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箫到达军部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半。他心里此刻七上八下,惶惶不安。方才在湖边遇见的女子,此刻已经占据了他绝大部分的思维。这令他无法淡然自若,而是在眉宇间隐露出一丝忧思来。
突然,身后传来掷地有声的脚步声,他赶紧压制着此刻混乱的情绪,希望能赶紧变回沉静如水的样子,可惜,心乱了,一切努力皆是枉然。
何军长走到他的身前,看见他心不在焉的神色,便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刚一会儿,变得这么紧张?是害怕见到司令么?”
好在何军长及时给了他掩饰此刻情绪的理由,他立马顺着话题说:“是的。初次见司令,也没有带什么见面礼,倒是心里有些不安。”
那何军长听后只是连声大笑:“看你,想多了不是?咱们司令能缺你那点见面礼。你就是他最好的见面礼了。咱们走吧。”
他于是随着何军长坐上车子,往司令的官邸去了。
司令的官邸离军部不远,是一处在军营里隔起的院落。外面用坚硬的铁门和高耸的围墙围了起来,里面的院落虽然不大,却是整齐干净,且错落有致。
他随着何军长穿过挂着党国国徽的影壁向里面走着。院子里面都是用青砖和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两面种着各色花草。虽然已是深秋,可是花开的却依旧艳丽。在这一片火红的花海外,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长廊。长廊上面画着各种戏曲脸谱。可以见的这里的主人甚爱戏曲。
他们沿着这重院落走进月洞门,又是一处精心布置的院落。这个院落最有特点的地方,是栽在院中心的那株海棠树,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海棠果。他们沿着汉白玉石砌的台阶向上走去,推开那扇宫格红漆大门,正面摆放着一张八仙桌,还有两把太师椅。
他们在堂内站定,郑箫四处观望着。这里的家具都是研习前清的样式,材质也是上好的檀木,檀木发出幽幽香气,味道有些腻人。无论是那些家具,还是摆放在家具上的瓷器,都是无比精致上乘的货色,由此可见,这位司令是崇尚复古和奢华的。
他刚想了一会儿,从后堂便传来脚步声。先是一群穿着布衣的下人走了出来,从容齐整地站成两列,接着就是一位穿着马褂长衫的管家走出来,给军长深深鞠躬说:“何军长,在下有礼了。奉司令之命,让您们虽在下去餐厅相见。您们请吧。”
何军长连连点头说:“可以可以,请管家费力带路。”
管家倒也不客气,只是笑笑,转身带着他们往外走着。
郑箫依旧跟在何军长身后。他只是觉得这个院落太过安静。方才走了半天,都不曾有一人出现,之后又突然出来许多人。现在他们这样走着,又成了孤孤三人。由此可见,这位司令却是极具心机,擅长隐藏之人。
到了餐厅外,才看见门外立着实枪核弹的戍卫,还有齐整严肃的家仆。屋子外面足足站了有近十人。那位管家站在门外说:“还请二位稍等,我去通报一声。”
郑箫和何军长只得站在外面等候,这时郑箫却听见屋内有娇媚的女声,也不只是何等人物。
不久管家出来说:“何军长,司令请您们进去。”
郑箫随着何军长走进屋里,却听闻那女声道:“今日是何等重要的人物,非要干爹您家宴才好?”
他们转过那副巨大的山水屏风走向后面。郑箫一眼便认出了,坐在餐桌前的妙龄女子,正是自已方才在湖边遇见的佳人。
玉笛看见郑箫的时候,亦是况外震惊。而震惊中居然带着一些欣喜。她眸光熠熠,一直落在这位挺拔俊朗的年轻军官身上。
而坐在她旁边的司令,带着一副金色边眼镜,头发有些花白,身形消瘦,眼眸深邃。虽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却散出一股摄人的威严来,让人不得不屈服。
何军长无比恭敬地行礼说:“司令,小姐,下午好。”
那司令极其温和地笑着,伸出手说:“何军长不必客气,快些坐吧。”
何军长并未坐下,而是转头介绍郑箫说:“这个就是秘书长为您推荐的参谋——郑箫。他是学情报学的,很有谋略,也懂得很多军事战术。他是黄埔军校的优秀学员,毕业后直接回到南京军区从事情报工作。现在调来京西驻地,做您的参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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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上上下下打量着郑箫,然后赞赏地笑着说:“他的档案我瞧过了,确实是一等一的人才。不过来到这个偏远的驻地,恐怕会委屈郑参谋你啊。”
郑箫立马说:“当然不会。我是党国一手培养起来的,党国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只要能报效党国,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惜。再说京西富庶妖娆,又是军事重地,司令宅心仁厚,赏识英才,我来这里不会委屈,反而是我郑箫的幸运。”
他说完这一大串话后,立马博得了玉笛的掌声。玉笛娇媚地挽着司令的手臂说:“干爹您看,这个参谋多会说话。您可不能委屈人家。”
司令示意郑箫坐下:“今日只是家宴,之所以是家宴,所以我们不必拘束。还有就是,郑箫,你不要将自已当外人。今日摆家宴也是为了表我一番诚意。我京西地偏民穷,急需你这样的人才。况现下形势不利,日本人虎视眈眈,觊觎我京西重镇,将来勉不了会有一场恶战。所以我请你过来,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郑箫点头说:“您放心,我一定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的。”
司令很满意说:“很好,咱们干上一杯。”
而玉笛一直将目光在郑箫身上流连忘返。只是短短半个时辰,她就发现郑箫不仅人长得标致,说话也是妥帖得当,而且素养良好。整个一顿饭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特别妥当,而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得体。他不似自已以前见过的那些军官,要么就是乖张狠戾,要么就是粗暴简单,要么就是阴险狡诈。而这个男子,沉静中透露出智慧,稳重间饱含着文人的气质。虽深刻却不奸猾,虽玲珑却不失正义。这样的男子,果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向她也算阅人无数,应该不会看走眼。
越是这样觉得,她便越觉得他可以依附,于是心里那些无名的情愫交错在一起,使她一不留神就将筷子落在了地上。
那筷子也是知趣,一个反弹便跑到郑箫的脚边去。
郑箫本来也是极力自持着,因为方才玉笛的娇嗔可爱,已经彻底搅乱了他的心。而今佳人又坐在对面,他更是心跳惶惶。眼下这筷子落地,他弯腰捡起,却不得不和她再次四目相对,心跳又陡然快了些许,他努力使自已声音不去颤抖,垂着眼睑他说:“小姐您的筷子。”
“谢谢。”玉笛伸手接过筷子时,还不忘含情脉脉地望着他。他虽然不敢抬眸仔细去看,却依旧能感觉到,那眸子里的温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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