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小皇帝溥仪继位后,清政府内忧外患国将不国,地方大小势力依附割据,达官富人察势而行择机而动。贫苦百姓就只能顺其自然、听天由命了!肖二和李贵森的交往接触更加频繁,此时已经反过来不是李贵森找肖家,而是肖家找他了。通过用下面得 来的好处上下打点活动,已经是个捕头,肖二的年龄可以做李贵森父亲都不为过,如今他却恨不得称他大哥,还好经过多年相交两人互相欣赏关系密切, 可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是属于在夹缝中生存谋生,想要过得好有时就得用些手段,但为人做 事都还保留着基本底线的人。
得势时趾高气昂却不耀武扬威,失势时委屈求全但也不作贱自己。他们这种人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多坏,适者生存而矣。经多方打探活动,两人寻得一个攀权附势的机会,县太爷黄光章的二公子因脑子有点问题年近三十还没娶亲,因为已经有大儿子传宗接代,所以黄县令也不着急,而这二公子虽然傻他还懂得挑剔,普通子人家还看不上,只爱年轻漂亮的大家闺秀,就这样耽搁没合适的,李贵森开始的意思只是让肖二打探合适的人家,肖二却觉得肥水不流外人田,肖家八个闺女小姐不都又闲着了嘛,最主要他看出自打三位赘婿都死后肖四爷没打算再招上门女婿了,偶尔提起小姐们亲事都说随缘,如今这世道,万一能随缘与县太爷成 了儿女亲家,往后进退都如鱼得水高枕无忧了,山高皇帝远的边陲县令那权力可是只手遮天能翻云覆雨。
这边李贵森择机到县令夫人那吹风,另一边肖二回去说动肖四爷和几位太太,肖四爷还在犹豫,太太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帮着劝说了,他们可不是真心想把女儿嫁给县太爷的傻儿子,而是有一个人很合适,那就是五小姐肖世冰,自从其母刘美玉和土匪膺老五一同被打死以后,在这个家里她就势单力薄形单影只了,其它太太小姐都嫌她碍眼不亲,唯一与她亲近些的只有二姐肖世兰,自从李金昌去世以后,肖世兰便离开了这伤心之地,一个前往省府开饭莊生活去了,如今的肖世冰连一个商量相伴的人都没有,一众太太们都来劝说她: "要识大体顾大局,全家人都会对她感恩戴德, 二公子虽然有点小瑕疵,但人长得还挺好,过去便是锦衣玉食,挑剔的人对自己媳妇特别疼,五小姐聪明伶俐嫁过去绝对吃不了亏,县太爷就是土皇帝,违了他们的意大家全完蛋!"在全家 苦口婆心恩威并施之下肖世冰只有妥协同意。她明白如果不同意,那这个家就没她立锥之地了,就连想同二姐一样出去谋生都不可能带走一分钱。先答应下来,提出一个条件:“二公子必须自己来肖府提亲。”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五小姐心里自有打算。在李贵森和肖二的牵线搭桥下,这门亲事算是基本敲定,就等着来肖府订亲了。
黄二公子带着师爷和李贵森一行浩浩荡荡前往石桥镇,刚进镇没多久就看到路边走着两人。一个是穿着整齐俊俏美艳的肖四美,另一个是粗增大布裳,脸也没洗头也没梳的肖世冰,虽然四美只是淡妆轻抹,可与此时的肖世冰一对比那就是美若天仙。 黄二公子在两人鲜明对比的引诱下,直勾勾的盯着肖四美,边流哈喇子边说:“好看,真好看,我爱看!”
肖四美被搞得手足无措羞臊不已,只能拉住肖世冰的胳膊投去求救的目光。肖世冰用手一指骑在马上胡言乱语的二公子恶狠狠的说:"再看挖了你双眼,再胡说人道撕烂你的嘴!"
有官兵上前训斥肖世冰:"谁家女子,好大胆子, 敢对县太爷的二公子如此无礼,小心抓你治罪!“
肖世冰挺起胸脯双手插腰一副泼妇模样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的奴才,姑奶奶正是肖府五小姐,是你们未来二夫人,有眼无珠的东西。"
紧接着用手一指傻二公子说:"你,就是你,我就是你来提亲的娘子,还不快快打烂这对我无礼的奴才狗嘴。"
官兵不敢再言语,而二公子刚才被骂 他并没往心里去,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肖四美傻乐,直到肖世冰用手指着他说自己就是他要娶的娘子,才张大嘴巴瞪着眼,上下打量蓬头垢面泼辣凶狠的女人“哇”的手起蹈的哭闹起来。
"我不要啊,不要丑的,要美女,我要美女啊!"
他一闹,马一惊,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撒泼打滚。随行师爷和李贵森赶紧下马去扶去哄,二公子蹬着双腿甩着双手哭闹,怎么哄都不成,正在他们无计可施之时,肖世冰拉起四美就往前跑,看到美女跑了,二公子蹶起屁股猛的爬了起 来,撒开双腿就追了上去,边追边喊:"美女,美人儿……等等我……",
跑了一段路程,眼看傻二公子和众人就要赶上来了,气喘吁吁的肖四美急得都要哭了,略带哭腔的问肯世冰:“怎么办?我实在跑不动了。"
不停的摆手喘气,此时肖世冰也跑得香汗淋淋,但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可不能就此妥协而害了四美,本是本家姐妹不说,肖先生是她敬重之人,四美可是先生的掌中宝心头肉,何况她与家里的姐妹除了二姐肖世兰外都不和睦,四美平日里也与她要好,两人算得上闺中蜜友了。
不到百步那抓拉着双手的傻二公子即将赶上,肖世冰再次拉起累瘫下去的四美,说:"没事,跟我走。"
转过弯来就是学堂,看到大门开着,两人迅速奔向学堂大门,进门后赶紧用门杆顶上,坐倒在地的肖四美花容失色的惊呼:"好险,现在总算好了!"
并不停的轻拍自己的心口,肖世冰再 一次拉起她往里走,她可清楚这帮人绝不会 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得找地方躲起来才行。果不其然,傻二公子一伙屁颠屁颠的追到 学堂门口,看两人进去了并关上了门,二公子上来用力一推,发现门被顶住后拍打着木门叫喊: "开门,快开门,我要我的美人。"这哪里就是他的美人了,师爷和李贵森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眼看二公子拍打不开又开始坐地哭闹起来,师爷摆头示意李贵森想办法,李贵森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敲门,再三确认不会有人来开门,只能让随从官兵几人合力猛推,门是被推开了,可不见了肖世冰和肖四美的踪影, 傻二公子冲进学堂到处找寻,他边擦鼻涕口水边叫喊:"美人儿,我的美人!"如同猪八戒进高老庄一般,吓得正在教室上课的学生四处惊呼逃窜,教书的先生一边差人去告诉肖文斗老先生,一边上前向李贵森询问情况,目前为止李贵森算是看出了事情的十之八九原为,可也不知如何说起,只能说是有些误会
二公子到处疯跑着找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有些官兵也帮着找,但最主要的还是伺机拦着公子别让他伤到人,他尽往学生多的地方跑,如同玩老鹰捉小鸟一般,吓得孩子到处逃散,有胆小的已经吓得哇哇的哭了 起来,整个学堂已经乱成一锅粥,随从师 爷倒是闲庭信步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也 可能是常年伺候这样的傻憨主子早就习惯 了,可把李贵森急坏了,抓耳挠腮的如同 热锅上的蚂蚁。这算他的地盘,往后如何向肖先生交代是个事,搞不好伤了孩子更是不 行,他还指着从肖家捞好处呢!搞得如猪 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正当他火急火燎不知所措之时,远远的看到一位穿着长衫 两鬓斑白的老人忽忙赶来。正是肖文斗老先生,上得前来,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李贵森问:"怎么回事?"
李贵森只能硬着头皮将二公子本准备到肖家提亲,而路上正好遇到肖世冰和肖四美,二公子就看上了四美,两人躲进了学堂,如今县太爷的二公子正四处找人的事向肖先生说明。听完李贵森的阐述,肖先生基本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女儿被县太爷的公子看上倒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可看那正疯跑乱窜的傻样公子愁得直嘬牙花子,用力一甩衣袖长叹一口气,李贵森恳求的眼神看着他问:"如何是好?"
肖先生抬手一指李贵森用责备的语气说:"你呀!" 紧接着高声喊:"四美,四美,你出来!"
还是看不到肖四美和肖世冰的身影,肖先生接着高声说:"出来吧!有爹在,没事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我看他们还敢强抢民女了?”
过了一会,只见李金昌曾经住过的宿舍门缓缓的开了,肖四美唯唯诺诺的先走了出来,肖世冰在背后拉着她的衣角小心翼翼的跟着,脸上写满了内疚。肖先生看到女儿出来,用坚毅的口吻说:"过来,没事。"
另一边傻二公子也看到了自己找寻的美女,口里呼喊着:"美人,美人……"
跑了过来,到得近前就要上手去拉拽四美,李贵森赶紧上去将他抱住说:"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肖先生的千金!"
傻二公子哪能听他的,用脚猛跺李贵森的脚面,全身用力想要挣脱,李贵森不敢喊疼也不敢撒手,在两人坚持不下之时。 肖世冰上前拦在四美身前,恶狠狠的一指傻二公子说:"不得无礼,她是我妹妹,已经许 配人家了,你要娶就娶我。"
二公子听她这么说急喊道:"我不要丑的,我要好看的。"
情急之下肖四美也跟着说:"对,我已经许配人家了, 朗朗乾坤,你们不可凋戏良家妇女。"
此时鸡飞狗跳的场景,随从师爷也不想把事情搞大,过来劝公子:"公子,二公子,她已不是黄花闺女了,传出去笑话的,你要是爱上有夫之妇,当心回去老夫人打你屁股!"
此话一出,肖四美臊得满脸通红,肖先生听了也是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但如今这般情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摆脱这傻子的纠缠再说,可别看黄二公子傻,此时他到是变得聪明起来了,他根本不信,不死心的说:"我不信,那你说许配给谁了,把他叫来我看到才信。"
哪有许配的人啊! 这都是情急之下胡编出来的,肖四美愣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嗯…嗯…你管不着,反正就是已经订亲了。”
二公子:“说不出来是谁我不信,把你们都抓回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肖四美,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都没听说过四美许配人家啊!四美急得要哭,肖世冰将救命的目光投向李贵森,用手一指李贵森说:“他知道。”
肖四美灵机一动接着说:“对,他知道,就是……就是他侄子李金……李银昌。”
四美第一想起的是李金昌,又反应过来金昌已经不在了,顺嘴说了李银昌,说完眼泪掉下来,可能是急的,又或许是为逝去的金昌难过!
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李贵森,此情此景他也只能跟着编瞎话了,说:“对,是……是许配给我侄子李银昌了。”
师爷知道他们都在胡说,但自家傻公子这般胡闹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借坡下驴的附和对公子说:“这是李捕头的侄子媳妇,不可无礼了。”
二公子怀疑的看着李贵森,问:“你确定?不骗人?”
李贵森:“确定,不骗人。”
傻二公子用力甩开李贵森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接着问:“你侄子多大了?”
李贵森:“十九。”
二公子:“亲侄子?”
李贵森:“是的,亲侄子。”大伙也帮着证明是亲侄子。
二公子伸出手指要去戳李贵森的脑门,李贵森不由自主的头一偏,没戳到,傻公子生气的怒吼:“不准躲。”
李贵森只能又将头主动伸近些,二公子将手指比划上去正要戳,忽然改主意,用力的在李贵森脑门上弹了一个又脆又响的脑瓜崩,说:“你侄子真有福气!你爹真能生。”
紧接着挺起腰杆后仰着脑袋,甩开胳膊迈步朝门外走去!
李贵森也只能摊开双手无奈的笑笑,能怎么办呢?怪黄二公子?都是自己和肖二鬼迷心窍想攀县太爷的高枝主动去招惹他们的。五小姐肖世冰就更怪不上了,人家如花似玉的千金小姐差点被他们撮合给一傻子做老婆,要说能有点责任的就数肖府管家肖二了,可他俩顶多算同谋,何况他有今天很多事还是肖二帮忙的。说到肖二,此时他正好屁颠屁颠的赶来到,与甩袖出门的二公子撞了个满怀,肖二赶紧鞠躬致歉,二公子也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坐骑旁翻身上马,挥舞着马鞭扬长而去!肖二满脸赔笑的跟师爷打招呼,师爷瞪他一眼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贵森也只能向他苦笑一下,众人追随主子而去,留下肖二满脸懵逼的杵在那。五小姐肖世冰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跟我回去吧,等着让肖先生训呢?”
两人也不忘跟肖先生行礼告别!
路上肖世冰将前因后果都告诉了肖二,最后调侃的对肖二说:“很失望吧?没把我嫁给那傻子。”肖二只能尴尬的笑笑!
肖世冰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怪你,你也算是为肖家好,要怪只能怪我没妈受人欺负!”
听五小姐这么说肖二更加的惭愧,毕竟她母亲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关系,良知提醒他以后得对五小姐好一些!
69書吧
经过这件事后,肖二冰也算是失一堑长一智,寻思往后得多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如今是傻子,下次说不定又弄个疯子瘫子什么的,不能让他们如捏软柿子般总来祸害自己,幸亏这次略施小计才得以摆脱,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必须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此时他又想到了李贵森,老话还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得跟他处好关系才行。
接下来肖二冰跟肖二商量,以后有什么要到县里办的事都由她去办,她骑马技术很好,又是主人,肖二自然同意,何况他对五小姐是有愧疚的。肖世冰自从母亲刘美玉去世后,在肖家就形单影只独来独往,她酷爱骑马,肖四爷作为武举人也有很多好马供她骑,换给李贵森的那匹黄骠马就是她的最爱之一,当初她内心是舍不得的,但她明白没妈的孩子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再怎么不舍也只能委屈的答应,也许是爱屋及乌的缘故吧,对于黄骠马的新主人她也是有好感的,所以在傻公子对肖四美纠缠的情急之下她不由自主的看向李贵森,如今考虑往后的打算她又再一次想到了他!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肖世冰经常到县里办事,一来二去就跟李贵森混熟了,一个是美丽动人活泼开朗的千金小姐,一位是风华正茂才能出众的青年才俊,经常在一起谈笑风生出双入对的,不免让李贵森的夫人武秀莲多心猜疑醋意萌生,平日里摔杯砸碗,酸言醋语的,李贵森也不和她计较。两人青梅竹马一同上学长大,在武秀莲的心里早就认定要和李贵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做彼此的唯一伴侣了,虽说这个时代三妻四妾很正常,但以李贵森以前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武秀莲是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突然冒出个肖世冰来让她猝不及防,李贵森也没说要纳妾,但看到他们亲昵的言谈举止,何况如今的李贵森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但他深得县太爷黄光章的信任,出则随从跟班,入有仆人使唤,再加上肖世冰的长相样貌气质都是那么的出众,自己一个铁匠之女虽读了几年书自是比之不过,仿佛纳肖世冰为妾与自己同伺一夫仅仅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越想越气,越气越乱想,偶尔李贵森要与之亲热她都冷言拒绝!
时间过了几月,黄老爷派李贵森到省里办事,李贵森将肖世冰带了去,他本身的出发点是仰仗肖四爷在省里的关系,有肖世冰陪着自然好办事一些,此时两人还真没什么逾越鸿沟的事,顶多算是相互利用的朋友关系。可在武秀莲看来就不一样了,她觉得肖世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能有多大能耐,孤男寡女出差异地,干柴烈火的除了男女那点事还能干嘛?他们出去将近半个月,她是夜不能寐食无欲口,她可听说衙门根本没安排肖世冰去,是李贵森自己带她去的,心里嘴上把“狐狸精,不要脸,溅货烂货”骂了不知多少遍,整天都想着两人在做下流肮脏之事,感觉整个人都快神经错乱了。
盛夏雨季,泥滑路烂颠簸不堪的行程,天已擦黑,李贵森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没等来武秀莲小别胜新婚的嘘寒问暖,而是劈头盖脸的一句:“你的情人骚狐狸呢?”
李贵森也恼火得很,自己拼死拼活创得这份家业,让她在家吃香喝辣仆人伺候的享福,到家却没得一句好话,反倒是冷言醋语的责问,问题是他和肖世冰目前为止还真没事,现在肖世冰已经住到客栈去了,平时她到县里也是自己一个人住客栈,两人最多说说话,这次出去也是肖世冰自己住,而他为了省钱和几个手下随从一块住。李贵森怒道:“没完没了了?怨妇啊你!都说是公事……公事了,吃饱没事干在家净琢磨乱七八糟的东西。”
武秀莲也不甘示弱,提高声量回击:“你吼什么?心里有鬼啊?”
李贵森:“我有什么鬼,我身正不怕影斜,我和世冰清清白白。”
武秀莲:“吆,都世冰了,叫得这么亲切,在外怕是叫上心肝宝贝了。”
李贵森也是这段时间整天与肖世冰相处“世冰世冰”的叫顺嘴了,但此时看着武秀莲得理不饶人的架势他也懒得解释,反呛道:“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你还真是泼妇!”此时天已黑了,拿起枕头被褥到书房睡觉。武秀莲还是怒不可遏,朝着他的背影高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衙门根本没安排那狐狸精去,是你自己要带她去的。”这是事实,衙门不可能安排肖世冰去,所以李贵森也没反驳,自顾自睡觉去了,连续几天的奔波他已疲惫不堪!
次日清晨,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因为昨晚的不愉快,李贵森也没和武秀莲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到衙门汇报工作去了。等他从衙门回来进门就喊儿子玉昌,昨晚回来晚了儿子已经睡了,又和妻子闹别扭就没去看儿子,心想今天武秀莲应该消气了,得赶紧和多日不见的儿子亲近亲近,“儿子,玉昌……乖儿子…”喊了几声没得到儿子的回应,也没见到武秀莲,心里正犯嘀咕“哪去了呢?”
只见正在客厅打扫卫生的丫鬟慌慌张张向他招手,李贵森快步走进客厅一看,桌上有一张信纸,上面赫然写着:“你夫人和儿子在我们手上,想要他们活命就别报官,一个人带上一百两银子来定君山。”落款是“革命党”,李贵森心头一惊,虽说本县没听说有革命党啊!而且字迹还有点眼熟,但事关妻儿安危,也容不得他多想,转身就要到马厩牵马,刚走几步又折返回屋拿出家里攒下的银子,这绑匪还真神了知道他们家刚好有一百两现银,不管了先去再说,到跨院交代跟班小张到衙门找帮手,飞身上马直奔定君山。
定君山在通往省城的路上,离县城十余里,相传清朝初期,康熙皇帝削藩引起吴三桂起兵造反,起初许多地方势力都担心唇亡齿寒跟着吴三桂与清朝对抗,吴三桂的军队势如破竹直逼中原,占据了大半江山,康熙皇帝眼看情势危急重新调整战略,不但不追究与吴三桂同盟势力的责任,只要弃暗投明归顺朝廷,都给钱给地给权力,吴三桂的盟军有很多开始反水,形势发生变化后,这个地方的土司王府各种势力的负责人就聚到此地,讨论是继续支持吴三桂一条道走到黑,还是投靠归顺康熙为君主,最终的决定当然是归顺君主康熙,接着康熙平三藩稳固江山,此地也被称为定君山。
李贵森快马加鞭的赶到离定君山不足二里的路上放缓了马步,他心系妻儿情急之下忘了带枪,没有趁手的兵器心里还是有些发虚,这一慢下来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怎么感觉那个字迹很像武秀莲写的,家里刚好有一百两银子也只有她知道,好像昨晚赶回的马车也没在院里了,这会不会是武秀莲为了吓唬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
还真被李贵森猜对了,这就是武秀莲吃醋作的妖,这几天她胡思乱想已经有些精神错乱了,李贵森回来又和她大吵一架,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好,眼看清晨又是不吭一声的出门,心想肯定又是去会肖世冰那狐狸精去了,气不打一处来,拿起笔写下那张纸条,到马厩牵马套车带上儿子就出了门,一路上都下着细雨儿子也哭闹她又后悔起来,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
想到可能是闹剧李贵森心里宽松不少,眼看定君山就在前方,他远眺寻找着马车的踪迹。定君山犹如唐代大诗人李白写的《望天门山》的天门山,定君山阻断了澜沧江向东的流向,让江水往北拐弯,绕过山后江水放缓,那里有一个渡江的渡口,当初在这协商选择康熙还是吴三桂就是对岸的人方便过来。李贵森不停的仰头张望,仿佛山脚路边还真有一辆马车,此时也听到后面有大队人马赶来,调转马头一看,省府派来的督察史和毛文科带着二三十人马赶来,李贵森向督察史请安后告诉他,此时情况还不明,绑匪要求他不能报官只能单独前往,顾及妻儿安危先请督察史带大部队在此埋伏,等他上前探明情况再伺机向他们求援。得到督察史的准许后,李贵森从毛文科手里接过一把二十响短枪别在腰后,一拉黄骠马的缰绳向着马车方向驰骋而去。
雨水如同为他加油一般开始狂泄而下,李贵森放缓马步拔出短枪,左顾右望后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并没有什么革命党绑匪,他下马往前用手撩起马车前挡布,武秀莲哭着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李贵森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不用怕……”
武秀莲抬起头双手捧着丈夫的脸说:“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们娘俩的。”
李贵森将她的头搂向自己的胸膛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革命党呢?”
武秀莲将他搂得更紧连续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胡闹……”
李贵森在她额头亲了一个,笑着说:“没事就好,玉昌呢?”
武秀莲转身一指马车说:“在里面。”
突然“咔嚓………轰隆隆隆……”电闪雷鸣,马车前的受到惊吓仰头嘶鸣,紧接着撒开四蹄拉着马车往前跑去,武秀莲一声惊呼:“啊……我的孩子……”
李贵森推开妻子迅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急促的抖动缰绳双腿用力加驰黄骠马,扯开嗓子“吁……吁……”的召唤马车停下来,雨越下越大,马车也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李贵森快马加鞭又不停呼叫:“儿子……儿子,玉昌……玉昌……”
眼看就要追上,一个小脑袋从马车后的窗口探了出来,李玉昌哭喊着:“爹……爹爹,救我…”
李贵森伸出手告诉儿子:“别怕,把手给我。”
李玉昌伸出手,身体不停的用力,整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口一半,两人的指尖刚要触碰到一起,马车一个颠簸将李玉昌甩了出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人马合一,黄骠马一个急刹,李贵森飞身一跃抱住儿子,两人朝着江边滚去,李贵森在翻滚中不停的去抓藤条树枝,但冲劲过大,一抓就断一抓就断,差一点点父子二人就将跌落奔腾洪流之中,终于他抓住了一个树根,脚底已经碰到涌动的激流。李贵森心惊胆颤一手搂紧儿子,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树根,要说如果双手用力爬上来应该可以,但此时他一只手抱着李玉昌,单凭另一只手根本使不上劲,他也不敢乱动,生怕稍有不慎父子爷俩都得葬身于这滚滚江水之中。呼救吧!可这狂风骤雨洪水轰鸣的也无济于事,倒不如省点力气多坚持一下,身处绝境之中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玉昌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咬紧牙关大气都不敢出,李贵森不停的安慰儿子没事,可自己扣住树根的手已经开始僵硬,奔腾的江水怒吼着拍打他的脚底,嘴上告诉儿子没事,心里已经开始发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仰头望向山坡,一块碎石滑落砸到他的额头上,他已感觉不到疼痛,粘热的鲜血流入眼角,甩了甩头尽量睁大眼睛。一个声音传来:“坚持一下,我来救你们。”李贵森仿佛找到生命之门,求生的欲望再次被点燃,手用力扣紧树根,伸长脖子张望,是肖世冰,她已经沿坡爬下到他们上方,正将一根绳子打成一个结扣扔了下来,说:“先把孩子套住,我先拉他上来!”
李贵森也滕不出手来,只能哄着李玉昌自己套,四岁多的孩子已经很容易沟通了,虽然受到惊吓,但他还是知道这是要救自己上去,伸出小手抓住绳子往头上套,等他把绳子套到腋下李贵森才敢慢慢的松手,检查是否结实后告诉肖世冰往上拉,他托着儿子屁股往上推,慢慢的李玉昌被肖世冰顺着泥坡拉了上去,李贵森双手抓住树根双腿用力往上爬,只感觉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也顾不上那么多,双手加一单腿足以使他自救。肖世冰将李玉昌拉拽到路边,李贵森也爬到路边,还来不及开口道谢,督察史已经带着一众人马赶到,拉住缰绳问:“人呢?前面吗?”
李贵森用手一指,还来不及说话,督察史已经打马率领众人追了上去,李贵森本想说只有马车,没人的,还好他没说。看他们追了上去,这才看着肖世冰说:“谢谢啊!没你我们父子爷俩都得死在这,话说你怎么知道的?”
肖世冰擦了擦脸上混合着汗水的雨水微笑一下说:“没事,我早上过来你家听丫鬟说的,就追过来了,到这看到阿黄在这才朝下方找寻你们,幸亏找到了,我就解了阿黄的马缰下来拉你们。”说完看了一眼黄骠马,马儿也低鸣回应她并走近几步,看来它还记得陪它一起长大的前主人的,肖世冰用手抚摸着马儿接着说:“我本已打算回石桥镇了,还好我不放心你与人交货,想着过来交代几句,这才知道你们出了事情!”
说到货,李贵森这才想起车上还有重要的货物,那是黄老爷让他带回来的烟土,昨晚回来只让随从卸了马,货就留在马车上,早上老爷已经交代会有人来接货,直接连车带货给人家就成了,没成想被武秀莲套上马给拉了出来,那可是价值几千两白银啊!何况让督察史知道更是掉脑袋的罪,李贵森顿时紧张起来,惊恐的说“货……货在马车上,这下完了,被督察史看到就完了!”
赶紧起身想去追,脚下一崴摔倒在地,这才发现脚踝整个已经撅过来了,肖世冰过来想把他扶正,可看着很吓人,不敢想象有多疼,简直是不忍直视,只能先将他的腿放平。李贵森还在挣扎,急道:“货……要掉脑袋的。”
肖世冰看他激动,用手轻打了一下他的伤腿,说:“急也没用,你就咬死说是绑匪的货,跟你没关系。”
还得是大户人家小姐,见过世面遇事沉着冷静,看来李贵森此次约她去是对的,被她这么一提醒,李贵森冷静不少,但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那黄老爷这边呢?”
肖世冰抬起头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样子,感觉又可怜又有点好笑,说:“这边没事,回去我找郭师爷想办法,你等会交代嫂子把嘴把严了就成。”
正好此时毛文科用马驮着武秀莲也来到他们身边,毛文科算是他自己人,过来就着急的问:“没事吧?二叔。”
李贵森用手一指山坡上滑出的痕迹说:“我父子俩差点就喂江鱼了,幸亏她救了我们。”转而指了指肖世冰,这话明着是回答毛文科,听着却是说给武秀莲的,武秀莲过来取下儿子身上套着的绳索,对肖世冰说了声谢谢,将李玉昌搂入怀里不停的哭泣!
李贵森转头对毛文科说:“快……快追上去帮忙,拜托督察史一定要抓住绑匪。”
毛文科翻身上马追了上去,李贵森这才挪动屁股到武秀莲身旁,搂着她的肩膀说:“没事了,但有人要问起就咬死说是绑匪劫你们来的,车也是绑匪的,说错了我们都要掉脑袋。”
武秀莲泪眼婆娑的不停点头答应,将儿子和丈夫紧紧的拥在一起!
回来后找郎中接骨休养,烟土成了从绑匪那捕获的赃物,经过肖世冰和郭师爷的一番周旋操作,督察史拿走一千两好处,货物又物归原主,这期间肖世冰经常来看望李贵森,并提醒他得找个托词把这一千两的损失扛下来,要不然往后在黄老爷那没好日子过,正好过了几日,黄老爷携夫人来看望李贵森,黄老爷上来就是嘘寒问暖关心伤情,李贵森感恩戴德的回禀:“托老爷的福,已无大碍,过几天就可下地了。”
黄老爷说:“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开口,都是自家兄弟,不可见外!”
李贵森说:“不见外,不见外,什么事都得仰仗老爷和家人的帮忙,前段时间去省城前还跟二公子借了一千两银子办私事,可能老爷还不知道呢,老爷公务繁忙,其实贵家人私底下一直帮着我们的。”
黄老爷一听露出惊讶的表情说:“还有这事,我可一点都不知道,往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和我这个大哥说嘛,你跟我说了直接拿去用了还不还都没事的,次子有些愣,跟他反倒是不好说话,有时他固执起来我和他母亲都拿他没办法,下次需要直接找我,不用找他。”
李贵森非常感激的回:“是是,这不是刚好遇到二公子嘛,要还的,可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得容我些时日,请老爷帮着说好二公子!”
黄老爷:“没问题,你是我兄弟嘛,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不着急,我回去警告他不可主动跟你讨要。”
李贵森:“那就多谢县太老爷了!”
黄老爷:“都自家兄弟,不用客气,这说起犬子听说他看上了你侄子未过门的媳妇?这不是瞎胡闹的嘛,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什么时候成亲记得通知我啊,我亲自去赔礼道歉。父母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哦!”
李贵森:“快了,山里人家,一切从简,可不敢劳烦您,心意我收到了就成。”
再扯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县太爷黄光章便告辞离去,一千两的损失成功转移到李贵森头上,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本本分分当差几辈子都还不上,他明白这是真正把自己绑上了黄老爷的贼船了,还有最后他提的肖四美和李银昌的事也得落实一下,那并不是真的关心和道歉,而是提醒自己别跟他耍心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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