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茹……”姚静茹一声尖叫传来,沈孝天慌忙矮身抱住她。
何峰、绍辉忙凑近掩护两人,沈孝天迅速扯下衬衣内襟缠住姚静茹手上的伤口,试图帮她止血,看着姚静茹疼得冷汗直冒,心疼、愤怒、懊悔瞬间袭上心头,竟令他有些手足无措,他心里窝火,想要骂她不知好歹,却不忍出口,想要出声安抚,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倒宁愿自己挨上两枪也不愿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偏偏现在受伤的是她。
“大哥,你先带姚小姐走,这里我和绍辉应付!”何峰一枪打死逼近的一人,一边开口。
沈孝天点头,混乱中将姚静茹抱起,在何峰与绍辉的掩护下退入沈园。
“我没事的!”同样的话,姚静茹已经说了好几遍了,可他仍旧没有反应。
沈孝天将姚静茹带进房间后,就急匆匆地掏出药箱,帮她处理伤口,尽管手法熟练,但他还是有意识地小心翼翼,唯恐再给她增加了任何伤痛。
只是从进门开始,他便一直闷头不语,房间里异常诡异的气氛让姚静茹清楚地感觉到他在生气。
“你不要生气了,我真的没事!”姚静茹又重复了一遍。
她猜得没错,他的确在生气,气她竟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气她不识好歹地去挡那把刀,但他更多的是气自己,明明在她身边保护着她,竟还让她受到这种伤害,他看着姚静茹手腕上包扎好的伤口,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姚静茹喋喋不休地安慰和道歉声中,蓦地起身抱住姚静茹,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冷声警告:“以后不许这么傻,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境况,都不许拿自己的生命作儿戏,你可知道,如果不是阿峰那一枪开得及时,我很有可能就失去你了!”
姚静茹愣住,尽管沈孝天的话语中全是警告、命令的语气,可她听在心里就是觉得暖暖的,他大概不知道,冲上去的那一刻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看见那把刀的目标就是他,她根本来不及思考,一心只想着他不能有事,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事,更没有想过,如果何峰的那一枪没有打中,杀手扬起的刀方向没有偏转,她要面对的后果是什么。
是的,她没有想过,如果沈孝天的担忧成真,那么,她不仅会失去沈孝天,还会失去她的亲人。
姚静茹没有说话,只是同样伸手环住他的腰,沉默着。
沈孝天又重复了一遍,似是一定要得到她的承诺才能安心,他也不知道,纵使自己平日里看惯生死厮杀,可当他亲眼看见她卷入险境时,他心中不由言说的混乱担忧,看见她为了自己不顾性命地冲上去挡刀,他的心仿佛被人拿着刀子硬生生地剜剥一般的疼。
姚静茹依旧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紧了紧圈住他的手臂,她想起认识沈孝天以后的幕幕种种,想起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再多言,只是会心一笑。
似乎共同经历了生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沈园被袭一事很快平息,据何峰汇报,幸好事先有所准备才不至于事到临头措手不及,只是他们没有料到,那些人竟直接在沈园门口埋伏,所以沈园还是有不小的伤亡,伏击沈园的杀手大部分已经被当场击毙,最后只留下两个活口,他们正在对那两个活口盘问。
沈孝天眉头紧皱着听完何峰的汇报,抬头问:“兄弟们情况怎么样?”
“死了三个人,还有不少人带了伤!”何峰迟疑了片刻,回答。
姚静茹坐在沈孝天身边,看着他的脸色明显地沉了一下,他绷着脸从身上掏出烟包,抽出一支烟点燃,刚送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一眼姚静茹被绷带缠住的手腕,又将烟按进烟灰缸里,起身道:“沈园的事你先处理!”他转身取下挂钩上的玄色大衣,披在姚静茹的身上,“我先送你回去!”
何峰闻言,脸色一变,忙出声阻止:“大哥,现在外面恐怕不太安全,况且姚小姐还受了伤,你一个人送她回去,太危险了,不如今晚就让姚小姐住在沈园……”
何峰说完目光就转向姚静茹,神色里全是担忧和恳求。
姚静茹看看何峰再看看沈孝天,刚想说话,沈孝天开口道:“不行,她今晚必须回去!”语气不容置疑。
姚静茹自然知道沈孝天坚持送她回去是为她着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又受了伤,夜不归宿还待在这个男人窝里,传出去,只怕这辈子就毁了。
姚家本就因流言之事对沈孝天颇有微词,要是再闹出点更严重的闲言碎语,更加不好收场。
“走吧!”沈孝天拉起姚静茹,不再理会何峰的阻止,径直带了姚静茹走出沈园。
好在,一路相安无事。
沈园本在租界,突然爆发枪战,早已引来租界巡捕的介入,但沈园反应迅速,事发之后很快清理了现场,将相关的人全部隐匿起来,巡捕虽然能够觉察到端倪,但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对这种江湖厮杀恩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园的事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为了应付上级,巡捕们也装着恪尽职守的样子,加强了租界内的巡逻,所以,今夜即使有人有贼心,也不敢与租界巡捕正面碰撞。
琢磨着姚静茹该回来了,金玉芩叮嘱习秋守着门房,见一辆车停在门口,习秋心里猜测大概是听完音乐会陆家三少爷送小姐回来的车,忙招呼门房的人开门,自己拿着小姐的披风出去,谁知,回来的的确是姚静茹,可送她的却不是陆家三少爷。
习秋站在门口打量了好一会儿,蓦然一惊,“天哪,怎么是那姓沈的流氓头子?”习秋心里嘀咕着,加快脚步迎上去,“小姐,”她见姚静茹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大衣,脑海里立刻想起上次害小姐被人取笑的风衣,不由地吸了一口凉气,这要叫旁人见着,指不定又要说什么更难听的话,她忙出手想将姚静茹身上的大衣褪掉,哪知竟碰到姚静茹手腕上的伤口。
姚静茹闷闷地低哼一声。
沈孝天心中一震,一把将习秋拽开,扶住静茹,冷声道:“不要碰她,她受伤了!”
沈孝天心急之下用的力道不小,习秋被他甩的踉跄了两步才站稳,闻听静茹受伤,习秋脸色大变,慌忙冲上来,手忙脚乱地不知道怎么办。
姚静茹受伤的手腕被沈孝天的大衣捂住,习秋根本不知道她伤在哪里,见姚静茹被她碰了一下就疼得脸色都变了,心中的恐惧在未知中无限放大,急得差点掉了眼泪。
姚静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担心,回头对沈孝天道:“我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沈孝天看了一眼那有些清冷的府匾,“姚府”两个镶金大字,似乎无形中透出些让人心生寒意的光芒,他自然知道姚静茹为什么让他先走,他知道她的担忧,知道她害怕父母再见到他,会再生什么变故的心思。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他心底对她的眷恋和固执不适宜地泛滥开来,看着她额头上析出的冷汗,想到她为自己承受的那一刀的伤,他心疼、愤怒、痛恨……
“孝天!”似乎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挣扎,姚静茹惶然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平复他心底的波澜。
“好,我走!”沈孝天反手盖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柔声答应。
姚静茹褪下大衣想要给他披上,可是要单手完成这些动作,似乎有些困难。
还不等姚静茹动手,沈孝天便伸手接过大衣,“进去吧,外面风大!”
大衣一褪,姚静茹手腕上裹着的绷带赫然暴露,白色的绉纱洋装上还有没有洗尽的血斑,习秋惊恐地大叫一声,“小姐,你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静茹……”闻讯而来的姚氏夫妇,听到习秋的惊呼,脸色都变了。
门房的人一听到沈孝天说姚静茹受伤便跑进去禀报了。
姚氏夫妇本还在为姚静茹终于肯与陆家三少爷来往而高兴,乍闻门房汇报,心都慌了,二老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便听到习秋的咋呼。
金玉芩眼角湿润,心疼地将姚静茹揽到怀里,恨恨道:“跟陆三少爷去听音乐,怎么会听出一身的伤来?你倒是不愿做件叫我省心的事?”
沈孝天听到金玉芩的话,才知姚静茹今晚本是与陆敬塘约好去音乐会的。
姚谦里早听门房的人回报说送姚静茹回来的不是陆家三少爷,而是沈孝天。他望了一眼沈孝天,脸色沉了下来:“沈先生,小女的伤是怎么来的,想必你是知道的!”
姚谦里没有用疑问的语气,直接陈述。
沈孝天抬头道:“姚老爷、姚夫人,静茹受伤,是受孝天牵累!”
“孝天……”姚静茹本想阻止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沈孝天看着静茹,顿了顿,道:“二位要怪就怪我沈孝天,不要怨责静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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