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冷风萧瑟,秋雨凄凄。白茫茫的穹顶之下,迷蒙的雨水将整个汉宫笼罩。雨中的水榭楼台,都焕然一新,色彩明艳。而平坦的水墨砖地上都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水坑,雨点砸落在水坑上,溅起一团团的涟漪。
可心坐着凤辇,撑着油纸伞,一路向着宣室殿行来。
一路上,她绞尽脑汁,想着待会要怎样劝说皇上。皇上素来执拗,决定之事极难更改。可心不想再次触怒龙颜,亦不想霍去病因此获罪,所以思来想去,却奈何没有好的主意,只能观势借机,看看能不能劝说皇上收回成命。
很快,可心便到了宣室殿外。
可心见到那些素来在宣室殿侍奉的宦官此时都站在殿外的廊檐之下,个个战战兢兢,就知道皇上定是生了极大的气。
黄忠看见可心穿着柔紫织锦宫裙,绾着盘云发髻,淡妆美颜走了过来时,赶紧扑过去跪倒地下上:“老奴拜见王夫人,王夫人,您可终于来了。”
可心望着黄忠一副见着救星般的模样,更清楚了皇帝今日有多盛怒。可心微微皱眉问道:“黄总管,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早皇上邀见朝中丞相,御史大夫,和廷尉大人。旨在商议诸侯国推恩令之事。皇上今早特别下令说任何觐见都要移时,可是就是这样要紧的时候,骠骑将军就非要觐见皇上,老奴阻拦不住,前去禀报。可是那骠骑将军心急如焚,直接还未等皇上应允,就闯宫相见,还和皇上说誓死都不会与木澜达郡主成婚之语,惹得皇上龙颜震怒,这皇上回到寝殿,连午膳都没用,还不让任何人发出声音,自己在里面一直砸东西,吓得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着,黄忠就潸然落泪,用衣袖抹着眼角。
可心微声叹息,挥挥手说:“黄总管待会儿去准备一些糕点,本宫陪皇上一起用膳。”
“诺。”黄忠道。
可心推开殿门,殿内昏暗,武帝一人独坐在榻上,垂首低面,神色沮丧。
“不是让你们不要打扰朕吗?都不想活了吗?”武帝以为是内侍,也不抬头,大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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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听出了武帝心里的怒气,慢慢走上前去,将手伏在武帝肩头。那熟悉沁人心脾的石榴香钻入武帝鼻中,武帝才慢慢抬起头来。可心望向武帝,只见他阴沉的面上,一双鹰眸布满了血丝。他面容紧绷,喉结凸显,看上去,依旧十分愤怒。
可心坐在他身侧,慢慢柔声问道:‘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连午膳都不用?为了一个不懂圣恩之人,值得嘛?’
武帝看着温柔体贴的可心,口气才软下来,他冷硬的神色松懈下来,待之以无限的挫败疲惫,武帝暗哑的声音说:“朕今日邀见朝中重臣,本想着和他们一同商议该如何继续推行推恩之策,不料那些重臣个个都对推恩之策抱有反对意见,而这时,又跑来一个大胆的霍去病,对着那么多人抗旨不尊。朕是一朝天子,怎么容忍他这样剥朕颜面,再者,朕贵为一国之君,他们身为臣子,如何都不知朕用心良苦,总是对朕的旨意抱有质疑态度,忤逆朕意。在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可心听完武帝这一番话,才真正明白,今日武帝对霍去病降罪,不光是因为他抗旨不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帝要用霍去病给那些不服圣意的朝臣做样子,让他们看看,忤逆圣意是什么下场。
想到这个,可心不由心里泛虚。既然武帝决心这样做,那霍去病如若坚持不与木澜达郡主成婚,恐怕皇上真的会为了颜面而杀他,这样看来,霍去病被赐婚一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那么当今之计,便是不去劝慰皇上,而是要去劝慰霍去病。
可心这样想着时,于是又说:“陛下息怒,霍去病一介武夫,又年少意气,此番一时情急,说了不走心之言,亦可谅解,不过,他不念隆恩,一意抗旨,便十难容忍。臣妾想,霍将军一直都是忠君爱国,此番抗旨,也定有隐情,皇上如若信任,可心愿意前往说服霍将军,让他甘心领旨,和木澜达郡主结为连理。”
可心说完这一席话,脸上虽然笑着,心里却苦涩至极。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最爱的男人,居然要自己去劝慰娶别的女子。想来真是三分可笑,七分荒唐。
武帝转过面来,深深凝视着可心,好似要从她的神情上探寻出什么,很久,武帝才悠悠问道:“可心为何要这般做?你是朕后宫的姬妾,按理说,后宫不得干政。”
面对武帝的犹疑,可心赶紧跪地掩饰说:“可心是感念圣恩。而且,可心当初也屡屡违背圣意,让皇上恼怒。现在,可心明白圣恩难得,更是感激不尽。一方想着为皇上解忧,一方又觉臣妾定能以自己之行说服霍将军。所以才冒险请旨。”
可心如此虔诚之语,让武帝莫名感动。武帝将可心从地上拉起,拥在怀里说:“可心受累了。既然可心愿意为朕分忧,朕便让可心分忧就是了。朕会记着可心今日的关怀的。”
“皇上,臣妾当初抗旨,皇上一直都能容忍,可是面对战功无数的霍将军,怎会如此恼怒?”可心沉声慢问。
武帝深情望向怀里的可心,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深深一吻,呢喃说道:“可心怎么会和他相比?那霍去病就算战功卓著,也不过只是朕的一位臣子,他倒下去,还会有千千万万的臣子愿意为朕效忠,而可心却是朕唯一的真爱,朕对可心永不相负,此生不换。”
夜晚,烛光摇曳,纱帐轻舞。
武帝沉沦于风花雪月,而可心也况外地动情。那炙热的呼吸,那乱人的心跳,每一次皆是因为武帝那深情的话语“永不相负,此生不换!”
可心感动于武帝的深情,身体也跟着热情无比,武帝爱极了可心那素衣落下,玉体娇柔的感觉。他迷醉地看着可心那酡红的脸颊,迷离的神色,无比满足。这个女人,终于被自己征服了,是从身体到灵魂的征服……
可心受不住,低喘浅吟,不由配合着……
风雨之后,武帝拥着可心,沉沉睡去。可心却无比清醒,望着眼前的帝王,可心的脑海里又开始流淌着午后武帝痴情的话语。这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对待自己却是如此深情。而这样的深情正渐渐地将可心拖向爱的旋涡去,让她就算不爱帝王,却也离不开他……
这样的感情,真是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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