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滚滚的云际间,似有说不尽的哀愁。可心坐在殿宇的回廊间,望着春日里却依旧不见晴朗的天空,心慢慢沉向无底的深渊去。
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正是对可心心境最好的阐释。
黄忠走到近前,颔首恭请:“夫人,咱们该走了。”
可心抬眸间,才见苏锦,王嬷嬷等一干侍从都早已站在身后,流了眼泪,为她默默送行。
可心没有悲痛,亦没有哀伤。所有的一切,都在昨日皇帝的圣旨中结束了,以后,自己不用再害怕皇帝软硬兼施的纠缠,可以安安静静了却余生了。
她走到王嬷嬷身侧,只见嬷嬷眼中的泪水急急坠落。可心含笑为嬷嬷擦去脸上的泪水:“姑母,那边自有人照应,还请姑母放心。”
王嬷嬷心中愧疚无数,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王嬷嬷声泪俱下,嘶声喊着:“夫人呐,都是我害了你。”
可心只是报之一笑,神色淡泊,似是将所有红尘的烦忧都已看破。
而此时,刚刚修葺的将军府内,霍去病亦是泪光盈盈,心中含恨。自己不愧是骁勇善战的将军,还自恃武艺高强,却连个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救不了。前夜事情暴露后,皇上便下令对皇宫戒严,现在所有的文武大臣进宫觐见,都要被搜上好几回身。自己怎么再有第二次机会,越是如此想,他的心便越痛,痛到最后,他便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于是,他的屋子里,仍满了各种各样喝空的酒坛子,那些坛子东倒西歪的被散落在屋子里的各处,他仰躺在床榻上,眼神空洞,目光迷茫……
最近三日,武帝一直都未上朝,可心想要逃跑的行为,打破了武帝最后的底线。本来,他只是认为可心不同于别的姬妾,对恩宠荣华看的极淡,再加上性格磊落,不善掩饰,变成了那样一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模样。可今日看来,可心那素来冷淡的眸光背后,还有着更深的含义,便是不甘和抗拒。似乎这两种情绪,在最初相识的日子里,武帝看的明显,但是后来,随着日子的流逝,武帝便被可心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而迷惑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源头的,那么这个源头,便是那夜,意欲带走她的刺客。
武帝每每想到,心里便生出恨意,恨不得将那名刺客凌迟处死,诛灭九族。
朕的女人,你都敢觊觎,若是让朕抓到你,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昏暗的宣室殿内,武帝孤独地坐在席上,他暗沉的眸光,激愤的情绪,将所有人都推离出自己的世界,现在这样沉痛的时刻,武帝没有得人慰籍,只能自己躲起来,慢慢舔舐着伤口,直到它重新愈合……
可心乘着小船,来到了太液池中央的小岛之上。那小岛早已被荒弃,岛上杂草丛生。现在正值人间四月,可心沿着一条鹅卵石子小路顺延而上,等到了岛心之时,便看见一座挂满风霜的殿宇。
只见那斑驳的朱漆大门已经褪色,上面的匾额上也挂满了灰尘,上面书着“芳草殿”。
69書吧
黄忠命小宦官过去敲门,须臾之后,便见一位双鬓斑白,面容枯槁的老者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来。
可心见到那位卑微的老者,又看看颐指气使的黄忠,心中不由感慨。同样的年纪,同样的身份。黄忠贵为一品内侍,而这位老者却被扔到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守着这么一处破落的殿宇。可心由人及己,不禁感伤。
“夫人,这位就是芳草殿的主侍姜天海,姜公公。”黄忠别过眸来,向可心说道。
可心微微颔首,算是和老者打过招呼。
“夫人,老奴就送到这里了,您好自为之吧。”黄忠用拂尘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扭头带着一行宦官离去了。
“夫人请吧。”姜公公恭敬地说道。
可心随着他走进殿来,才发现这里已经破旧不已,好似很久都没有修葺过了。可心望着那些斑驳的墙壁问:“公公,这里是否许久都未曾住人了。”
“本来呢,这个芳草殿,是高祖皇帝用作修心养性的。皇宫内风云变幻莫测,高祖皇帝时常忧愁,所以就找了这么个僻静的地方,修了一座殿宇,等着心烦的时候过来坐坐。可是高祖驾崩之后,吕太后就封了这里,以后登基的几位皇帝都不曾到来,而是在行宫居住。再后来,这个芳草殿只有戴罪的姬妾才会来此居住,不过新皇登基之后,一直都没人来住过,夫人是头一个。”姜公公回道。
可心点了点头,心中不由难过,但她却依旧笑容拂面,好似无恙。她走近内殿,才发现殿内昏暗潮湿,廊柱上甚至结满了蜘蛛网,可心瞧着这些,不由蹙眉。
姜公公看到可心有些害怕的神色,才说:“夫人不必害怕,这殿内虽然阴暗,但是安全的很。刚才老奴都说过了,已经有几十年没人来住过了。”
说罢,就开始拿起东西,仔细打扫起来。
飞扬而起的尘土很是呛人,可心转身走进寝殿。再看这寝殿,更是昏暗不堪,现在还是白日,便阴暗地让人浑身泛寒,若是等到了夜晚,可心都不敢想象。可心走到那张冷硬的床榻前,伸手抚上棉被,只觉棉被沁凉袭人,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霉味。
可心闻到那刺鼻的霉味,不由恶心起来。
虽然可心不情愿夜晚的到来,可是夜晚却依旧到来了。暗沉沉的夜里,连天空都不肯留一些星光给他们。可心和姜公公并肩坐在殿外的门槛上,可心望着一片暗夜,幽幽说道:“以后,你我便要相依为命了。”
姜公公笑着摇头说:“夫人不会如此命薄,您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姬妾。皇上只是一时气恼,过不了多久,就会接您回去的。”
可心只是淡然笑道:“其实昭阳殿的日子,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看似光明的一切,其实是黑暗的。倒不如在这样的黑暗里,看到的全是光明。”可心语罢,便用手指着远处的点点灯火,那是皇宫各殿燃起的灯火。可心望着那样一片灯火,心中居然有一种解脱的畅快。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