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念儿就搬出了福宁宫,搬入了公主府,公主府自她和李秦川成婚之后,一直空置着,因公主随时可能回来小住,所以虽然空置并未荒废,一直都有宫女打扫布置,里面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念儿只需要将贴身的衣物带和首饰带着,直接入住即可。
她入住公主府之事也传遍了整个朝堂,公主和离,入住公主府倒也是一件合情合理之事,所以众人也都没想什么。
当天晚上,念儿故意遣走了公主府的侍卫,将贴身的侍女全都遣到了园子外面,一个人枯坐在桌前,盯着桌上的烛光发呆。
突然,一个黑衣人翻了窗户进了房间,她一惊,急慌慌的想要去取墙上的剑,却发现来人不是旁人,竟是段长枫!
段长枫见她手持长剑,连忙撤下脸上的黑布,道:“是我!”
念儿放下了手中的剑,其实早就猜到他会来,没想到第一日竟然就来了。
段长枫见她神色恹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忙关切地问:“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念儿摇了摇头:“你怎么来了?”
段长枫笑:“你搬入公主府不就是方便我来找你吗?”
她搬入公主府,只是想离父皇远一些。
“崔姑娘怎么样了?”念儿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段长枫脸上的笑容一窒,低头,转动着手中的杯子,故作不在意地道:“这两日已经不哭了,府里丫鬟婆子多,许多人看着,也不担心她做傻事。”
念儿点点头:“崔姑娘也是一个身世堪怜的,你有时间,就多陪陪她。”
段长枫一怔:“念儿,你怎么了?”
念儿不解地看向段长枫:“我怎么了?我只是觉得崔姑娘很可怜,想要你好好照顾她罢了。”
自崔绮出事之后,念儿整日里也是神思恍惚,段长枫知她心地仁善,定是将项辰的过错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觉得愧对崔绮,这才整日里郁郁寡欢。
段长枫握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念儿突然反握住段长枫的手,郑重道:“段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崔姑娘的,我会将她当成亲姐姐一般,我不敢保证一定能为她找到好人家,但我能保证只要我在一日,一定让她享尽尊荣。”
段长枫见念儿如此,眼眶微红,她虽是项辰的女儿,但与她父亲却是截然不同,又待他一往情深,许多事他不应该迁怒在她身上,若是他真的伤了她,他自己也会痛不欲生的。
若是因为过去的仇恨,他失去了她,段长枫想着,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欢愉,可为了他自己的欢愉,难道就要放下那样刻骨的仇恨,让那些亡者看着他成为仇敌的女婿,日日与仇敌的女儿醉生梦死?
不,他若这么做了,百年之后他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去见为他牺牲的阿姐们!
念儿见段长枫沉默不语,只有些心结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开的,她也不想强求,只道:“很晚了,我要歇息了,你也早点回府吧。”
段长枫不料念儿竟然对他下了逐客令,心头一紧,他突然熄灭了桌上的蜡烛,然后将她横抱了起来,念儿惊道:“你做什么?”
段长枫就着窗外的月色,将念儿抱到了床榻之上,俯身亲吻她:“这个时候回府也是睡觉,不如今晚我就留下来。”
“你别胡闹!”
“我如何胡闹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还是陛下亲赐的,我们成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你可知你父皇赐我的梁国公府原本是博远侯的府邸?”
念儿挣扎的手一顿,只听段长枫道:“那宅子的后门与公主府的后门是相连的,只需挖一个地道,两府便能连通,你父皇既做了这番安排,我又如何能辜负他,这两日我就找人将地道挖了。”
“我父皇他误会了。”念儿还想解释,却被段长枫堵住了嘴。
就在两人纠缠间,忽然有人翻窗而入,念儿和段长枫俱是一惊,段长枫连忙将帘子拉下,他躺在外侧,将念儿护在自己身后,整个都是戒备状态。
“什么人?”念儿问,想着这人若是不立刻回答,她就马上用内力唤有刺客,想来院子外面的府兵也是能听到的。
没想到跃窗而入的那个人立马就轻声回答了:“念儿,是我!”
李秦川!!!这家伙三更半夜闯她府邸做什么!!!。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府里做什么?”念儿一边低声问,一边抹黑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裳。
“我睡不着,我想你了,就是想见你,所以就来了!”李秦川摸黑着进来,凭着微弱的越看找到了桌子,从腰间拿出火折子,正要点亮桌子上的油灯,被念儿喝制住:“别点灯,我怕侍女看到会进来。”
李秦川一想,觉得念儿说得有道理,便放下了火折子,在桌子旁坐下了,他隔着帘子,看不清帘子后面念儿在做什么,只觉得帘子一直在晃动,便问:“你睡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嗯,睡了,你把我吵醒了,我有些困,要不你今日先回去吧,我们毕竟已经和离了,你这三更半夜的闯入我闺房,实在是不成体统,有什么事,等天亮了再找我也是一样的。”
“明日白天我要在宫里当值!”李秦川看着帘子在晃动,很有一种冲过去将帘子掀开看看她的冲动,但是就如念儿说得,他们毕竟已经和离了,这么做不合适,只能忍耐道:“念儿,你为何突然搬离皇宫?是为了躲我吗?你不是答应过给我一次机会,再不会对我避而不见了吗?”
段长枫用力地握住念儿的手腕不让她整理衣裳,念儿有苦说不出,只能对李秦川道:“你想多了,我毕竟是已经出阁的公主,一直住在父皇的福宁宫并不方便,所以才想着搬出皇宫?”
段长枫生气的将念儿拉至自己身前,想要去亲吻她的嘴,念儿一手捂住段长枫的嘴,拼命摇头。
“念儿,我后日休沐,我带你去划船好不好?就像我们刚成婚时那样,我每次休沐都会带你去划船爬山,你还记得吗?”那是李秦川自出生以来过的最美好最幸福的一段时日。
段长枫用眼神示意,让她赶紧回答,她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后日有事,就不去了!”
李秦川问:“你后日有什么事?”
念儿心慌意乱,一时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只能硬着头皮道:“后日我答应了婶娘去梁国公府陪她说话解闷。”
良久的沉默,李秦川突然问:“念儿,我一直都不懂,段长枫身边有一个崔绮,你完全不介意?可当初就因为诗诗,你对我那么决绝,说走就走,说和离就和离?”
念儿再次用被子将段长枫盖好,对李秦川道:“你忘了,那日我流产,我父皇都气疯了,让你们父子在福宁宫门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我若是不闹着要和离,他还不得把你和你表妹给劈了!”
李秦川一喜:“所以你当时心里还是维护我的?”
“那是自然,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表兄,成婚之后不管心里喜不喜欢我,待我也还是不错的,你爹娘待我也好,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喜欢你!”李秦川连忙道:“也许起初得知陛下将你许配给我的时候我心里是不高兴,但是浮戏山庄你我朝夕相处,你那么好,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你,你不知道,当时你在浮戏山庄说不愿意嫁给我时我心里有多惊惶,所以才用了那个计谋,哄着你和我成了亲,婚后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不因为你是公主,我对表妹只是心有愧疚,一时...情难自禁...”
李秦川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念儿的帘帐,情难自禁地道:“念儿,我能见一见你吗?”
“不行!”念儿将帘帐握得紧紧的:“这三更半夜的,你我这样相见成何体统。”
“我就想见见你,以前你住在宫里,不管怎么样我还能看到你,如今你搬入公主府,我想见你一面都难,我就看一眼!”
“不行!”念儿慌乱地道:“我...我没穿衣服,并且已经睡下了!”
李秦川笑:“你都怀过我的孩子,你全身上下哪里是我没有见过的,我不对你做什么,就想看你一眼。”
段长枫怒气冲冲地坐起,不顾念儿哀求的神色,怒气冲冲地道:“既然李将军一定要见你一面,你便与他见一面吧!”
念儿痛苦地闭上眼睛,段长枫故意将自己的衣裳拉扯得更凌乱了一些,然后将帘帐掀开,李秦川如木鸡一般呆愣在原地,月光虽然微弱,但是他进房间已经一段时间,适应了黑暗,也能在黑暗中视物了,他清楚的看到念儿的床上躺了一个男人,李秦川后退了两步,一个踉跄坐回到了桌旁的圆椅上,时间仿佛凝固,因为离得远,黑暗中,他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但是那男人的声音...段长枫!!!
李秦川只觉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也许人都有自虐精神,他从腰间拿出了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终是将床上的两个人看了个清楚。
果然是段长枫,他披了一件外衫躺在念儿床的外侧,而念儿坐在床榻的里侧,衣服也是松松垮垮凌乱不堪。
李秦川满腔怒火看着段长枫,段长枫毫不示弱地看着李秦川,念儿只觉得房间里的氛围格外凝重,两人之间的打斗一触即发。
段长枫从床上坐起,看着李秦川,但却是在对念儿说话:“念儿,你应该直接告诉你表哥的,你搬出皇宫是为了方便与我私会,而陛下也已经决定成全我们了不是吗?”
李秦川激愤之下,拔出了手中的剑,直指段长枫的咽喉,念儿不想惹怒他,但是也怕他急怒之下,伤了段长枫,提心吊胆地盯着李秦川。
眼前的剑对段长枫一丝威慑力也没有,他看着李秦川,道:“你不会以为念儿引开府中侍卫是为了等你夜闯她闺房吧!”
“够了,你别再气他了。”念儿听不下去,从床上跳下,挡在两人中间,对李秦川道:“你先把剑放下,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李秦川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剑,他转头,看着念儿,脸色惨白:“你答应过我的,再给我一次机会,这话还做不做数?”
念儿见他丢了剑,心稍稍定了一些:“对不起,我知道你待我之心,我可以做到当初承诺你的,不对你避而不见,但我心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了,你即便再等下去,也只是徒增伤感,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想你自苦。”
李秦川突然笑了,笑得无比凄厉,那笑声简直比哭声还让人难受:“我突然想起那日,你闯入我书房,看见我和诗诗在床上你惊叫的模样,当时我对你也说了同样的话吧,这些年我一直觉得你娇弱,不过是看到了我与诗诗在榻上,不过是听到了那些话,怎至于就伤痛流产,如今我终于明白了,那伤到底有多痛,老天爷居然用这方式让我明白,居然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念儿见李秦川一副痴狂的模样,怕他做什么啥事,想要冲上去安慰他,却被段长枫一手拉住,李秦川看着他们紧紧握住的手,惨笑着丢掉了手中的剑,一步步的往后退,道:“二位既然情投意合,那我便祝你们早日成婚,终成眷属。”
说完,李秦川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李秦川走后,念儿拾起他掉落在地的那把剑,想着他刚刚凄惨的模样,担心他可别出什么事。
就在她担忧的时候,段长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剑,然后将她抱回了床上,生气地道:“不准你想别的男人!”
“他是我表哥,也是我姑父姑母唯一的儿子,我怕他出事。”念儿担忧地道。
“你放心吧,这三更半夜的,他在长安城找不到悬崖可以跳!”段长枫看着念儿,十分生气:“若非我当场拆穿,你还等着他下次再来闯你闺房,见你没穿衣服的样子?”
“此话怎么讲?”
段长枫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李秦川的话就是让他很生气:“你怀过他的孩子,你什么样他都见过!!!”
“我和他毕竟做过夫妻,自然是什么样都见过!!!”念儿恼怒地看向段长枫,他刚才分明是故意激怒李秦川的:“你回府去吧,我今日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了。”
见段长枫迟疑着不肯走,念儿怒了:“你再不走,我就真叫侍卫了,到时大家都难堪!”
段长枫:“......”
李秦川因为那晚受了极大的打击,卧病在床好几日,念儿知道之后,特意去了镇国公府探望他,安乐知道念儿是儿子的心结所在,所以直接让婢女将她带去了李秦川的房里。
而李秦川的房间,就是他们当年成婚后住的房间,念儿走进去,里面的物件摆饰一样都未变,还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李秦川是真的感染了风寒,隔着帘子都能听到他咳嗽的声,见有人开门进来,以为是婢女,随口道:“给我倒一杯水。”
念儿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亲手倒了一杯水,拉开了床帐,将水递到李秦川面前,李秦川见是念儿,愣住了。
“你不是渴了吗?先把水喝了!”念儿将水往李秦川的面前递了递。
李秦川接过念儿递来的水,咳嗽着问:“你怎么来了?”
念儿沒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把玩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李秦川喝了一口水,苦笑道:“你是怕我想不开?所以过来看看我?”
念儿转头,看向李秦川,歉疚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夜闯公主府,我不想让你这么难堪的。”
李秦川看着念儿歉疚的脸,想起母亲曾对他说的话,柔声问:“念儿,我们虽然夫妻一场,但是你从未和我说过,六岁之前,你被陛下接到福宁宫之前,你在永安宫是如何过的?”
念儿不料李秦川会突然提起她小时候的事,那是一段非常痛苦的经历,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的皇兄而言,都是不堪回首的:“我出生在永安宫,有记忆之后便是嬷嬷和乳母在照顾我,嬷嬷很严厉,每日也不让我和皇兄穿暖吃饱,说是宫里的孩子大多容易夭折,皇子和公主都不易穿得过暖吃得过饱,我不知姑母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母妃却从来也没有管过我和皇兄,有时候实在饿了,就去母妃的房间里偷点心吃,好几次都遇上母妃失心疯发作,便将我狠狠的打了一顿,后来母妃的失心疯常常发作,每次发作,都是拿我和皇兄出气,父皇对我们很漠视,有一次父皇来看母妃,我和皇兄躲在母妃寝宫的墙角下,偷听父皇和嬷嬷们说话,父皇在得知母妃失心疯发作打了我们,他也没什么反应,甚至都不想来看我们一眼,我和皇兄都很伤心,后来日复一日,母妃的失心疯越来越严重,对我和皇兄的打骂也越来越厉害,那时皇兄对我很好,总是会将我护在他身后,让我不要害怕。”
“静贵妃是疯子吗?”李秦川万料不到念儿六岁前过得竟然是这样的日子。
追忆往事,念儿的眼眶有些红,但听了李秦川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全天下,恐怕只有你敢这么说我母妃。”
“然后呢?”
念儿想了想,道:“然后,我六岁那年,皇兄告诉我说我长得像孝静皇后,只要父皇见了我,就会把我们都接出去,可是当时看管我们的嬷嬷和丫鬟有很多,父皇身边也有很多人,皇兄虽然将一部分人引了出去,但我还是接触不到父皇,但奇怪的是,那时我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教我该怎么做,在她的指引下,我避开了所有人,成功的跑到了父皇面前。父皇见了我的容貌很是惊讶,当天就将我带回了福宁宫,我回到福宁宫之后,告诉父皇说母妃总是打我们,想要让他将皇兄也接过来一起住,可父皇虽然没有答应,但没几日之后就册封了皇兄为太子,让他搬去了东宫还为他聘请了好几个太傅,自那之后,父皇对我就是万千宠爱,可皇兄对我却越来越冷漠,直到这些年,我与皇兄几乎形同陌路。”
听了念儿这番话,李秦川终于明白,为何那日她撞破他与郑诗诗苟且之事,她会将自己蜷缩在床的一个角落里,为何娘亲会说念儿骨子里其实十分自卑,这也是为何念儿嫁入镇国公府之后,每日伺候公公婆婆和他,没有一天敢懈怠,她害怕,怕自己做的不好,他们会不喜欢她,而他却因为她做的实在太好了,从未在意过她内心的惶恐。
“念儿!”李秦川突然握住了念儿的手,念儿一惊,想要挣脱,李秦川却用了力气,不让她挣脱,只听李秦川道:“我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我永远都是你的表哥,我爹娘早已视你为女儿,他们只是恨我不争气,但依然很喜欢你,段长枫智计无双又出类拔萃,是一个夫君的好人选,想着他吸取了我的教训,不敢不一心一意对你。”
“表哥!!!”念儿有些震惊地看着李秦川。
李秦川咳嗽了两声,对着念儿道:“是我没有珍惜你,所以错失了,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过两日我就会奏请陛下将我调离京城,只有我远离京城了,你与段长枫才不至于被人指指点点。”
“你要去哪里?”念儿问。
李秦川耸耸肩,洒脱地道:“我也不知道,就让陛下安排吧,总之离你越远越好,但我走之前,必须叮嘱你,你皇兄对你可不止是冷漠疏远,简直是恨之入骨,我也是这两年才发现的,你父皇也发现了,我怕这京城将会有一场动荡。”
自从皇兄让段长枫来刺杀她,她就知道皇兄对自己的恨意,虽然伤心,却本能的逃避。
只听李秦川继续道:“不过有陛下和段长枫还有师傅他们在,一定会护你周全,我并未多担心,我只希望你与段长枫成婚之后,凡事能多想想自己,不要总是为他着想,念儿,你是我大魏最尊贵的公主,也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在我看来,任何一个男儿,就连我也是配不上你的,所以你无需自卑。”
念儿反握住李秦川的手,真心实意地道:“表哥,谢谢你!”
病好之后,李秦川主动跑到项辰跟前,跪地,对项辰道:“陛下,我想去边疆历练。”
李秦川因是项辰的外甥,又是李誉的儿子,平日里便极得项辰看重,见李秦川突然要离开京城,也是一愣:“此事你可与你父亲商议过?”
李秦川点点头:“我已经与父亲商议过了,他十分赞成,说玉不磨不成器,让我吹两年边境的风沙,于我而言有好处。”
项辰想了想,确实,李秦川这一生都太顺风顺水了,将来如果要才堪大任,还是需要出去磨砺一番,但他突然要走,这事也是有些蹊跷的,项辰道:“蜀郡守将年龄老迈,我早就想换人了,若是你想去历练,不如去蜀郡吧,那边有羌人虎视眈眈,需要时刻防备。”
“臣谢陛下隆恩!”李秦川欣然接旨。
项辰想了想,问:“你突然决定要去边疆可是与念儿有关?”
李秦川惨笑了一下,对项辰道:“陛下圣明,念儿与段长枫已然两情相悦,却因为顾及臣的面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臣与家父商议过,既然公主已然找到了那个全心全意待她的人,臣不想再多做纠缠,错失公主,虽是臣一生之憾,但这一切都是臣咎由自取,臣如今只愿公主福寿安康,别无所求。”
项辰早已猜到李秦川突然要戍守边疆与念儿有关,既然他能看开,他也就放心了:“其实郑诗诗与你也有青梅竹马的情义,当日确实是朕和你父亲只顾自己心中之憾强行拆散了你们,造成了你们是三人的伤痛,你既然与念儿和离了,不如由朕做主,收郑诗诗为义女,将她封为月和公主,正式的赐婚于你,她毕竟是你姑母的女儿,一直做你妾氏,也是不妥?”
李秦川闭目凄然道:“臣叩谢陛下隆恩,臣当日既做了那样的事,自然是要给表妹一个安身之处,如此安排,甚好!”
见李秦川同意了,项辰便道:“既然你无意见,那我明日就下旨,将月和公主赐婚蜀郡太守李秦川。”
“臣遵旨,但臣有一个请求!”
“你说。”
“臣希望尽快与表妹成婚,然后带着表妹前往蜀郡,念儿与段长枫的那杯喜酒,臣只怕是喝不到了!”李秦川虽然已经接受了念儿与段长枫之事,但是依然做不到看着他们成婚而无动于衷。
项辰理解他心中之痛,便道:“半个月后有一个黄道吉日,你就在半月后迎娶你表妹过门,成婚之后立马前往蜀郡,一刻都不得耽误!”
“臣遵旨,臣叩谢陛下隆恩!”
于李秦川与表妹郑诗诗即将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朝野上下,众人都挺纳闷的,前些日子还听说李秦川日日往平阳公主的寝殿跑,怎么突然就将郑诗诗给扶正了,还是如此风光的扶了正。
那郑诗诗还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陛下的义女,还被封了公主?难道是李秦川觉得自己与平阳公主没戏了,所以又去问陛下要回这个表妹了,这样想着,众人都觉得此事倒是合情合理多了。
半个月后,在李秦川与郑诗诗成婚,离开京城去蜀郡上任之后,项辰又颁布了一道圣旨,梁国公因玉壁之战功勋卓著,为表彰其功勋,升任为兵部侍郎统领禁军并在一个月之后与平阳公主完婚。
这一下,群臣又炸开来了,之前平阳公主为了替段长枫洗脱冤案去了刑部大牢,与贾云染之间的话不少人都听到了,所以她与段长枫之间的关系也慢慢的在朝廷里暗暗的传开了,但当时平阳公主已然被赐婚给了段长枫,众人早就猜测他们早在陛下赐婚之前就有些什么牵扯。
不然一个只是靠军功偶然上位的武将,如何能那么幸运,竟然得皇帝赐婚,娶得当今皇上的掌上明珠为妻,如今李秦川突然就娶了他表妹然后远赴蜀郡,而平阳公主与段长枫的婚期也定在一个月后,这乌云好似散开了,真相也慢慢的露出了端倪。
大婚前几日,项辰要求念儿搬回福宁宫待嫁,念儿想着过不了多久,她就要远离京城了,父皇向来最宠自己,事事都依着她,如今父皇也老迈了,她能承欢膝下的时日也不多了,于是便回了宫,当天晚上亲自在御膳房坐了一道甜品宵夜,拿去勤政殿给父皇。
刚到勤政殿门口,就听到父皇发怒的声音:“你简直荒唐,朕说了多少次了,秦王裴湛心机深不可测,让你少与他往来,你不但不听,还要为他请封亲王,朕一世英名,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儿子!”
原来皇兄在里面,念儿觉得自己不宜进去,但是现在就走,万一里面他们吵得一发不可收拾,连一个劝架的人都没有。
“父皇,秦王裴家世代忠心,镇守北部六镇,怎么就被你说的他们有异心想要谋反似的,裴湛明明是偏偏君子,却被你说的如此不堪。”太子不服气地顶嘴道。
项辰怒道:“偏偏君子,朕早就听太傅说你好男色,整日与那些小太监厮混,把东宫搞得乌烟瘴气,朕起初还不愿意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那裴湛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你二人之间是否有什么不轨之事?”
太子连忙道:“儿臣确实恋慕裴湛,但是他心有所属,与儿臣不过是君子之交。”
念儿心一惊,兄长竟然如此直白的承认自己喜欢男人,她常年不在宫里,与这位同父同母的兄长已然十分生疏,虽然也有听闻他对太子妃诸多冷落,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你...”项辰被气的不轻,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样,将来如何继承朕的大统?”
“大统!!!”太子突然笑了,并且笑得十分凄惨绝望:“父皇前两日不是已经与李丞相商议,说我才德不堪,难以继承大统,想要过继堂叔项严的幼子项漠为嗣吗?父皇说这些事的时候并未回避任何人,如今满朝文武皆知父皇想要废了我,改立他人之子为太子!”
“那又怎么样?”项辰气势汹汹地道:“就你这副德行,我怎么放心将我一手打下的江山交到你手里?古来帝王之位,就是有能者居之,你既然才德不堪,就别怪朕不顾骨肉之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子项诺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猖狂:“骨肉之情,你对我何曾有过骨肉之情,小时候,你对我和念儿不闻不问,念儿比我幸运,她长的像母后,所以得你另眼相待,可我呢?你是怎么对我的,除了那座冷冰冰的宫殿,那些宫人和太傅,你还给过我什么?除了整日骂我,觉得我无用之外,你对我可有过父亲对儿子的一丝温情?”
“滚出去!”项辰痛极,对着儿子怒吼道:“朕再也不想看到你!!!”
太子却笑了:“父皇,您是想废了我?可是念儿就快大婚了,你不会是想在她大婚之前就废了我吧?”
“朕现在并不想废了你,但你若再这样沉迷声色,朕宁愿立项漠也不愿意将皇位传给你!”项辰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太子却已然不管不顾了:“父皇,你可知你对我有多无情,你早就想废了我吧,不然为什么那么急着让段长枫掌管禁军?你明知他与你有着血海深仇,可是你为了念儿,还是将禁军的兵权给了他,你做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他日项漠登基,看在段长枫手掌兵权的份上,善待念儿吗?我和念儿都是你的骨肉,为何,你待我们却是天差地别,我有时候在想,若是我杀了念儿,你是否会心痛!”
“你个畜牲!”念儿听到里面有拔剑的声音,项辰怒道:“她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朕问你,暗鬼门的人可是你安排的?”
念儿心一惊,父皇的偏宠,这就是兄长恨她入骨的原因,想起小时候兄长那样维护她,她只觉心中剧痛,他可是她的同胞兄长!
“你猜!”项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已然癫狂:“也许只是因为她死了,你会伤痛,你伤痛了,我就开心了!”
“你个逆子!!!”念儿听到勤政殿里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她再听不下去,拿着食篮飞奔回福宁宫。
念儿一直不想面对皇兄对自己的妒恨,难道只是因为父皇的偏宠?还是这就是皇室手足?
可她不过一个公主啊,完全威胁不到皇兄的皇位,他为何还要这般记恨她?她这些年漂泊在外从来也没有关心过朝堂上的事,她虽知道兄长不争气,不讨父皇的宠爱,但却没想到父皇竟如此厌恶兄长,父子关系竟然交恶至此,这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左思右想的,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子时,项辰也从勤政殿回来了,看到西侧宫殿的灯还开着,想着女儿估计还没有睡,便去探望她。
念儿见父皇来了,连忙起身请安,项辰免了她的礼,却见她眼眶红红的,忙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念儿连忙道:“没有,只是想着快要出嫁了,有些舍不得父皇!”
“傻孩子,出嫁了也可以经常回来看父皇。”项辰摸摸她的头,慈爱地道:“段长枫虽然是偶立战功,但他是段察察之子,并且从小漂泊,性格坚韧,可说是有勇有谋,有他护着你,比起从小锦衣玉食的李秦川,朕到是更放心一些。”
念儿点点头,但有有些不服气:“我自己也有武功,其实不用别人护,我自己也能保护我自己。”
项辰笑了,看着念儿无限感慨:“是啊,你如今武功不弱,自保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起刚刚在勤政殿与项诺的争执,项辰忽然想起当年姝儿对他说的那一番话:“皇嗣很重要,你文韬武略,勤政爱民,魏国在你手上一定会蒸蒸日上,但无论你将国家治理得多强盛,若无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江山霸业不过是过眼云烟。”
姝儿还让他不要拘泥于嫡庶长幼,选最有才能的人继承皇位,当时他只沉浸在即将失去她的痛苦之中,从未考虑过她口中的话。
如今看来,她比自己有远见,皇嗣确实关系着大魏王朝的未来,若无好的继承人,大魏王朝的将来也是风雨飘摇。
念儿与他太过亲近,也被拉近了这漩涡之中,若是他身体康健,能再活个几十年,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可不知为何,自念儿从江湖归来之后,他心中一直隐隐有一股不安,最近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总觉得自己会护不住念儿。
姝儿那一番提醒让他深觉有理,要护住念儿,首先得将权利实实在在的交到念儿手中,如今段长枫手中掌管了禁军,李誉手中有羽林军,他们都是会护着念儿的人,待他百年之后,还会将另一股力量交到念儿手中,有这三股力量,再加上洛阳的赵萧,蜀郡的李秦川都是手握十几万兵马的封疆大吏,就连平城的裴湛手上也有二十几万兵马,这些力量,将来无论是谁登基,都足以护念儿无恙。
项辰看着念儿,忽然无比认真地道:“念儿,可否答应父皇一件事?”
念儿难得见父皇如此郑重的表情,连忙点头:“父皇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项辰握着念儿的手臂,对她道:“答应父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活下去,不论活下去有多艰辛,你都答应父皇要活下去。”
念儿蹙眉,不知父皇为何突然有此感慨,她有父皇爱护,活下去为什么会艰辛呢,但是既然父皇这么说了,她便点头:“好,我答应你。”
“你发誓!”项辰似乎对这件事极为看中:“发誓,哪怕有一天你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尘埃里的烂泥,你都要活下去,哪怕苟延残喘,生不如死,也要活下去,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
念儿笑:“父皇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伤感?”
“发誓!”项辰突然正色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努力活下去,哪怕有一天你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尘埃里的烂泥,你都要活下去,哪怕苟延残喘,哪怕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你都要活下去,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不然父皇就是死了,也魂魄难安,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父皇!!!”念儿被父皇的模样惊吓住了,连忙阻止他。
但是项辰却很执着:“你寿终正寝是父皇此生唯一所愿,父皇要你发誓,以父皇的魂魄发誓。”
念儿被父皇的威仪震慑,只得举起手,发誓道:“我项念对天发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努力活下去,哪怕有一天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尘埃里的烂泥,哪怕苟延残喘,哪怕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我都要活下去,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
项辰逼着她道:“如违此誓,你父皇就是死了,也魂魄难安,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念儿被逼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却不敢不说:“若违此誓,我父皇就是死了,也魂魄难安,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念儿被逼立完誓言,一把投入父皇的怀抱之中,哭道:“父皇,你为什么要让我发这样的毒誓。”
项辰摸着念儿的头发,对女儿心中也有了一层愧疚,这个誓言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姝儿,只有念儿寿终正寝了,姝儿的魂魄才能归位,但他心里清楚,其实有时候一死了之比苟延残喘的活着更好,但是为了姝儿,他只能委屈念儿了。
有些话,他不能说,只能哄着念儿道:“父皇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来朝局会怎么样,父皇也不知道,朕和李誉都老了,能护你的时间不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兵权交给段长枫,希望将来不管局势如何动荡,他手中的兵权都能护你平安。”
“父皇...”念儿一直都知道父皇对自己十分宠爱,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爱护自己到如此地步,心中感动。
“念儿...”项辰摸着她的秀发:“也许在你大喜的日子里,朕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有时候人活着会比死更难,朕希望你活下去,朕知道你对段长枫用情很深,但万一段长枫不能与你白头偕老,你也不能随他而去,哪怕再孤独再寂寞,也要活下去,答应父皇,父皇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你活着!”
念儿只觉今晚父皇的情绪不好,想着也许是被哥哥气的,想着父皇如此疼爱自己,就是为了父皇,她也会好好活着,便点头道:“父皇放心,我既立了誓言,就一定做到,无论如何,也会努力活下去,一定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
“念儿,谢谢你!”项辰抱着女儿,只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老了,不但患得患失,忽然间觉得很多事情竟都不由自己掌控了。
两日之后,念儿由福宁宫出嫁,叩拜了列祖列宗,与段长枫一起叩拜了父皇母妃,然后便被迎出了皇宫。
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人人都想一睹驸马爷的风采,人人都知道平阳公主是第二次下嫁,都想知道这一位驸马与前一任驸马比如何。
前任驸马是丞相之子,英俊潇洒,当时长安百姓许多人都为驸马爷的风姿所倾倒,如今见了这位新任驸马,虽然长身玉立,英气逼人,但容貌却不如前一位俊雅,一看便是一个武将,但想着他可是镇守玉壁的大功臣,定然是才能出众的,所以才能娶得公主为妻。
在百姓的夹道欢呼之下,念儿被喜娘搀扶着与段长枫一起入了梁国公府,念儿与段长枫一左一右牵着红色绸缎,然后对着叩拜了天地,段母,以及夫妻对拜。
礼成之后被众人送去了洞房,洞房之中,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段长枫拿开了她一直遮面的扇子,喜娘端来两杯水酒,念儿和段长枫一人拿起一杯,手臂缠绕,一起喝了合卺酒,喜娘再将两人的衣裳打了一个结,便算是礼成了。
这是念儿第三次入洞房了,所有的礼仪都很熟悉了,知道在拜完天地入洞房喝完合卺酒之后,新郎要去外面招呼宾客,必然会喝很多酒,等到晚上回到洞房,已然人事不知了。
第一次李秦川因是有预谋的,所以才用内力将酒气给逼了出来,第二次因是在玉壁,那里抵挡柔然人的要塞,参加婚礼的大多都是守城的士兵,警惕性极高,所以他们不敢醉酒,更不敢灌醉段长枫。
念儿安安静静的坐在新房里等了许久,外面宾客的声音渐渐散去,段长枫却迟迟没有回来,念儿想着心事,倒也没在意外面的喧嚣。
又过了许久,夜已深了,段长枫一直也没有进来,念儿这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只能耐着性子在新房里等,中途,梁国公府的嬷嬷进来过一次,说是国公爷还在那边和宾客周旋,让她再等等,那嬷嬷还体贴的替她唤了熏香,说是有安神的作用,她劳累了一天,晚上能睡一个好觉。
念儿,安安静静地在房间里等着段长枫,可等着等着,她在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半夜,禁军副统领秦非祁急匆匆的入了皇宫,神色慌张,请求觐见陛下,项辰本就没有睡着,见秦非祁半夜来觐见,心中一紧,连忙召见了。
秦非祁跪在地上,神色焦虑:“陛下,梁国公派人来报,说是大婚之夜,他本在前厅宴客,不料公主在新房被暗鬼门的人虏劫,如今不知去向,只留下这么一张纸条。”
项辰匆匆接过纸条:“欲救公主,还请阁下亲自前往城西龙王庙,若带兵马,公主性命不保。”
项辰武功极高,对方挑衅,他哪怕单枪匹马过去也是不怕的,但是事有蹊跷,他连忙招来吴统领,问太子去向。
吴统领说太子从梁国公府喝了喜酒便回东宫了一切如常。
项辰觉得这次的事情不简单,对方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居然还挑选了念儿大婚之日,想着念儿有性命之危,项辰立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项辰问秦非祁:“段长枫人呢?”
秦非祁道:“驸马爷看到纸条之后,心中着急,单枪匹马的先去了城西龙王庙救人,他派人来知会了臣,让臣请得陛下允许,带兵去城西龙王庙与他做接应。”
项辰想了想,觉得段长枫太过冲动,念儿在大婚之夜被劫走,显然是早有预谋的,而这个主谋极有可能是那个不孝子......
项辰想着儿子的残忍嗜杀和六亲不认,真有些后悔没有早早的将他给废了:“不能带兵去,信里写的很清楚,若是带兵,念儿性命不保,此人这么做,不过是忌惮段长枫手中的兵权,想要将他和念儿一起除掉。”
项辰拿起挂在墙头的剑,道:“这件事都怪朕太过心慈手软,念儿和段长枫不过是池鱼之殃,朕亲自去城西龙王庙。”
秦非祁连忙道:“陛下,此事极为冒险,陛下绝对不能亲自涉险,臣知陛下担心公主安危,不如由臣和吴桐领一起去,我们埋伏在龙庙四周,趁机接应驸马?”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啊!”吴统领跪下,请求道:“陛下乃是万圣之躯,怎可轻易冒险。”
“念儿是朕骨肉,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朕...”此刻项辰心急如焚,念儿是一定要寿终正寝的,不然姝儿的魂魄无法归位。
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想了,提着剑便冲了出去,吴统领紧跟其后,秦非祁也想要跟过去,却被项辰阻止了:“有吴统领跟着朕去就行了,你留在宫里替朕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若朕有任何不测,朕立有遗照,丞相李誉知道遗诏在哪里,你直接去找李誉。”
秦非祁向来唯项辰之命是从,只能跪下听命。
于是项辰和吴统领一人骑了一匹快马,从皇宫出发,直奔城西的龙王庙。
因为是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城西的龙王庙,庙门是关闭着的,他们越墙而入,庙里一片漆黑,吴统领拿出火折子,刚刚点燃,就见有刺客从四面八方袭来,项辰立刻拔剑,吴统领也丢掉了手中的火折子,与刺客们缠斗起来。
项辰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但这批刺客也是被培养了许久,各个都是高手,并且人数众多,项辰内功虽然高强,但是不知为何越斗越觉得内力不支,甚至慢慢的无法施展内力,他心头一惊,软石散,这世间只有软石散有这种功力,可是他什么时候接触了软石散?
项辰手中招式不减,但是体力却越来越跟不上了,内力也使不出来了,他脑内灵光一闪,是那张纸条,纸条上有软石散,他不知不觉间吸入了,可是软石散早已随着姝儿和汤茗的消失而消失了,怎么会又出现在这个世上。
他渐渐不敌,身旁的吴统领武功虽然高强,但是一人之力毕竟有限,无法挡住那么多的高手同时向他攻来,他还要护着项辰,渐渐的也不行了,身上被刺了很多剑,一个劲的在那边唤着陛下快跑。
项辰心念电转,想着这张纸条是段长枫给到秦非祁的,再由秦非祁转交给他,项辰突然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惜,已经晚了,他被刺客连刺了数剑,然后被一个刺客重重的击了一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等到再醒来时,项辰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密室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子锁着,而他的对面同样也有一个人被铁链子锁了双手和双脚,那是他的女儿,项念。
念儿看着项辰,满脸泪痕,想说话,却因为被人点了哑穴而说不出话来,只是咿咿呀呀的发出一些声音。
项辰环顾四周,突然大声喝道:“段长枫!!!”
密室的石门被打开了,段长枫带着项诺走了进来。
项辰看着段长枫,忍不住笑道:“其实裴湛不止一次推举过你,我也知你非池中之物,却一直让你镇守城门,只是想考验你,让你守玉壁城,也是一种考验,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善于隐忍,这些考验你都过了,我这才破格封你为梁国公,甚至于在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仇恨之时,你对念儿表现出的一往情深竟然让我放下了戒心,不过终究是我太自负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败在你这个晚辈手中!”
段长枫看了一眼念儿,道:“我对念儿确实一往情深,可是我一往情深的那个念儿,她该姓林而不该姓项。”
“段察察之死,你始终放不下?”项辰看着段长枫,他如今被困密室,无人知晓,自己这次必然是凶多吉少,但无论如何他要保住念儿性命。
段长枫笑道:“我爹是死在赵萧之手,冤有头债有主,我自然会找赵萧去报这杀父之仇。”
“既然不是因为段察察之死,那就是因为我灭了段氏满门?可你和你娘还有你妹妹都逃了出来,你为何还这么恨我?”项辰不懂。
段长枫看着项辰,目光如碎冰:“我和娘亲还有妹妹是逃了出来,你可知我同父异母的阿姐,为了救我和妹妹逃走,被多少人欺辱?最后自刎而死,还有我的堂姐们,被你手上的那些士兵糟践,我的叔父堂兄弟们全都死在那些士兵的屠刀之下,连最疼爱我的奶奶也被你的将领一刀插入了心脏而死,我当时太小了,小到只能看着段家上下陷入人间地狱,却无法阻止,我想冲出去和那些士兵同归于尽,可是我娘和我师傅阻止了我,他们告诉我,要我隐忍,等到我足够强大,总有一天,我能报这血海深仇,他们是对的,我一天天长大,终于足够强大,本来报仇还没有那么快,结果老天爷居然这么帮我,让我从河里救了一个公主上来。”
段长枫走到念儿面前,不顾她满脸泪痕,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自从救了你,我的运气实在不错,先是玉壁缺一个副统领,后来柔然来攻,我撺掇着玉壁的太守逃跑,自己当上了太守的位置,又立下了赫赫战功,本来只是封我一个侯爵,却没想到被晋封成国公爷,念儿,你真是我的福星。”
念儿转过头去,想要避开他的吻,却被他强硬的将脸拉扯了回来,他看着她,眼中惧是伤痛:“念儿,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你可知为什么你在洞房里等了我那么久,我也不愿意入洞房吗?因为我不愿意做项辰的女婿,所以我选择在我们洞房花烛夜对他动手!”
“对了,我想起来了,在我们成婚之后,所有宾客都走了之后,而我迟迟没有来你的房间,那是因为我去了绮儿的房间,新婚之日,总是要有女子相伴的,对不对?我与她既然有了夫妻之实,我自然是要纳她为妾的,然后亲自照顾她一生。”段长枫看着项辰,笑道:“想来,如今你也不能为你女儿做主了,她再不愿意,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夫君纳妾了。”
项辰看着念儿,笑道:“无妨,想来今晚过后,你在她心里已然不是她的夫君了,你即便三妻四妾,也与她无关了。”
念儿不能说话,拼命摇头,段长枫显然被她的行为激怒到了,硬是将她的头抬起,狠狠地去亲吻她的唇,念儿左闪右避,实在避不过,只能去咬他的唇,却依旧没有不肯放开她,霸道的辗转的吻着她,吻完,他用手擦了擦鲜血淋漓的嘴唇,笑道:“滋味不错,听说念儿的容貌与你的皇后如出一辙,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妻子,难怪人人觊觎,听说她最后是和司徒翊远遁漠北了。”
项辰目光冰冷的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段长枫看着项辰,道:“你对梁国皇室贵族子弟恨之入骨,想来与司徒翊劫走你妻子有关!”
“念儿,你可知你父皇为何封你为平阳公主?”段长枫转头看向念儿,温柔地问:“那是因为你容貌酷似你母后,而平阳城的百姓是你父皇欠了你母后的!”
念儿只一个劲的在那边哭,根本没有去听段长枫说什么,段长枫却自言自语道:“当日你父皇御驾亲征,曾答应了你母后,魏国军队绝不屠杀无辜百姓,可他为了攻破由梁国皇帝司徒克亲自镇守的平阳,不惜将那些感染了瘟疫的人投入河水里,用这种卑鄙肮脏的办法,害得平阳全城百姓都死于瘟疫之手,连梁国皇帝司徒克也不能幸免。你母后知道之后,十分愤慨,便对你那位前公公李誉说,平阳的百姓是你父皇欠她的,让你父皇善待百姓。所以你父皇才封你为平阳公主。”
“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项辰颇为意外的看着段长枫。
“平城的武川镇上有一个年迈的医师,他姓汤,正是当年的医圣汤茗,他不耻你的所作所为,就再也没有回浮戏山庄,但当年你那位皇后对李誉说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就在司徒翊的军营之中,怎么念儿没有告诉你,她当年身受重伤,是哪位医师医治好她的吗?”
念儿确实没有告诉项辰是汤茗救了他,因为汤茗是母后的故人,她不想父皇心里难受。
“你说得对,我这一生杀孽太重,为了我自己的皇图霸业,无数无辜百姓死于我手,如今,你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项辰看向念儿,道:“这是父皇自己的罪业,不论今天死于谁手,都是父皇的报应,你不要替父皇觉得难受,更不要替父皇报仇,你只要记得,你大婚之前,父皇让你立的誓言,那是父皇此生唯一之愿,你若做不到,那父皇才是死不瞑目!”
念儿只顾着哭,似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项辰见念儿没有听他说话,面露凶光,看着她,大声道:“你别忘了你立的誓言,若违此誓,父皇魂魄难安,永坠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你真的希望父皇死后也不得超生吗?”
69書吧
项辰见念儿哭得更伤心了,也知道要她承受着这样的伤痛活下去,对她而言着实残忍,但为了姝儿,她必须活下去:“好孩子,答应父皇,一定做到你立的誓言!”
段长枫不知他们父女在打什么哑迷,但是见念儿满脸泪痕,他心中伤痛更甚,但是想着那些被残忍杀害的族人和亲人们,段长枫逼自己狠下心肠,他解开了锁着念儿手脚的铁链,念儿因为被强迫服食了软石散,所以根本无法动用内力,段长枫将她拉至项辰的面前,对项辰道:“你常判人凌迟处死,你可知凌迟处死那人身上要挨多少刀,三千六百刀,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你手上的人命可不止三千六百人,所以让你挨三千六百到已经算是便宜你了,不过行刑之人可是我千挑万选的。”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项诺,项诺是项辰唯一的儿子,如今,他却拿着刀,对着他的父皇,道:“父皇,不管你有多厌恶我这个儿子,明日之后,儿子便是一国之君了,是你亲自把兵权交给了段长枫的,如今他手掌禁军,儿子为了拉拢他,也是出于无奈,他让我砍你,我便只好砍了。对了,你如今一定庆幸自己将御林军的军权给了李誉吧,可是你一定不会想到,就连李誉自己也不会想到,到了明日他就是我大魏的叛臣,儿子会出其不意的收回他手中的御林军的军权。”
话音刚落,一到便砍向在项辰身上,项辰吃痛却不说话,念儿吓得傻了,哭得更惨烈了,可因为被点了哑穴,喉咙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在她拼命挣扎间,她身上的衣服被段长枫扯破。
只听段长枫对着项辰道:“当日我亲眼看着我的姐姐,婶娘,还有姨娘们是被你手下那群士兵欺辱,其实这些仇恨在我知道念儿是你女儿之后,慢慢的也就淡了,我本来已经不太想报仇了,可是你为何要找人那样对绮儿,她做错了什么?你要找人那样欺辱她,你可知,那日我见她眼神空洞的被人抬了回来,我的心有多痛!”
段长枫冷笑道:“你当日那么做不就是算准了我会放不下过去的情分而纳崔绮为妾吗?你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念儿与我决裂,好成全你的好外甥李秦川,不过可惜了,李秦川最终还是被我逼离了京城,如今我该恭喜你了,你如愿了,我一定会纳她为妾,照顾她一生一世,今日,你就一边受着刑,一边看着你最心爱的女儿,是如何被人欺辱的!”
段长枫看着念儿,道:“你可知为什么我平日里愿这么想要与你欢好,唯独洞房花烛夜却不愿意吗?”
念儿被点了哑穴,自然无法回答,而段长枫其实也不是问她,而是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平日里我看着你在我身下曲意承欢,我心里想的是我身下的是项辰的女儿,你可知那种感觉有多美妙,比和你燕好的感觉美妙太多了,而洞房花烛之夜,我却连碰都不想碰你,因为我根本就不想娶你,也根本就不想做这个驸马,不过如果我不娶你,我怎么能那么快取得你父皇的信任,怎么能把李秦川给赶走,掌管禁军呢!!!”
念儿哭着摇头,便被段长枫推到在地,就在众人面前,被他粗暴的强行的占为己有,不同于以往的柔情似水,她因为挣扎,挨了他好几巴掌,整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唇角有鲜血渗出。
项诺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一刀一刀的砍向项辰,每砍一刀,他心里就舒坦许多,于是越砍越来劲,但是他一直牢记,不能砍太重了,不然不到三千六百刀人便没了,那多没有意思。
当段长枫将心底里所有的怨愤全都宣泄出来,恢复神智的他,看着躺在地上,面目红肿,眼神空洞的念儿,心痛如绞,他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那被他打的红肿的脸,他比谁都珍爱她,却不得不狠下心肠去伤害她,因为只有伤害了她,项辰的心才会痛,他才能让项辰感同身受他当年的痛,可念儿的痛不止让项辰痛,也让他痛,那些痛也如当年的痛那般刻在了他的心上。
就在段长枫心痛如绞的时候,密室外传来脚步声,段长枫忙看向项诺,项诺放下了手中的刀,警惕的看向密室的门,显然他也不知来人是谁。
须臾的功夫,密室的门开了,一个手持长剑的女子站在了密室口,段长枫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连项诺都傻了,只有项辰在看清女子容貌的瞬间,转头看向地上的女儿,然后笑了!
念儿一身淡淡紫衫,手持碧水剑,站在密室门口,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身后,跟着禁军副统领秦非祁。
项诺看向地上躺着的“念儿”,又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念儿,也笑了:“易容术,这是母后的绝学,没想到父皇竟连这都教你了。”
念儿见地上衣衫不整的“自己”,又见项辰满身是血,心中大怒,拔出碧水剑,一个腾身跃到项诺身前,对着项诺便刺去,项诺对武学不感兴趣,项辰虽请了名师教导,但他却一直不求上进,武功根本无法与师出浮戏山庄的妹妹相比,没几招,就被念儿逼得无路可退。
眼瞧着项念一剑就要刺入项诺心口,段长枫立刻捡起地上的刀,跃到项诺身前,挑开念儿的剑。
念儿转头看了眼地上的“念儿”,眼中有了泪意,对着段长枫,每一招每一式都用尽全力,这次回京,林溪玉得知她曾在平城外被暗鬼门的人追杀之后,为了让她有力自保,将自己一半的内力传了给她,并帮着她将玄天剑法练至第五层。
段长枫暗暗心惊念儿功力竟然精进了这么多,不敢大意,也是用尽全力与她缠斗,他俩武功原本已在伯仲之间,但念儿每一招都是杀招,似是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段长枫却不想伤了她,两人在密室里斗了数百招,最终段长枫手中的刀被念儿的长剑震落。
念儿用尽全力,一剑刺出,堪堪对准了段长枫的咽喉,而段长枫已逃无可逃,眼见着自己就要死于念儿剑下,他忽然笑了,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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