臣此生，就得此一女，想多留在身边几年......”
这便是拒绝了。
宣妤展唇轻笑了笑，没再往下问什么，只道：“将军的意思，本宫晓得了，”说着，起身朝外头走去，“将军且回吧，想来，本宫还未曾见过徐姑娘，待晌午后，叫她进宫一趟吧。”
“可怜她受惊落水，本宫也该安抚她一番。”
徐毅见长公主未曾继续说赐婚一事，微微松了口气。
回到家，徐毅便径直去了夫人吴氏房中。
吴氏原在绣花，见丈夫归来，她忙迎了出来：“老爷回来了？怎的今日这般迟，可是朝中什么事绊住了？”
丫鬟上来服侍徐毅脱了外袍，又添了茶，便退了出去，留夫妻二人在屋子里说话。
徐毅脱靴上了矮榻，没急着回吴氏，反倒问起女儿，“若斐身子无碍了吧？”
“昨日便好些了，本来就只呛了些水，她身子一向康健，”说起女儿，吴氏脸上漾起几丝笑意，“今儿晨起，都嚷着要去耍枪了！”
徐毅听完，神色也放松了些：“那便好，长公主宣阿斐今日下午进宫一趟，你叫她早些拾掇拾掇。”
一听这话，吴氏眸子中露出几分惶恐，“长公主怎的突然要见阿斐？这......”
徐毅拍拍夫人的手，安抚道：“你莫忧心，今日早朝后，长公主留了我，问了我对靖王求娶阿斐之事有何想法。”
“我已委婉表示不愿，”徐毅声线平静，“想来，公主是想见见阿斐，看看她是何种态度。”
吴氏还是有些担忧，“可这婚事是靖王亲自求娶，怎么是咱们一句不愿就能拒了的？”
“再者，落水一事，阿斐与靖王殿下......”吴氏皱着眉头，“我虽不愿阿斐入皇家为妇，但如今境况，若阿斐不嫁靖王......”
“怕是日后再难嫁得出去了呀！”
徐毅深叹了口气，道：“你看你眼皮子浅了吧？”他饮了口茶，“若是公主想要阿斐嫁与靖王殿下，早在昨日靖王请旨赐婚时便允准了”
“如何会来问我的意见？”
吴氏听了这话，有些明了，“你是说.....长公主不愿咱们家与靖王结亲？”
“这是何缘故？”吴氏不解道。
徐毅娓娓给她解惑：“你想想，如今陛下年幼，靖王殿下可十九了，”他往引枕上靠了靠，“我掌着西南的兵权，若是咱们与靖王有了姻亲，你叫长公主怎能安心？”
一个藩王，却惦记上了兵权，这是什么心思？
“老爷是说......靖王......靖王他可是为着你手上的兵权，才一意要求娶阿斐？”吴氏恍然，惊道：“那阿斐落水一事，可是靖王有意算计？”
“这话可说不得！”徐毅轻声呵斥，“此事就算是靖王算计了阿斐，咱们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落水这事，只能是个意外。”徐毅叹气，他明白，就算不是意外，就算他们告到长公主面前，也不会怪到靖王头上。
皇室不会叫一个藩王背上这样的丑闻。
“就是苦了我们阿斐......”吴氏拿帕子盖了盖眼角，难掩心伤。
另一头，朝阳殿里，宣妤歇晌起来，睡得有些头疼，正叫云蘅给她按着头。
卢清放轻脚步进来通报：“主子，徐家姑娘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呢。”
宣妤没睁眼，声音也懒懒的，“叫进来吧，扶霜，给她上茶。”
徐若斐被卢清引着进了殿，规规矩矩给宣妤行礼，声音带着些少年人的清润，却也不失沉稳。
宣妤淡声叫了起，给她赐座，扶霜适时端上了茶。
“徐姑娘今年多大了？”还是宣妤先开口，平声问。
徐若斐低眉敛目，道：“回殿下，臣女今年十六。”
宣妤抬眸望过去，只见徐若斐安静坐在椅子上，神情不卑不亢，背挺得笔直，虽是垂着眼，却难掩眉间的英气。
宣妤听着她的话，微微点了下头，放柔了声音，“你不用紧张，本宫今日叫你来，是怜你受惊落水”
“如何，身子可好了？”
“谢公主关怀，臣女已无大碍。”
“那便好，”宣妤随意应着，又与她闲聊几句，这才进入主题。
“想必昨日的事你也听说了，靖王请本宫给你二人赐婚，”宣妤微眯了眯眼，“对此，你有何想法？”
徐若斐面色迟疑了一瞬，旋即深吸了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她决然起身跪下，朝宣妤重重磕了个头。
“求公主恕臣女大不敬之罪。”她身形单薄，脊背依旧挺的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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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妤一瞬间来了兴致，拖长尾音，“哦？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本宫不会降罪于你。”
“臣女于婚姻无意，不愿嫁与靖王就此一生。”
她说这话时神情异常坚定，这倒是叫宣妤有些惊讶。
她说的是于婚姻无意，而非对靖王无意，看来，这姑娘是压根儿没想过嫁人。
宣妤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你说你于婚姻无意？”
“是，”徐若斐抬眼对上宣妤审视的视线，丝毫不惧，“臣女从未想过嫁人。”
宣妤眉峰一挑，只听下面跪着的女孩继续说道：“臣女自认不输那些男儿分毫，他们能做的，我能做，他们做不到的，我亦能做。”
“臣女志在硝烟战场，不甘被困于四方庭院，我从未想过嫁人，只愿有朝一日能接过父亲的衣钵，浴血杀敌，守卫我大燕疆土。”
说完，她又一叩首，而后抬起头，少女星眸清亮，神采奕奕。
宣妤被她这一番话彻底惊到，面上都露出几分惊讶，她从未想到竟然能从一位十六岁的女子口中，听到这样慷慨大气的一番话。
宣妤暗暗称赞，心道果然将门虎女。但她没急着说什么赞许之语，只轻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如今这世道，女子想如男子那般建功立业上阵杀敌，是何等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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