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主父偃依旧留醉于街头。他本是受人排挤之辈,在这个诺大的长安城里,除了霍去病将他视为知己,其他人对他都是百般嫌弃。虽然时常有皇恩眷顾,却依旧改变不了这样窘迫的处境。于是,他总是闲暇无事时留恋于酒肆妓馆之间,放浪形骸,肆意挥霍。
这几日,他发现长安城里来了许多操着淮南口音的人士,这些人打扮的和长安人无异,很难看出不妥,但是他们总是来街上买取一些物品,还总在傍晚之前就离城。如此反复,不得不让人生疑。
主父偃当然知道淮南国来长安为君王祝寿一事,当然更明白最近淮南国郡主依旧留在长安城。但若以此解释这些走在街上的可疑的淮南人,似乎有些太浅显。
主父偃向来善思,他一面酌酒,一面盯着酒肆外面一位正在买货品的淮南人,突然灵机一动,他甩下碗筷,就悄悄跟踪起了那人。
熙熙攘攘的街道,主父偃有意无意地一直跟随着那个买了货品的淮南人,就这样一路跟出了城外。出了长安城,人烟开始稀少,跟踪也开始变得艰难起来。
那带着货品疾步匆匆的淮南人几次都机警地回头看,吓得主父偃一头冷汗。主父偃暗自告诉自己不能跟地太近,恐怕会暴露自己,到时会性命堪忧。就这样走了十几里路,主父偃开始无比疲惫,脚下的步伐也是越来越沉重。
那淮南人倒是体力甚好,依旧快速地走着。
主父偃越跟越远,最后一个拐弯,主父偃就给跟丢了。
主父偃找不到淮南人,十分气闷,他在内心里面责怪着自己。他左寻右找了一番,又不敢再过声张,所以只能悻悻地向着原路返回着。可是这一路口干舌燥,疲累不堪。
主父偃擦擦额角的汗水,望着日落西斜,万里晚霞的天际,不由想,今日天色已晚,想要回长安城恐怕已是难事,不如先找个客栈住下,待到明日一早再回城去。
就这样,主父偃又走了许久,才勉强找到一家还能住下的小客栈,这家客栈是出了长安城之后最豪华的一家了,在这荒郊村舍,能有这么一家客栈,显然已出乎主父偃所想了。
主父偃要了一家贵宾厢房住了下来,说是贵宾厢房,可是照长安城的客栈却差了许多。这家厢房墙壁斑驳,看来早已年久失修。本来,店小二并不愿让主父偃住在这里,非要为他寻一处普通的厢房,而主父偃看这贵宾房都成了这样,更哪堪受普通厢房的罪。于是,他花了一锭白银才让小二将自己留了下来。那小二再三叮嘱入夜之后不能燃灯。主父偃心想自己早已困倦,便应了下来,他将就着睡下,一时好梦,香甜无比。
后半夜,隔壁传来了吱吱的床板声响,把主父偃从酣甜的梦里弄醒了过来。主父偃侧起耳朵仔细贴着墙壁听着,原来是一对男女在行云雨之欢。
那女子娇媚的喘息声简直太过媚骨,让主父偃不由心动神摇。他变得无比清醒,再也没有睡意。此刻,他只是专注地用耳朵贴着墙壁,听着那女子媚人的声音。终于,在一阵激烈的床板晃动后,一切停了下来。
那女子娇甜的笑声响了起来:“都说禁军统领方魏大人雄壮威武,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主父偃听到方魏二字,吓得瞬间脸色苍白。
方魏?方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69書吧
主父偃屏住呼吸,赶紧将耳朵贴地更紧了。
许久,才见一男子低沉说道:“郡主,这是最后一次。我不想背叛皇上,请你不要逼我。”那男子的声线暗哑,其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愧疚。
“最后一次?呵呵,有了头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方大人,你刚刚舒服了,就这么对我?”
“是你逼我的。若不是你那日用迷魂的药害我失了分寸,我断不会上你的床。”男人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呵呵,是又怎样。可是从那次之后,你不是总是随叫随到吗?”女子无所谓地娇笑着。
“我是害怕你告发我。求你了,郡主,天下的雄壮男人何其我一人,求你放过我,不要再纠缠于我了。”男子开始祈求开来。
女子没有说话,依旧低声笑着。主父偃的心噗嗤噗嗤地跳地极快,那位女子,不会是淮南郡主?话说长安也没有什么郡主。最近来的郡主,就是淮南王之女刘陵才对,如果真是她?那么她和方魏之间?
主父偃想到此,都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那女子又低声说:“方大人,这天下的雄壮男人是很多。但是禁军统领却只有你一人。反正你已经上了我的床,多上几次也无所谓。你雄风凛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着女子毫无廉耻的哧哧长笑,男子终于愤怒,声线提高几分说:“刘陵,你别妄想了。我是不会答应和你一同谋害皇上的。”
这一句,让主父偃险些摔到床下去。果然,果然是刘陵。那么这些天那些身份不明的淮南人,定和她有着大关联。主父偃咬住牙关,迫使自己不被吓得牙齿咯咯作响,保持一动不动地姿势,接着窃听着。
“那好,你一日不应我,我便一日纠缠于你。反正也无所谓,只要你每日都能将我伺候舒服了,也成。”
“你太过分了,我不会再来了。”
“好啊,那我就上殿告你的御状,我倒是要看看,你凌辱了皇室之女,皇帝会怎么处置你。”
“你——”
“我什么我。你想想,方大人,你我的情事如果被皇上知道,他定是不肯轻饶于你。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诛灭你的九族。据我所知,你的独子才刚刚五岁吧?你不会想着你的全家都跟着陪葬吧。依照大汉律法,凌辱女子已是死罪,况我又是皇族,你是你该当何罪。”刘陵不紧不慢地慢慢道来。
那男子许久都未说话,到后来,却是哽咽,啜泣,最后,他颤颤巍巍地说着:“求你了,放了我吧,郡主。我若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断不会轻薄于你。我求你了。”
“那好,那你答应我,帮我一起除掉刘彻。”女子的声音狠硬起来。
男子又未说话,许久只听到男子急促的喘息声。
女子又说:“方大人,与其被我告发,皇上诛你九族,就不如同我合作,一同除掉皇帝。你答应我,我便饶了你,要不然,明日一早,我就进宫告发你去。”
“好!”男子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低低说出这一字。
而听到这一字时,主父偃的心都要骤停了。
“我答应帮你,但我不会像你要求的那样杀了皇上。皇上他待我有恩,我是万般不会对他下狠手的。我知道最近皇上想要派卫青和霍去病远征漠北,等到他们出兵之后,长安城内必会一时兵力空虚,倒是你可带人潜入长安。我会将禁军撤走一半,你派一队死士杀入内宫,到时候,你能否杀掉皇上,就全凭你的造化了。这是我最大的妥协了,你若是不依,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男子说完,便悔愧地低声哭了起来。
女子沉默了很久,终于道:“好吧,就按着你说的办吧。”
“我可以走了吗?”男子悲悲兮兮地问道。
“你走吧。以后不必再来!”女子道。
接着,主父偃就听着窸窸窣窣穿衣的声音,然后就听着隔壁开门的声音。待到主父偃奔到窗前,悄然向着外面望去,只见,方魏在皎洁的月光上蹒跚而行,慢慢离去。
主父偃顺着墙根蹲到了地上,胸膛急促地起伏着。一切都和他料想的一样,原来那刘陵真有谋反之心,怪不得长安城里会有那些身份不明,乔装打扮的淮南人。这刘陵逼迫方魏同自己一起谋逆,必然是做足了功夫的。
主父偃一时没了主意,眼下,他是绝对不能冒失去告发他们的。他们树大根深,如若自己告发,不但挽救不了一切,反而会将自己的性命搭上。而如果自己不说,皇上肯定难逃被刺的命运,这该怎么办?
主父偃如此有精于谋略之人,一时都乱了分寸。
他只是从心底感慨,天下居然会有刘陵这样谋略高超,又心肠歹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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