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在大地朦朦胧胧的光线中逐渐隐去了身姿。
清早,陆家上下已经忙碌开来。
陆敬塘顶着一头的纱布黑着脸走下楼来,众人一看俱是一脸诧异,也不知陆敬塘晚上做了什么竟负了伤。
姚静茹与习秋紧随其后,脸色也是不大寻常。
秦淑慧眼见儿子头上包了纱布,吓了一跳,赶忙向李嫂吩咐道:“快去找顾医生来给三少爷看看!”
“不用了,一点小伤而已!”陆敬塘靠着沙发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咖啡轻啄起来。
秦淑慧一见赶忙拦住,嗔道:“都是些不省心的,头上有伤,还喝这种东西!”她拦下陆敬塘的咖啡,压低声音问:“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回来时还没这——这……”
她指着儿子头顶的纱布,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敬塘看了看母亲,勉强笑了笑,脖子一歪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秦淑慧看看陆敬塘,再看看姚静茹,心里便隐隐有了一些猜测,一时间怒气就冲了上来,正想发作,一眼瞥见邢琼英,未免给人瞧了笑话,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邢琼英见陆敬塘顶了伤,也是惊了一下,“哟,三少爷这是怎么了?昨天晚上还好好的,难不成是三少奶奶怪三少爷冷落了,所以……”
邢琼英欲语还休,言辞中留的空白,正好引人遐想。
秦淑慧横了她一眼,邢琼英忙用手绢掩了嘴,闭口不言。
秦淑慧的目光转向姚静茹,出声质问:“静茹,你是怎么照顾敬塘的,他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母亲,是我……”姚静茹犹疑片刻,刚欲开口解释,却被陆敬塘插口打断,“我喝醉从床上跌下来,撞的。”
陆敬塘话一出口,旁边下人中极不适宜地起了一阵窃笑声,陆敬塘虽是个玩世的性子,但向来精明,总不会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秦淑慧质问三少奶奶时,他想也不想便拿了这些话来替她开脱,言辞中的牵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邢琼英顾着仪态轻笑两声,忙拿手绢掩嘴遮掩过去,讪讪道,“三少爷还是心疼少奶奶的!”一句话又将秦淑慧的怒气牵引到姚静茹的身上。
秦淑慧冷哼了一声,目光在陆敬塘与姚静茹之间来回逡巡一阵,道:“好,好,你们小两口倒懂得相互帮衬了,齐心了!也罢,你们的事,我也不管了!”她回头向李嫂道,“今儿早上别准备我的早餐了,我饱了!”说罢起身离开。
秦淑慧没有追究陆敬塘受伤的事,这倒令邢琼英有些诧异,陆敬塘向来就是秦淑慧手心里的宝,别人碰都碰不得,更别说伤了他,她看了看这新进门的三少奶奶,似笑非笑地招了招手,携了丫头转首风风火火地往后花园走去,口中直道:“听说那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咱也瞧瞧去!”
陆敬塘换了一身白色西装自更衣室风屏后走出,干净清爽地又变回之前的翩翩公子,除了头上包着的纱布有些刺目,丝毫没有了昨日夜里酩酊烂醉的酒徒模样。
姚静茹坐在侧面的沙发上,心中有些忐忑,她跟前就是前夜事发的地点,也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怎的,她竟不愿再坐到那个地方,甚至不愿朝那里多看一眼。
陆敬塘走近时,她还在发呆,听到脚步声,忙将目光从桌上移开,落到他的身上,“该换药了!”她拿起备好的药箱,拨弄着寻找需要的药。
陆敬塘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动作,那像是小孩子做错事而显出的无措和慌乱竟令他有些失笑,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连尴尬时也可以这么的可爱,他看着她,原本压抑在心里对她打伤自己的愤懑逐渐淡化变成宠溺。
她抬头时,他正看着她笑。
撞到她的目光,陆敬塘立刻收住笑容,佯装成先前黑脸的模样,煞有介事地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提醒她,她昨夜的手笔。
姚静茹一见他头上的伤,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方才看见他笑容时的愕然变成窘迫,道了一声“对不起!”起身帮他拆掉纱布。
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赫然出现在陆敬塘的额头上,旁边青色的淤痕还没淡去,那是被钢化玻璃制成的烟灰缸砸出来的。
伤口一现,姚静茹的手被烫着一般,猛地一个哆嗦。感觉到她的动静,陆敬塘哼声道:“怎么,看见自己的杰作,心虚了?”
姚静茹没有说话,只是缓下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外敷的药膏给他擦上,动作轻柔如水,细腻得仿佛是三月里的清风,若非额头上真的留下了那样的伤痕,陆敬塘绝对不会相信,她这样的一个弱质女子竟能下意识地发出那样惊人的反抗。
慢慢的,他的呼吸也重了,神色渐渐黯了下来,她那样的护着自己的清白,反抗的却是身为她丈夫的自己,这样的现实让陆敬塘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待她重新为他包扎好后,他蓦地起身,抄起沙发上的衣服,沉声道:“我有事先出去了!”
丽华夜总会里依旧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舞池里男男女女的身影在灯光下摇晃,吧台边一些喝多的醉汉拉着装扮艳丽的舞女,大着舌头,嚷嚷着划拳、游戏……
陆敬塘本是这里的常客,又是南城巨贾陆中远的儿子,平日里所有举动总是引人注目的,今天他头上裹着纱布,一踏进夜总会的大门,便立刻引来一众人的目光,有人惊异,有人嘲笑……
陆敬塘对此全然不顾,只一眼看见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那人背对着他,他却能一眼认出。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