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箫,果然如你所料。是有人存心陷害。”蒋峰皱着眉头,一脸阴沉地将一包子弹递给了郑箫。
郑箫接过来,清冽的眸光更是沉静,他仔细且认真端详着袋子里面的子弹,然后抬头说:“看似寻常的弹头,却是很不平常。”
“还好你机灵,随便看了一个死者,就能这样断定。”蒋峰无比崇拜地望着对面坐着的这位年轻却沉稳的男子说。
郑箫微微笑起,眸光专注却清澈:“当然,上次我找你问镇压学生游行的事,你说你严格要求下面不能出现流血冲突。我便信你,你会言出必行。”
蒋峰脸上浮出感动来,他摆摆手道:“我没想到你会信我。不过,我是真的讨厌自相残杀。眼下这局势,司令又不是不明白,干嘛非要盯着自已人不放。”
直率的蒋峰将对于贺庆天的不满宣之于口,而郑箫却含笑看着他,心里又生出敬佩来。自已何尝不和他所想一样,但却不敢如此胆大。
蒋峰从军装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烟袋来,带上烟,边吸边眯起眼睛看向郑箫说:“兄弟,我也看出来了,你是个实在人。就凭你不愿对贺司令溜须拍马,还敢在军事会议上仗义执言,我就认准你了,所以才要你一起和我做事。我是想,你比我有脑子,一定知道怎么能和平解决这些争端,不要再损失人命了。”
郑箫站起身来,也同样用真诚的眼神望着蒋峰说:“你我所想一致,当然是一路人。眼下想平息这些争端,就要找出在人群里面趁乱开黑枪的人。虽然,我们也曾开枪警示,也曾动用军火威胁那些学生,但是如果真是枪走火了,也不可能每一次都走火,况且,这走火的枪支每次就会一枪毙命,甚至是,打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这些弹头上的毒药,正是最好的证明。所以,要继续查验这些毒药,看看能不能从这些毒药上找到那些人来。”
“嗯,我这就找人去继续化验成分,希望可以早日找到元凶。”蒋峰说。
郑箫颔首点点头,很赞同地拍了拍蒋峰的肩头说:“虽然我们性格各异,但是咱们绝对是同路人。”
抬眸间,会客室半掩的窗帘外,暮色微沉,又是华灯初上的时刻,望着外面远处的点点烛光,郑箫的心里充满了激荡。这样的时代,黑暗已经压盖住所有的光明。可是,却总是微弱的光芒,无声地抗击着这压抑的黑暗。总有一日,那些光芒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冲破暗夜,迎来黎明。
下午四点钟,松本带着厚重的礼物来到了司令部,他今日是专门上门提亲的。郑箫今日也正好来到这里向贺庆天汇报最新的工作进展。正好遇上了貌似恭敬,实则气焰的松本一行人。
贺庆天今日很不高兴,只因他不愿和日本人打交道。他听完郑箫洋洋洒洒的汇报后,就刻意将郑箫留下来又询问了一些别的事情,就是不想见松本谢和。
松本坐在会客室里,他的四名随从笔直站立在他的身后。他依旧将头发又发油梳的极其光亮,并高高拢向脑后去。穿着一件及膝的毛呢大衣,连肘部拱起的地方都被烙的极其平展。他眸光暗沉,神色阴凛。他一直笔直地坐在那里,眼前不远处的钟表却滴滴答答地摆动游走着。
到了快五点钟的时候,松本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贺庆天才明白,他推脱不见的逐客令对松本不奏效。于是,他抬眼望望郑箫,心里便又生出一计来。
贺庆天遂命副官取来军呢大衣,带上军帽,和郑箫都一样要出门的装束,然后对郑箫说:“有个日本商人要来见我,你过去和我作陪一下。”
随后,二人便一前一后向着会客厅走去。
松本仔细端详着这个西式陈设的会客厅。欧式的墙围上雕刻着各色的花式,厚重的深紫天鹅绒窗帘垂落在落地窗的一侧,屋子里面都是上好的红木家具,还有着簇拥在一处的水牛皮的褐色沙发,都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沙发中间这台镶嵌着水晶的茶几,也是价值连城的货色。真的难以想象,一个京西的驻防司令,居然会有如此的财力。
松本心里对贺庆天又多了几分把握,不由微微得意。
贺庆天推门而入,松本立即站起身来,然后一手按住胸膛,一面深深弯下腰:“贺司令,打扰您了。”
这个礼数周到的日本人,突然让贺庆天很受用。他刚才来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于是,脸上摆起客气的笑意说:“松本先生,不好意思,我今日和我的部下谈了一些重要的军务,耽误了。”
松本只是恭敬地笑着说:“没有关系,司令日理万机。在下等多久都应该。”
贺庆天亦是客气地摆手道:“松本先生太客气了。我听人说,松本先生算是半个中国人,中文说的真好。”
松本唇角一直保持上扬的姿态,用极尊敬的口吻说:“司令过奖。我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算得上半个中国人。我来京西,主要目的是寻找我失散的母亲,或者还会需要司令帮忙。我在这里做生意,也要多请司令关照,这是我一些心意,不成敬意。”
随后,他的侍从就走过来,将手里的锦盒全部打开来。松本对着那一件件的奇珍异宝说:“司令,这是我们日本新式的手枪,可以消声。这个日本目前最好的香料,随意往衣服上散一些,都会特别香。还有……”
松本一直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他带来的那些宝物,直到将贺庆天说到眉开眼笑,喜不自禁。
郑箫一直站在贺庆天的身后,冷眼看着这两个虚伪的人做戏。
最后,贺庆天摆手示意松本坐下,然后翘起腿来,极满足地问:“松本先生有什么事,只管说,我贺某能帮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松本看着他一脸餍足的神色,便彻底坐实了自已方才的猜测,这个贺司令,果然贪财好奢靡,那么,将来所有都简单了。想到这里,松本轻敛笑意:“是这样,我和司令千金一见钟情,相见恨晚。我今日来,是想司令能成人之美,可以将令爱许配给我做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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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贺庆天一愣,方才满足的笑意全部都僵在了脸上。
松本见他意外,倒也不急,只是又说:“我与小姐是在舞会结识的,我们一见钟情,相好已有一段时日。眼下考虑我们年龄都已不小,所以想能早点成婚。我奉小姐之命和司令来提亲,还望司令您首肯。”
这下贺庆天彻底愣住。他万般没有想到,自已本来打算里晾玉笛一段时日,挫挫她的锐气。可是不想,她却趁着没有在司令部的这半个月,和眼前这个日本人搞上了。还能游说他来提亲。看来,她是真的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已了。
这个贱女人。贺庆天咬牙切齿地想着,方才对松本的好感也一扫而光。他只是想,现在如果同意了,不就是便宜那个贱女人了?自已才没有那么容易摆弄,她以为找了日本人做靠山,自已就要屈服,她太小看自已了。
这时候,老奸巨猾的贺庆天头脑一转,便扭头看向了郑箫,然后,带着几分为难地说:“郑箫,你看,我刚才答应你的事,现在还能作数吗?”
这换来郑箫的一头雾水,他正要发问。就见贺庆天扭头对上松本说:“不是老夫不答应先生,是事不凑巧。今日为何晚了,方才没有好意思告诉先生,眼下也只能实话实说了。我的这位部下,相貌堂堂,颇有才干,是少有的青年才俊。关键是,他也喜欢我的女儿。方才在屋里耽误了那么久,就是因为他向我提亲,我这不穿戴好了,正打算同他一起去找我女儿问问意见呢?”说完,他干脆捂住脑门,做头痛状。
立马,松本凛冽的目光就对上了不知所措的郑箫。郑箫现在又是心虚又是意外。难道,贺庆天知道了他和玉笛的事情?待会他发难可该怎么办?郑箫一时间感觉混乱极了。
“这位先生果然不错,只不过,姚小姐还是更中意我一些。”松本打量了一会儿后,有些不屑地说道。
贺庆天干脆耍起无赖来:“这个可说不好。我那个女儿,最爱左右摇摆。要不然,你们都去追求她,最后让她来告诉我她选择谁吧?”
松本万般没有想到,贺庆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想说什么,贺庆天居然伸手做停止的动作说:“今日我累了,讨论了一个下午这问题,好累人,我得去歇会。就按我说的办,你们谁赢得了她的芳心,我就将她许配给谁。谢谢你的礼物,告辞了。”
说完,他便起身带着郑箫离开了会客厅,只剩下一腔愤懑的松本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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