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北风呼啸,松本打开窗口,任刺骨的寒风吹透单薄的衣衫,却巍然未动。
他好似石化了的雕塑,将一脸的苦痛放在面上,任寒风将其变成凝结。
如果说,心疼了,还有法子医治,可是心死了,却如何能让它复活?
也许此时此刻,松本的绝望像是决堤的河水,已经将本来就岌岌可危的他彻底湮灭,他原本以为,有了玉笛后可以重新寻回的阳光,此刻也潜在了浓重的云了,没有了踪迹。
哀莫大于心死,其实他的心早就死了,在自已母亲离开自已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是玉笛让它复活的,可是,她却在它刚刚微弱喘息时,又亲手扼杀了它。
姚玉笛,姚玉笛……
松本暗色的眸光里全部都是噬人的血色,这一刻,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随时都要展开报复的野狼。
画室的门打开来,一个黑衣侍从提着一个铁桶走了进来。那侍从将铁桶放下,用日语说道:“少佐,这是您要的鲜血。”
松本听到后,关掉窗户,走了过来,蹲下,用手指蘸了蘸桶里温热的液体,拿到唇边尝了尝,才露出了变态的笑容,他亦用日语问道:“这个真是贺庆天那个副官的吗?”
“毫无差错,少佐放心。”那个侍从如此说道。
松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好,找个精美的礼盒,将他的头颅给我包好,明天我要送给贺司令。”
“是。”那侍从挺直腰杆,垂下头颅说。
松本挥了挥手,那侍从躬身后退几步,待到门口才转身过去,开门退出,又将门重新合住。
画室又恢复到方才的宁静,整个屋子里,都只有松本和堆叠满满的画架。
松本走到一副画架前,将上面的白布扯下,只见,姚玉笛一身火红的服饰更衬着她姿色娟丽。松本在木凳上坐下,拿起画笔。将方才放了特别材料后的鲜血端了过来,用开始在玉笛的服装上上色,他微微笑着,眸光里全是满满的爱恋,他一边画着,一面梦呓般说着:“玉笛,你的衣服应该都是红色的,只有红色才最配得上你。”
第二日一早,贺庆天便接到了他的副官昨夜在胶南石巷被暗杀的消息,他震惊,意外,恐慌,而不安。其实,从他决定将姚玉笛许配给郑箫的那一日起,他每日都活在提心吊胆中,他知道,日本人从来都不是善类,他这样触怒他们,一定会得到报复。
果不其然,一切来的如此迅速。
早上出门开会,贺庆天特地多带了四个身手敏捷的事务兵,然后,出门直接上车,散会直接回到司令部,就是坐在办公室里,他都特意将自已的座椅摆放在角落里,随时提防着暗枪。这样惊惊慌慌了一个上午,连午觉都睡得极不安宁。
刚刚午觉起来,就有士兵来禀报,说是松本先生下午三点会来到访。
午后,贺庆天坐在会客厅里,望着墙上的钟表默默发呆。三点,很快就要到来,他该如何应付这个不速之客呢?紧张而烦乱的情绪,使他坐立不安着。
终于,他在窗口看到一辆插着太阳旗的黑色轿车从大门驶入,穿过空荡荡的花圃,停在了这栋西洋青砖楼的下面。然后,一个黑衣保镖先行下车,走到车后位置,将门打开,才看见松本穿着深棕的毛呢大衣,带着一顶崭新的礼帽,从车上下来。
午后惨白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泛出淡淡的金色。
贺庆天见松本抬起头来,赶紧缩回脖子,几步回到那张水牛皮座椅上,按压着胸口,暗示自已千万不要紧张。
松本一行人走了上来,那沉重却极有力量的脚步声,震地贺庆天心跳一阵快过一阵。
敲门声响起,贺庆天刚刚站起身来,他的随侍长官便将门推开,举手敬礼说:“报告司令,松本先生已经到临。”
然后,贺庆天越过那位侍从的肩膀,便看见了正微笑注视着自已的松本。
他赶紧装出热情的样子,走上前,躬身说道:“松本先生光临寒地,贺某真是受宠若惊。”
松本在他的欢迎中走进屋子,然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那张精致华贵的沙发上。松本笑容温暖,却眸光寒冷的对贺庆天说:“贺司令客气了。今日在下来,是给您送件礼物的。”
69書吧
贺庆天感受着松本温暖笑容背后的寒意,不由浑身发冷。这个松本,真的很难对付,从交手这几次,贺庆天便意识到,他根本不是松本的对手。
今日松本前来造访,一定是因为姚玉笛。不过好在,自已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应对,想到这里,贺庆天不由深吸了口气。他满脸堆笑说:“听闻松本先生前段时日离开了京西,是去哪里贵干啊?”
“当然是回日本了。这不一回来,就想着给您捎点礼物,顺带过来看看您。”松本依旧笑着。
贺庆天赶紧摆手客气:“哪里哪里,您真是客气了。我什么都不缺,松本先生不要破费。”
“中国从来都是礼仪之邦,我又怎敢违背这文明古国的传统。出门回来,给故人带些礼物,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只是贺司令不要客气才好。”
松本的话让贺庆天不得不接受,于是,即便他不想再收受松本的东西,却依旧迫不得已说:“哪里哪里,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那好。次郎,将礼物端上来。”松本对身后的黑衣保镖说道。
那位保镖走到门前,开门,从待在外面的保镖手里接过来一个精美的盒子,然后转身回来,直接将盒子放在了贺庆天的办公桌上。
松本的目光更加冷寒,让贺庆天每次触及,都犹感身处料峭之中。
松本伸手说:“贺司令打开看看,这件礼物喜欢不喜欢。”
贺庆天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笑着点了点头,便慢慢揭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人闭着眼睛,却面容完好,只一眼,贺庆天便认出了这个就是昨天还跟在自已身边的副官。
“啊——”贺庆天失声尖叫,迅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他惊魂不定地再次对上松本的面容时,才发现不知何时,松本的笑容已经被仇恨所代替。
“我,我。”贺庆天吓得不知该如何说话。
松本看着他,看着这个色厉内荏的贺司令,不由咬牙喝道:“中国人讲究守信,对于不守信的中国人,我们日本人有权力将他干掉,为的是,让全中国都剩下守信的中国人。贺司令,您说对不对。”
“对,对。”贺庆天瞳孔散大好几倍,望着一脸宁肃的松本,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松本沉声又问:“贺司令,对于贵千金之事,难道您没话可说吗?”
贺庆天被他这样一提醒,才蓦然想起什么地道:“有,是这样。松本先生。那个郑箫他查出了暗杀的主谋,他说是你们日本人。然后他就逼着我抗日。您知道的,我是一直都信奉中日友好的人,从未想过要做对不起日本人的事情。可是那个郑箫,却非要以让玉笛嫁给他为条件,否则,他便要在军中制造不良言论,以此激起我与士兵的矛盾。我是在没有法子,才不得已让答应他的。不过,我只同意他们订婚,没有让他们结婚。就是想着,订婚还有转折的余地,只要松本先生愿意,玉笛她还是属于您的。”
松本的脑子随着贺庆天地话语快速转动。他万般想不到,那个看似清秀文弱的郑箫,居然有这样的谋略与胆识。看来,自已以前真是轻视了他,想到这里,松本又问:“他是怎么查出的?”
“是通过香料。他说您给玉笛的一块丝帕上面,有一股奇香。那香味居然和当日死者手上的枪支留下的味道一样。他化验过后,说香料成分一样,都有迷幻人神志地效用,所以断定,这暗杀的主谋是日本人。”
“巴嘎!”松本怒急,嗖一下从沙发上站起,大声喝道:“凭什么认为一块丝帕就能指认暗杀是我们做的。贺庆天,我告诉你,下次你再敢污蔑大日本帝国,我就让你和盒子里的人一样。”
“是,是。”贺庆天吓得浑身哆哆嗦嗦。
松本阴狠地挥手示意,他身后的侍从将盒子关住,拿在手里,然后,二人转身离开了会客厅。松本想着,那个郑箫太过聪明,加上他过人的胆识,将来必是心腹大患。这个人,要赶紧除掉,一刻都不能留。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