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张房东倒的确是来了,不过却没有再向他们要一年的房租,只是一脸赔笑的表情道:“小的眼拙,竟没有识得是陆家的三少奶奶。”
紧接着便是一大堆的恭维客套话,却是半天也没提起要预收剩下几个月的租金。
习秋对张房东完全无甚好印象,却犹豫着是否真的要将递到半空的租金给他,毕竟她们眼下也是的确困难,这一年的租金中也含着少爷几日的药费,全是她与姚静茹一同辛苦了许久才凑齐的。
姚静茹语声淡淡道:“我早与陆家没什么干系了,房东先生不必因着陆家与我便宜,您该怎么收就怎么收吧。”
张房东一愣,脸上的笑渐发变得悲苦:“三少奶奶不必客气,您已交了三个月租金了,这剩下的,我每月来收便是了。”
习秋观察着张房东的表情,似是觉得那租金有些烫手的样子,心里疑惑着先前本是他强要收一年的房租的,怎么才两日突然又变了主意,这人说话也忒没定数了。
她虽也疑惑姚静茹为何坚持要将租金给张房东,但也没有违逆她的意思,当即将租金塞到十分扭捏的张房东的手中,转身便要关门。
谁知刚一跨进门内,张房东突然身上点了火似的蹿上前,将塞到手里的租金又丢回习秋手中,急急地说了声:“三少奶奶不必客气。”
便在习秋折身的功夫间一溜烟儿跑了。
习秋望望塞回手里的租金,再望望那逃也似的背影,有些无语地摇摇头,径自入内关上了门。
屋内,姚静茹正在给姚静尘递吃食,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姚静尘的病总算好了些,现在已经能自己进食了。
习秋进了门,嘀咕道:“这张房东也真是奇怪,那日顶着一副恶心嘴脸要租金的是他,如今给了他却又不要了。”
姚静茹的目光陷了陷,没有搭话,事实真相怎样,她大概已能猜出些眉目了。
习秋走到窗户前向外看,眉头一皱,带着怨叹道:“这几日总是这样昏沉沉的,像是要下大雨似的。”
姚静茹动了动,亦看向窗外,南边天空铅灰色的云头很低,乌压压的似乎弥漫着腐败潮湿的味道,院子里的花草耷拉着脑袋立着,没有半分生气,仿佛含咽着什么极大的委屈,等待爆发。
“看来是要下一场大雨了。”
下午的时候,姚靖尘在院子隔檐下捣鼓着什么。
姚静茹则坐在书桌前,翻着之前报社里送过来校对的稿子。
房内的光线有些暗,姚静茹低着头,看了一会儿稿子,隐隐听到窗外传来一些稀稀落落的声响,紧接着便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急的“吧嗒吧嗒”的滴水声。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才知,老天酝酿了这许久的雨终于还是下了。
冰凉的雨滴顺着拨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飘进屋子,姚静茹朝院子的隔檐下看,隔檐下已经没有了姚靖尘的身影。
正疑惑时,姚靖尘已经推了门进来,身上湿了大半。
“怎的这么不小心?下了雨还在外面待着做什么?”姚静茹一边小声埋怨,一边急急忙忙地抽了条干毛巾给他擦淋湿了的头发。
姚靖尘抿着嘴一言不发地任由姐姐给他擦拭,许久,出声道:“姐姐,我看见塘哥哥了!”
姚静茹愣住,给姚靖尘擦拭的动作也僵了。
姚靖尘口中的“塘哥哥”便是陆敬塘了。
张房东短短三日之内对她的态度便有了那样大的转变,她那时便已猜到这其中定是陆敬塘插手了。
甚至,包括先前药房里欠下的药费也多半是陆敬塘还上的。
最终,他还是找到了她。
天空中下着瓢泼大雨,没有间断似的坠下的雨水,仿佛是一块晶莹的帘幕,瞬间便将窗前淡漠的倩影与外面的世界分隔开来。
姚静茹隔着雨帘望向大雨的深处,眉头深锁着,解不开,抚不平。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雨点敲打着屋檐,奏着一种让人烦乱的旋律。
书桌前摆放着堆叠的稿子,可姚静茹的思绪却十分的乱,从方才到现在,她几乎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是望着那书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发呆。
一股劲风拂入,吹开了关阖的窗户,冰凉的雨丝吹入,带着些冷气,扑到她的脸上,一下将她冰醒。
姚静茹蓦地立起,动作之快吓了姚靖尘一跳,他一声“姐姐”还未唤出,便见姚静茹快步去到门口,拿起檐下的一柄伞撑开,匆匆入了雨幕之中。
外间雨势汹涌,嘈杂的水声滴滴答答地砸在伞上,越来越密、越来越急,姚静茹的步伐未止,直到推开院落的门,走到巷口的石阶前,她才驻步。
陆敬塘果然还立在那里,没有撑伞,身上已经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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