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屋外新抽芽的柳树上,挂着一行清澈晶莹的雨珠儿。室外空气无比清新,郑箫站在院子里,望着微蓝的天际上挂着一轮已经西去的太阳,并不耀眼的光芒打在身上,郑箫素日来冰冷的身子微微有些暖意。
雨过晴天,该是好兆头吧?
郑箫不由如此安慰自已。
就在他凝神静思时,突然听到大门外响起嘈杂凌乱的脚步声。张婶眼疾手快地跑过去打开大门,只见几个人搀扶着两名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男子闯了进来。那些人急急忙忙地朝着陈婶的茅屋走去,他跑到门口,刚想将大门关上,就遇上了披头散发蒋峦还有几位同样狼狈的同志,那些人也跟着进了院子,郑箫才把门合上。
不久,大门又开始响起急促的敲门声,陈婶又跑去开门,这次来的是医生吴春宁。
顷刻,屋子里面便聚了一大堆的人。吴春宁拿着急救箱,让人将那两名受伤的男子抬进里屋,便开始急救。而蒋峦则在外屋,召集剩余的人开会。
“同志们,贺庆天和日本人联手了。这几日,我们地下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不少同志也相继被捕,眼下,我们除了要向上级汇报之外,还要做好应急工作,现在大家听我说,第一,最近一段,我们所有同志都不得在家过夜,或者出现在茶楼等公众地方,以防被捕,第二,我们要有组织地进行暴动,通过群众力量,来迫使贺庆天放了我们被捕的同志。张老师,我的建议是今晚就召集学生代表开会,明天一早就组织罢课,然后我们再组织罢工,罢市,迫使贺庆天向我们低头。”
69書吧
“可是,如果受到镇压怎么办?那我们的学生岂不是要白白枉死,还有那些不怀好意的日本人。这次贺庆天大肆抓捕我们,不就是借口说我们有些民众总是故意给日本商人难堪,不照顾日本人生意,违背大东亚共荣的原则吗?”其中一位同志问。
“贺庆天这个卖国求荣的走狗,他一早便与那些日本商人勾结,尤其是那个叫松本谢和的,听说不是向他的干女儿求婚了?估计早就蛇鼠一家了。”另外一位同志啐了口口水说。
“他的干女儿,那是他的情妇,还怀了他的孩子呢?据说这是松本谢和给爆出来的。我估计,他们就算是勾结,也不可能同心一致,所以我们不用怕他们联手起来太强大,我们只要让团结一心,他们的镇压不会起太多作用的。”
大家议论纷纷,而这一切,都让站在门外的郑箫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当人们议论起姚玉笛的时候,他就感到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他的心一样,他撕心剧痛,又隐忍不发,到最后,他只能仓皇而逃,躲在后院的角落里面低声哭泣……
如此沉静睿智的郑箫,今日,居然变成感伤无措之人。
夜晚,所有同志都离开了,只剩下蒋峦,吴春宁和那两名昏迷的同志,郑箫呆坐在油灯下,望着那黯淡微光下蒋峦感伤疲惫的面容,郑箫终于将自已从无限沉痛中拔了出来,低声说:“我今天听到你开会的内容了,你遇到困难了。我知道,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连自身都难保,但若是你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力。”
蒋峦听闻他如此说,本来黯然的眸光突然闪过一丝火焰,她言语中带着几分欣喜地说:“郑箫,多少天了,今天我终于看到一点你以前的影子了。从你受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过去那个冷静,聪慧,真诚,又正义的郑参谋了。”
“原来那个你以为很不错的郑箫,其实懦弱极了,自私极了。他心里除了想着自保,就是自保,从来没有考虑为别人牺牲过,甚至,他为了自保,还一度放弃了自已最爱的人,任由她自已在苦海里挣扎,然后迫不得已找上了松本谢和,将自已置于更危险的境地。”郑箫说着说着,声音便又开始嘶哑,泪水再度充盈了眼眶。
蒋峦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其实你是有心和我们并肩作战的,只是你心里还有犹豫。我想,你犹豫中最大的因素就是姚玉笛吧?说实话,我们已经帮你打听清楚了,事实有些难以令人接受,你打算听吗?”
郑箫听后神色变得极为紧张,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望了蒋峦许久,终于在她坚定的目光里寻来了坚强,他说:“不论什么事实,我就能接受。”
蒋峦满意点了点头说:“告诉他吧,吴医生。”
吴春宁托了托沉重的镜框,深吸口气,努力平静说道:“是这样的,我向威斯西医院的熟人打听过了,姚玉笛就住在那里的特护病区。她眼下的情况不太好,因为,她流产了。她的孩子也不是贺庆天的,而是松本谢和的。松本本来是要求她生下孩子的,所以让大夫必须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可是没想到姚玉笛真是烈性,她居然用桌上的花瓶将腹中的孩子给弄掉了,现在松本彻底震怒了,派了很多便衣特务在医院里面看着,那些给姚玉笛治疗的大夫护士都要进行严格审查,看样子,松本是不打算再放了她了,估计等她彻底痊愈了,就会带她离开吧?”
吴春宁说完,非常小心地观察着有可能彻底疯狂,或者崩溃的郑箫。蒋峦望着郑箫一动不动,泪水无声滑落的样子,也是吓得手心出了一层汗,她和吴春宁都时刻准备着,用所有手段来压制即将失控的郑箫。
可是,等了很久,郑箫都只是不停落泪,当他们刚想放松警惕时,他却咬着牙道:“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一切。我会报答你们救命之恩的,在这之前,请允许我离开这里。”说罢,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蒋峦反应极快,上手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大声说:“你去哪儿?”
郑箫眸光里全是凛凛的杀气,他怒喊:“去杀了松本谢和。”
“你不能去,你去了就是送死。”蒋峦依旧拦他。
郑箫一把敏捷地将她推开,大吼说:“别管我,我一定要杀了他,还有贺庆天。我将他们的头给你们拎回来,就当是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蒋峦拉不住郑箫,只见郑箫转身躲闪相当敏捷,她暗自惊叹,看似清秀文弱的他,身手居然如此好。
郑箫已经从屋里跑了出来,蒋峦跟在身后,再次出手阻拦。哀极怒盛的郑箫若野兽嘶吼道:“你再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蒋峦不由分说,一个飞脚踢了出去,郑箫不得不被迫应战,二人在院子里面打了起来。
渐渐地,蒋峦开始处于下风,其实就算是怒极攻心,郑箫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手伤了他的救命恩人,可是这一切,都只能让蒋峦更纠缠不放,所以,最后,已经处于下风的蒋峦突然一个逆转,将郑箫一脚踢倒,而早就再一旁伺机帮忙的吴春宁一把将然后麻醉剂的毛巾扔到了郑箫的面上,郑箫刚有反应,就被迷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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