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风雨飘摇的日子。刘陵站在京城的城楼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围结的军队,百般惆怅。
她本以为,依照自己的聪慧,善辩和美貌,是能做出一番成就的。所以,当得知父亲不愿推行推恩令时,她奏请上书,愿为父亲分忧,杀掉刘彻,取而代之。
可是事不遂人愿,即便她来到长安后,结交田汾和方魏,并也成功进入皇宫行刺皇帝。可是万般没有想到,神勇无双的霍去病居然会半路杀出来救驾,将她的全盘计划都给搅乱了。
而如今,大军将京城团团围住,现在连一只信鸽都妄想送出去。这可急坏了她,她素来工于心计,诡计多端。
可是如今面临这样的将军之势,也是束手无策。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请方魏过来,可惜方魏在刺客攻入皇宫那夜,便畏罪自杀了。而田蚡却因刺杀未成而殚精竭虑,终于一病不起。这一下,刘陵孤立无援,陷入了困境。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刘陵万万想不到,一个看似只爱美人的皇帝,居然会有这等的胆识和谋略,是她小瞧了武帝,所以才酿就了无法挽回的大错。
而得到胜利消息的淮南王同党,都纷纷率领军队前来长安,准备分一杯胜利之羹。其中为首的便是衡山王,这个一直抵触推恩令,因为推恩令让儿子残疾的他来说,如今前来不光是为了庆功,更是为了报仇。
衡山王昂首自得地坐在马上,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所有人都昂首挺胸,虽然是风雨弥漫,却丝毫不畏。这样胜利的感受,让衡山王受用极了。
然而,正在他们怡然自得之间,就突然听到号角声,接着,从四面八方冲出来数以万计的精兵强将,衡山王本未做好应战准备,却仓促应战,于是很快,他便被湿淋淋地扔到了霍去病的脚下。
霍去病睥睨着脚下的衡山王,咬紧牙关,恨意十足道:“刘赐,你仰仗皇恩,做衡山国之主,而如今,你居然忘恩负义,起兵造反,该当何罪?”
衡山王抬眸望着雨中巍然而立的霍去病,只见他神色凛然,面容刚毅,一身腾腾的杀气,衡山王便突然想起,这个霍去病就是将儿子致残的凶手,于是,衡山王大声狂笑:“哈哈哈,没有想到,老夫居然会被你这个犬臣给拿住,不过老夫告诉你,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生如果得报,老夫死都甘心。”
这一句,将本来来沉浸在肃清逆贼中的霍去病警醒。他突然想到,此番送衡山王回去,他定是要告自己一状的。而这一桩,却要牵扯上可心啊!可心还在皇帝身边,如果衡山王将当初二人私好之事说出,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霍去病动了杀意,他眸光微红,手中握着的剑柄也况外用力。
这个时候,衡山王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杀气,于是狡黠的他突然大声叫唤:“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有隐秘的军情要报。”
这一下,四下的将士都听得十分明显。霍去病刚提起宝剑,便被手边的副将给按下:“将军请慢 ,皇上说过,此人不能杀。”
霍去病迫于形势,不得不制止。
副将拽起被雨水淋得湿透的衡山王,捆绑起来,押走了。
而霍去病,因为衡山王的意外获救,彻底凌乱了。
一路上,他押解着衡山王,几次都想将他杀了,可是,身边全部都是将士,他该如何动手?再者说,如果寻不到正当理由,真的将他杀了,皇帝必定生疑,到时候,彻查之下,恐怕他与可心的密事更会被发现,左思右想,霍去病只能想法子让武帝提审衡山王时,不要提及或者见到可心了。
这般想着,刚刚一到军营,霍去病便找人传话告诉可心,让她躲在后帐,千万不能出来。
可心得知这一消息后,觉得十分蹊跷,不过她相信霍去病,肯定是有理由的。
衡山王到来后,立马就被押到武帝的主帐内,武帝正襟危坐,望着跪在地上的衡山王,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刘安一同谋反?朕平日可是一直厚待于你的!”
“厚待于臣?”衡山王苍然大笑,然后,他愤恨不已道:“厚待于我,就该削我的封地吗?我的封地可是先皇给的,你凭什么?”
“推恩令是诸侯各国都要执行的国策,再者,朕也是好意,你将封地都封给你的子孙,不是很好?”武帝诡辩道。
“好?谁不知你刘彻一直想要巩固自己的江山,你是害怕你的族亲分了你的疆土,所以才这样,不顾宗亲之义,肆意削减我们的封地。”衡山王大声喊道。
“你——放肆!“武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说罢,就几步走下台阶,来到衡山王的身侧,指着他道:“逆贼,你居然敢和朕提及宗亲之义,你们诸侯三番五次犯上作乱,难道就顾及了宗亲之义了?“
“若说不顾及宗亲之义,你刘彻敢排第二,谁敢排第一。我的儿子可是你授意霍去病弄残的对不对?你是想我后继无人,你好收了我的封地。”衡山王怒从心起,突然挣脱开绳索,一个猛力就将武帝击倒。
“不好了,夫人,皇上遇刺了。”那侍婢听到前帐的击打声,赶紧仓皇跑到可心面前如此说道。
可心听后,只觉呼吸一窒,整个思绪全都乱了。她顾不上霍去病的嘱托,匆忙向着前帐跑去,而此时,衡山王已经被冲入帐内护驾的将士重新击倒在地。霍去病立在地上,眈眈望着这个垂垂老矣的衡山王。
“王夫人到。”帐外一声大喊。
霍去病移目过去,看见可心匆匆赶来的模样,他感到双腿直接泛软起来。
霍去病听到心里一个声音说:“坏了,要出大事了。”
“微臣告退。”霍去病未及可心站稳,便匆匆说了这样一句,然后惶然退下。
可心心里担忧着武帝,根本顾不上地上跪着的衡山王,便直接走到武帝身前道:“皇上可还好,臣妾来迟了。”
武帝见可心如此关心自己,心头溢出暖意,他道:“不碍事,只是一些皮外伤,可心挂怀了。”
当衡山王听到可心那句名讳时,不由慢慢抬起头来,望向了站在他身边的可心。他的记忆倒退到几年前,还记得,当初儿子被霍去病弄残,霍去病只身逃走。他气愤不已,只能抓可心和她的祖父泄愤。当时,她的祖父已经奄奄一息,而可心却泪眼婆娑,一直抱着祖父哭。衡山王当初看见这个女子,也被这个女子的美貌所惊艳。所以对她的印象很深。衡山王贬可心做官妓,让她从此沦落风尘,也算是还了儿子的债。可是不想,这个女人居然入宫做了皇帝的姬妾。她便就是那让皇帝不问六宫的王夫人。
恨意,在此填满胸间。衡山王突然问道:“夫人可否是东莱郡人?”
还不及可心回答,武帝便道:“是又怎样?与你何干?”
衡山王突然哈哈大笑:“罪臣和夫人夙缘不浅呢?”
可心惊疑间,才听武帝问:“刘赐,你到底想说什么?”
刘赐?衡山王刘赐!这一下,可心突然明白,为何霍去病让她躲在后帐。而意识到这一切时,却为时已晚。
武帝望着衡山王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摆手对可心说:“夫人暂且先行退下吧!”
而可心一时大脑空白,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大帐的。她的脑海里,只有衡山王那句,我和夫人夙缘不浅。
就在她彻底被震住出神的时刻,身后突然一个重力,她扭头过去,只见霍去病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他面上的表情,和自己一样惊慌担忧。
霍去病将她拉远几步,低声说:“不是让你不要出后帐吗?你怎么不听我的?”
“我,我听说皇上遇刺,就不由自主奔到这里来。”此时,意识渐渐清醒,可心才真的恐惧起来。
“怎么办?他认出我了?”可心恐惧地连声音都在打颤。
霍去病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得说:“方才见你入帐,我就逃了出来,出来我想,如果你我还想活命,就得趁着他们还在谈话,赶紧逃跑。”
“逃跑?”可心立马就想到了年幼的刘闳,她急急说道:“好,我把闳儿也带上。”
她刚要离开,就被霍去病拽住,霍去病说:“来不及了。等到你接闳儿回来,一切都晚了。我们赶紧走,等到皇帝盛怒过去,再回来也不迟。”
不容可心挣脱,霍去病便拽着她朝后走了几步,那里已经拴着一匹骏马了。
“上马!”霍去病将可心推上马,自己也跟着坐了上去,拉紧缰绳,驰骋而去……
而此刻,武帝坐在榻上,听着衡山王的陈述,面容已经一会儿比一会儿晦暗。只见,他薄唇紧抿,眸光森寒,双眉紧缩,眉间地十字甚为明显。他呼吸不匀,胸膛起伏一下快似一下,他喉结不停抖动,而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他双手握拳,放在几案上,不停地抖动着。
“事情就是这样,还请皇上明察。”末了,衡山王如此说道。
武帝突然抬眸,犀利的眸光好似寒箭一般,他冷冰冰的语气让人犹如到了寒冬腊月:“刘赐,你确定你所言都真?朕不信你方才所讲的一切?”
刘赐望着如此暴怒的武帝,心里生出得意来,他不由笑道:“皇上啊皇上,你贵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却被一个女子如此戏弄。做了这普天下最大的傻子,直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王夫人同霍将军有私之事。你真是——不可救药了。”
“你!刘赐,好你个刘赐,你居然敢如此对朕说话,来人啊,给我拖出去上重刑。”刘彻疯了一样大声喊着。
接着,几位将士就冲了进来,将刘赐从地上拖了起来。
那刘赐终于为儿子报了血海深仇,不由兴奋不已,他一面挣扎,一面高呼:“刘彻,你可是这世上最尊贵的王八,哈哈哈……”
武帝已经气急,此刻,他犹如一头愤怒的雄狮一般,目光里流淌着全都是凶光。他一脚将几案踹倒,然后大声呼叫:“来人,把王夫人和霍去病给我传来。”
一溜烟的功夫,那位传话的将士胆战心惊地走入帐内,垂首对着武帝小声说:“回禀陛下,半个时辰前,霍将军带着王夫人骑马出军营了。”
“什么?”武帝烧红的眸子里此刻全部都是震惊。下一刻,他便重心不稳地朝后倒去,他听到内心赫然裂开的声音,那声音告诉他,方才衡山王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一片漆黑,武帝晕厥之前,只觉得,这个世界,从此阴云密布,再也没有朗朗晴空了。
待到武帝再次觉醒,已经到了掌灯之时,往日这时,他定是回到内帐与可心还有闳儿一起用晚膳,如今想来,场面何等温馨。而今,不过才短短半日,枕席沁凉,佳人遁去,而武帝躺在榻上,鼻间还萦绕着可心身上的石榴香,而她却已经了无踪影。
武帝挣扎着坐了起来,只觉头昏目眩。此时耳边又传来幼子刘闳的哭声,这让武帝更加愤怒,他大声喝道:“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皇子都哄不好,不想活了吗?”
他的暴怒让本来就已经无比惊吓的乳母更加惊惧,她抱着孩子进到内帐,颤颤巍巍说道:“奴婢无能,奴婢无能。皇子好似是要寻夫人呢,所以才哭的越发厉害。”
听到这个,武帝更是怒不可遏,他万般想不到,他最宠爱的女人和他最信赖的臣子居然瞒着自己有私,还明目张胆地骑马私奔,这让他这个皇帝的颜面何存?如果天下知道了这事,他刘彻的千古之名岂非都要毁掉。
想到这个,武帝的眼里已经蕴满了杀气,他不能让人知道这样的丑事,所以,眼下的办法就是,杀了所有知道内情之人。
69書吧
他抬起眸光,看着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乳母,冷声说道:“乳母不能安抚皇子,留着也没有用处,来人,将乳母拉下去处死。”
那乳母惶然大哭,挣扎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可是随后进入的侍卫便将乳母强行拉起,拽了出去。武帝听着乳母的惨叫声,不由闭住眼眸,他是要大开杀戒了。这一次,凡是知道霍去病和王可心私奔的人,一个都不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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