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掌事边走边抹泪。
紧赶慢赶地来到永巷,苦着脸指挥太监们倒夜香。
他这个掌事,做得真憋屈啊,可谓史上最憋屈,没有之一!
好不容易爬到御前掌事太监一职,居然还要亲自倒夜香?
以为攀上了人生巅峰,却发现跳进一个更大的坑。
苦头源源不断,怎么吃都吃不完。
唔唔,苦不堪言啊!
“掌事,您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了?嗨,这等小事,哪里要您动手,来,来,来,小的们,把夜香送上马车,送出宫去。”
掌管夜香的人一大早便喝上了,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指挥着。
“切,一个酒鬼还有脸指使咱们。”
“以前刘三在的时候,咱们多齐心啊,一大早便将活儿干了。”
“刘三跟着长公主殿下走了,吃香的喝辣的去了,留下咱们苦哈哈地守在这里,忒没意思!”
69書吧
“要不,咱们出去倒吧,一会儿头儿又得发火。”
“他发火?发酒疯还差不多!怕他啥,要倒,让他一个人倒去。咱们走远些。”
后门开了,一个一个太监往外出,没一会儿,走得一干二净。
“人呢?”
冯掌事半天不见一个人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掌事,人都从后门溜了!”
冯掌事一听,急怒攻心,眼前一片黑,险些晕倒。
好不容易强撑住,耳边传来呼噜声。
他一看,顿时气血逆流。
那个所谓的夜香负责人,竟然摆着夜香不管,倒在廊头呼呼睡起了大觉。
冯掌事气得直跺脚,不得不往冷宫调人。
总算暂时对付过去。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他哭卿卿,明日怎么办?
大殿外,虞部郎中急急上前拦住内阁大学士。
“大学士,留步!”他抹了抹额角的汗,“大人,不好了,今年的留种不知何故,被盗一空。只剩下些歪瓜劣枣,如若下种,产量定然大受影响。
可播种的时节到了,再不下种,只怕秋日颗粒无收。”
大学士眸光淡淡,神情恬然。
“此事,你该寻工部尚书。”
“大人,下官找过的,但工部尚书身子不适,已请了三日假。”
大学士眸光微闪,轻轻一笑。
“你跟我来!”
说罢,便当先往新帝的尚书房行去。
尚书房里,新帝正暴跳如雷。
前几日宫宴,他一眼看上了骠骑将军的长女,顿时被其飒爽英姿吸引,非要下旨,将其收入宫中。
臣子们拼命死劝,可他铁了心要美人。
“陛下,使不得啊,骠骑将军仅此一女,爱逾珍宝。早就发话了,要为爱女千挑万选一位佳婿,绝无可能与人为妾。”
“什么妾,明明是朕的贵妃。地位尊崇,他还不满足?”新帝满不在乎。
哼,不过一介武夫,还想着当朕的岳丈?
给一个贵妃之位,够给他脸了。
众人怎么劝,新帝都铁了心下旨。
这不,今日一大早便找来李翰林,强压着他写下诏书,非要将美人封为贵妃。
李翰林拟了旨,拿起玉玺盖章。
玉玺刚拿上手,他的脸色倏然变白。
他急忙仔细研看,整个人如遭雷击。
“嗵”得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这个玉玺是伪造的。”
新帝一听,傻了眼。
玉玺是假的?
那是不是说明他这个皇帝也是假的?
当下暴怒,“胡说!你怎么证明这是假的?”
翰林吞吞吐吐说出原委。
原来,真玉玺是有缺口的。
先帝在时,极其宠爱长公主殿下,她从小将玉玺当作玩具玩耍。
当年,殿下年岁小,一个不得劲,玉玺竟失手磕到地上,瞬间被磕出一个小口子。
当时在场伺候的人,都吓得软倒在地,一个劲磕头求饶。
没想到,先帝一听,非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万宝全书,还要缺个角呢。
朕的建章,果真龙章凤姿,连玉玺都甘败下风,此举深得朕心。”
虽然不过一句玩笑话,但殿下在先帝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所以,真正的玉玺是有瑕疵的。
而今日这枚玉玺,却完好无损,完美至极,可不就是西贝货?
新帝环视四周,“说,哪个偷了玉玺?”
话音刚落,整个上书房伺候的人,齐刷刷地跪下,“陛下,冤枉啊,此事奴婢不知情。”
新帝抄起龙案上的砚台,就扔了出去,狠狠地磕在一个太监的头上,当场砸晕了他,额头的血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抓住他!朕的砚台阅人无数,既砸了他,玉玺便是他偷换的。来呀,拉下去,杖毙。”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新帝喜怒无常,宫中每日都在死人。
他一个不顺心,便是刑杖,甚至直接杖毙。
谁都不敢开口,翰林亦不敢起身,直直地跪在堂上。
“陛下,内阁大学士请见。”
“快,快,让他进来。”
新帝正愁不知如何解决此事。
所以,当大学士一进来,他便高声嚷嚷。
“楚爱卿,翰林说玉玺是假的,贼人也抓到了!呶,是朕的砚台抓获的。朕已将他杖毙了。
可真玉玺他没交代放哪呀!怕不是被他偷盗出去卖了吧。”
大学士心中狂笑。
玉玺都敢卖?
太监敢卖,谁敢买?
但他面上丝毫不显。
不温不火道,“陛下,您是真龙天子。您说哪个是真,哪个便是真;您说哪个是假,哪个便是假。”
说完,他唾手站在原地,脸带微笑目视地面。
“哈哈哈哈,要说到‘假作真时真亦假’,还得是楚爱卿你啊。你说的对,翰林,这个玉玺就是真的,快,拿去盖章!
冯掌事,宣旨去吧。”
大学士的记忆回放,眼前现出一人。
她龙章凤姿、俏皮灵动,似有用不完的活力。
小时,总是跟随在他身后,软软地唤他“楚哥哥”。
想到此,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楚爱卿,你说呢?”
新帝听了虞部郎中的禀报,转头问大学士怎么办。
大学士恭敬地施了一礼,“陛下,种子哪有优劣之分,能种即可。”
“哈哈,哈哈,楚爱卿说得对。虞部郎中,听到了吗?
哪有不好的种子,只有不会耕种的人!
传朕旨意,不管好种劣种,种下就好!”
说罢,便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虞部郎中出了尚书房,急得脸色发青。
“大学士,您明明知道,种子好坏大有讲究,怎么还……”
“有用吗?”大学士温婉地看着他。
啊?!
虞部郎中疑惑地看着他,一脸莫名。
“庄稼的长势同种子有密切的关系,这道理你懂我懂,陛下懂吗?
你一定要陛下接受你懂的道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既然陛下认为种子的好坏无妨产量,那就让事实说话。
待明年,陛下就不会再认为种子的优劣无伤大雅了。”
人的成长,不是书造就的,不是人教会的,而是痛苦促成的。
虞部郎中一脸懵逼地看着大学士潇洒地远去。
恨恨地在他身后啐了一口,“呸,奸臣!”
大学士面带笑容地走远。
他就是奸臣,也只是长公主殿下的奸臣。
殿下,臣,一定会叫新帝四面楚歌。
臣,等着您,归来!
到那日,臣,一定还您一个朗朗乾坤!
定让代国四海升平!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