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看着这僵持,心里明白,老常给出的价格比采购科的底线低四分,如果能成交,那超出的部分便是采购员的额外收益。
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毕竟不给额外好处,谁又会有动力做得更多呢。
大队干部和周围的人低声讨论许久,最终提出:“八毛七,怎么样?”
老常看向李放,李放点头同意:“行,那就把它装车吧,这是总共一百四十二块六毛八,你数一下。”老常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开始数钱给大队干部。
大队干部握着这些钱,手有些颤抖,虽然这不是他的私人财产,但面对金钱,谁能不心动?
他蘸了口水,仔细数过三遍,大队干部满意地点点头,交易就此完成。
三人带着司机和肥猪,返回城市。
途中,老常整理了一下头发,从口袋里掏出四块钱递给李放。“哎,老常,这不合适,给多了。”李放接过钱,连忙表示。
通常情况下,两位采购员下乡,好处均摊。今日额外赚了四块九毛二,老常却只给了他四块钱。
“多亏了你,这我赚的一块钱算是白赚,你是功臣,该多拿一些。”老常笑道,眼神坚定。
李放见状不再推辞,未来还有许多机会,不必过于谦让。“这猪,确实很肥啊。”他望着猪赞叹道。
老常闻言大笑,兴奋地说:“有了它,今年咱们能过个好年。”
…………
满载肥猪的车辆进入工厂,立刻引起了注意。李放刚进厂,就看到两位熟人——采购科副科长沈小毅,他正提着箱子准备离开。
李放刚要打招呼,却发现沈小毅身边站着的正是李怀德。这两人并肩而行,显然沈小毅和李怀德地位相当。
看来,沈小毅的背景非同一般。
“李厂长,沈科长好。”李放迅速下车问候。
李怀德一如既往地笑容满面,默不作声。
沈小毅望着那头肥硕的猪,对李怀德笑道:“李厂长,瞧见了吧,这猪肥得正好,到了年关就是它该去‘贡献’的时候了……”
李怀德闻言,面色如常,仍旧保持着那副微笑。
李放则装作没听见,侧目看向那只大肥猪,明白在这种高层交流中,他不宜插话,沉默是金,是保全自已的首要法则。
沈小毅挥挥手,对李放说:“你先回去吧,吴科长在等你们。”
李放立即应允,司机猛踩油门,他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坐在车上,李放回想刚才的情景,暗自思量,沈小毅和李怀德之间的关系定然非同一般,至于是朋友还是对手,那就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回到采购科,吴兵听到猪的消息,立刻跑出来查看,抚摸着猪,满面欢喜,仿佛猪身上佩戴的是荣誉勋章。
“一会儿送到屠宰场,开始分肉。”
吴兵大手一挥,众人又忙碌起来。
工人们听说采购科来了猪,都兴奋地围过来,毕竟他们也有份参与这份收获。
随着春节临近,年味儿愈发浓厚,还未到腊月二十三,李放已深深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相较于后世的节日氛围,这个时代更富有传统年味儿。
尽管生活拮据,但年终能包一顿肉馅饺子,品味其中的肉香,他们就觉得这一年所有的辛劳都值得了。
...
自从李放答应指导许大茂写作以来,两人在空闲时间里共同学习,然而许大茂思绪混乱,难以静下心来。
他创作的作品让李放看了直皱眉。
许大茂深知自已并非这块料,但他不愿就此放弃,只求李放这一次的帮助。
但既然收了人家的东西,李放不能敷衍了事,打发走许大茂后,他熬夜精心修改了他的稿件。
第二天早上,李放将改好的稿子递给许大茂,看到李放眼下的黑眼圈,许大茂感激不尽。
希望这次能帮许大茂登上厂报,让他从此放弃这个念头。
最近李放鲜少创作,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期,他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作为一个连初中学历都没有的人,他写出的文章或许会被称赞为好运,赞扬他即使身为工人也不忘学习,是个有上进心的年轻人。
但只要作品中出现与时代不符或超越他个人见解的内容,必定会引起关注,带来麻烦。
到时候,他恐怕会自食其果。
...
腊月二十二那天,采购科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任务已完成,大家欢天喜地准备迎接新年所需的物资。
吴刚提前为团队安排了庆祝晚宴,实际上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共享晚餐。作为采购科的负责人,吴刚慷慨大方,那堆满桌面的猪肉大葱肉包子仿佛无穷无尽,仿佛不要钱一般。采购科的年轻人众多,加上那个时代的人都有着惊人的食量,肉包子被一扫而空。
这样的场面只有在采购科才能见到,其他部门的领导早已羡慕不已。桌上的小菜和菜汤都几乎被包子皮蘸光。
最后,李放拍拍自已圆鼓鼓的肚子,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已经许久没有如此满足了。今年春节,他打算让全家也能品尝到这些美味的大肉包子。
吃饱后,众人陆续离去,吴刚悄悄拉住李放,递给他六个肉包子。“当作那天买猪的额外奖励。”不容李放推辞,吴刚将用油纸包好的包子塞进他的怀里,然后骑着自行车潇洒离开。
李放望着那些诱人的肉包子,嘴角上扬。他明天正好计划回家一趟,这次,他有了带回去的东西。
如今的工人假期并不多,元旦一天、春节三天,五一劳动节一天,十一国庆节两天,总共加起来只有七天。那个时代,一周工作六天已是常态,加上每周的休息日,一年下来只有五十九天的公共假期。
不过,由于采购科任务已基本完成,吴刚对他们的监管宽松,大家各自忙碌。李放趁机回家探望。
69書吧
秦家庄一如既往,李放刚到自家门口,便瞧见秦淮茹从西边提着篮子归来。秦淮茹也发现了他。
“放哥,你回来了。”少女脸颊冻得通红,眼中却充满见到心仪男子的喜悦。李放今天依然穿着那件羊皮袄,尽管工装整洁帅气,但比起羊皮袄的温暖,还是略逊一筹。
“嗯,回来了。”李放微笑着回应。秦淮茹似乎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却又不好意思启齿。
这时,李放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油纸包,从中取出两个热腾腾的大肉包子,放入秦淮茹的篮子里。“那天答应你的大肉包子……可能有点凉了,回家热一热再吃。”他笑着提醒,没忘记那天与少女的约定。
秦淮茹闻言惊呼一声,小脸瞬间涨红,内心甜蜜无比。“我,我……”她结结巴巴,面对李放的笑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张玉蓉听到门外动静,打开门,看见李放和秦淮茹,惊喜地喊道:“放子回来了,晶茹也在,进来坐坐吧。”
秦淮茹见到张玉蓉,略显害羞,忙摇头,快速退回家中。这个姑娘啊。
张玉蓉望着秦淮茹的背影,无奈地微笑。
李放并未久留家中,鉴于城内年前琐事繁多,他需先行料理完毕,方能满载归家共度佳节。
回到四合院的那一刻,李放巧遇三大爷正在门口细心照料他的自行车。不久前,傻柱怀疑三大爷的诚意,拒绝介绍冉老师,加上秦淮茹在一旁煽风点火,傻柱竟恶作剧般将三大爷的自行车轮胎卖给修理铺。三大爷为此焦急不已,毕竟他对这辆旧爱视若珍宝。幸好一大爷慷慨解囊,赠送了一个新轮胎,三大爷才重拾喜悦,自此更加呵护他的自行车。
李放稍作休憩后,便依照常有宽提供的地址,前往他家。之前他们已约定购置年货,选择常有宽,是因为他的爱人正好在供销社任职。除了年货,李放还请他帮忙收购一些处理的布料。家里虽有工作服,但孩子们的衣物破旧,保暖都成问题,小四秦小河还穿着小时候的开裆裤。
“嫂子好,我是李放,常哥的同事。”李放来到胡同小院敲门,一个面带笑容、眼睛明亮的年轻女子立刻映入眼帘,她与老常颇有夫妻相。“进来吧,老常已经告诉我准备好了。”女子热情地招呼,李放的干净外表和友善态度给人留下良好印象。
李放注意到屋内无人,略显犹豫。毕竟老常并非独居,他担心自已作为年轻人进入别人家中会引起误解。他担忧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即便在这个淳朴的年代,流言蜚语仍是令人头疼。好在常嫂察觉了他的顾虑,笑道:“老常去买豆腐了,一会儿就回来。”
果然,老常提着豆腐袋回来,满脸无奈地抱怨:“排了这么久才买到。”这是那个时代的特色,无论购买什么,都需要排队等待,物资短缺是主要原因。
他走近李放,笑道:“李放来了,进来坐。”李放应了一声,走进了屋子。常嫂打理的房屋整洁有序,明显比李放的小窝宽敞许多,符合双职工家庭的格局。
“嫂子,不用忙了,对了,怎么不见两位侄子?”李放接过常嫂递来的茶,好奇地询问。如今人们结婚较早,像老常这样只有二十六岁已有了两个儿子,大的七岁,小的五岁。
常嫂边嗑着瓜子,边轻松地说:“他们被送去爷爷家了,我和你常哥工作太忙,照顾他们实在力不从心。”接着,她八卦地问道:“李同志,你有对象了吗?”
她们这些活跃于供销社的女性同事,平日里最喜欢充当月下老人的角色,特别是像李放这样的有稳定工作的优质青年,更是备受青睐。
“李放才十六岁,你别乱打听。”老常轻轻推了推妻子的手臂。
李放羞涩地笑了笑,显然并未多想。
常嫂只是随口一提,见李放无意,便不再多说。
李放又在老常家逗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回家途中,李放意外发现,除了他自已购买的布料和一些瓜子花生,袋子里还藏着一包五彩斑斓的糖果。
他立刻明白,这是老常夫妇的额外心意,考虑到他家中弟妹众多,所以特意添置了这包糖果。
李放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
小年的鞭炮声四起,李放也购置了一挂鞭炮,只为增添节日气氛。
刚燃放完毕,他便注意到院门口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晃动。
仔细辨认,原来是秦淮茹的两个女儿,槐花和小当。
孩子们对鞭炮充满好奇,但家中经济条件不允许,她们只能捡拾别人放过的哑炮玩耍。
见到这一幕,李放回到屋里等待,待他回房,小姑娘们才迅速跑来捡拾鞭炮。
午后,李放前往轧钢厂,因为李怀德要为后勤部门做年终总结,他也必须参加。
小礼堂内座无虚席,李放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大家手里都拿着笔记本记录,李放也不好闲着,随手拿起笔,在纸上涂鸦。
李怀德冗长的报告让他耳朵生茧,好在李怀德似乎有急事,匆匆结束会议。
他留意到,一向尽职的吴兵科长和副科长沈小毅今天都没出现。
离开礼堂,他靠近老常,低声询问:“科长和副科长怎么没来,是不是有事?”
老常同样困惑,多年工作中,这是头一次遇到吴兵缺席这样的情况。
“可能是有紧急任务。”老常猜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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