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养心殿，在墀台上还没下台阶，凌纾便忍不住问：
“阿峥，你做了什么，把绮柔弑母给压下去的？”
谢峥避重就轻，“父皇都说你和凌二小姐做的极好，你还担心什么？
父皇要是真生气，早就插手了。”
“哦？”凌纾紧盯着他。
她是既得利益者，总不能矫情的说：哎呀，你以后别这样啦，惹了陛下生气就不好了。
谢峥做的这一切都是凌家，哪怕他这个亲王会在朝堂上，落下不好的名声。
凌纾含情的潋滟眸子，就这么盯着他看。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伟岸又俊美的男子，马上要成为自已夫君的男子，越看越顺眼。
好想拉着他的手揉一揉，再好好夸夸他。
可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她不敢乱动。
谢峥被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以为她生气了。他不由的呼吸一紧心脏被揪扯，眼神扫过她的脸庞，最后落在她粉红菱形的唇瓣上。
不由自主的，很快气血翻涌耳根已通红，喉结滚动口干舌燥，很想挪开眼不去看她却怎么也挪不开；又想说点什么为自已辩护，却开不了口；甚至又想逃跑，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无路可逃的挫败感，那种马上要烧着却避无可避的陌生感拉扯着他。
这难道就是凌纾的官威吗？谢峥不得其解。
“纾儿——”谢峥弱弱的总算发出声音，“你生气了吗？”
“当然没有。阿峥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做了什么亏心事？”凌纾仍旧在打量他。
“没有。”谢峥终于挪开眼，看着远方的麻麻亮的天际。
“走吧，要办正事了。先去看看薛凝和涵儿，你还要跟母后请早安。”凌纾招呼他快跟上。
他跟在凌纾后面走了几步。终于回过神来：他逃什么？他有什么好怕的？
摇了摇头，谢峥加紧走几步，跟她并肩的往坤宁宫去。
到了坤宁宫，已经是五更天。
坤宁宫皇后宫里，竟然来了不少人：薛凝的爹娘，凌国公父子，连绮柔也在，再加上来请安和探病的康王和贤王。
昨晚景安帝差人去凌国公府上，通报了凌纾差点中毒的情况，并请他们第二日全家来宫里探病。
69書吧
凌纾和谢峥进殿，与这么多人又是一阵手脚忙乱的互相见礼问安。
让凌纾意外的是：自已爹爹和大哥，也跪着要给她行礼。
凌纾急忙弯腰，要把爹爹拉起，没能拉的住，她慌的自已也跪下去。
三人跪在一处大眼瞪小眼。
旁边的人，本来挺严肃的脸上，觉得好笑，想笑又不能笑。
那个不着调的老六谢晏，看凌纾笨笨滑稽的样子，直接呵呵笑开了怀。
被薛皇后瞪了一眼，他才禁声。
大家聚首后终于各自坐下，听了一回御医的禀报之后，各抒已见，聊了两刻钟，然后辅国公夫妇告辞离开。
剩下的诸位，跟着薛皇后，又一起商议着跟戚氏谈判的事。
有了具体的实施章程，才离开坤宁宫。
戚氏还是被关押在大理寺那个院落里。
她只交代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而大部分事，还是凌纾等人自已查出来的。
但就这，大理寺也束手束脚的，没对她动过刑。
～
绮柔只身推开院门，又一次见自已的母亲。
看到斜躺在床上，那个萧索狼狈的身影，绮柔撩裙，直接跪下。
膝行几步挪到床前来，看着戚喻淑。
戚喻淑恍惚着，终于双眸聚焦，盯着底下的人。
“绮柔？你是绮柔？你来做什么？”戚氏回过神来，神色复杂的看她。
“阿娘，女儿来看你了。”绮柔抬着下颌，戚戚然回道。
戚氏哼了一声，“不是没我这个娘亲吗？这会假兮兮跪在这里做什么？”
绮柔看着戚氏憔悴的脸庞，一阵心疼，
“阿娘，女儿戳了两个窟窿，给外祖和戚珊出过气之后，责任已了。
剩下的，您就只是我阿娘，再不牵扯其他。
母亲在此，女儿怎么能不来？”
没等来戚珊说话，绮柔郑重其事的三叩首拜下去。
“阿娘，绮柔感谢母亲生养之恩。”接着继续行着三叩九拜之礼。
真的是在叩谢母亲的生养之恩。
戚氏慢慢的脸上有了表情，也动容的红了眼睛。
终归绮柔是她唯一的血脉，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恨绮柔没有站在自已这边，可再恨那也是她女儿。
绮柔叩拜完了，仍然跪着，“绮柔知道母亲的心思。
母亲难逃一死，死前，肯定想见见爹爹。
绮柔求过爹爹的，我离开后，爹爹会来见你。”
戚氏眨巴着眼睛，两行清泪涌出，决然道：
“不用见，我根本没手下留情，也没不留任何退路，见不见又有什么意义？”
绮柔拿出一支很小很尖锐的银簪，膝行上前，塞在戚氏的手里，
“女儿为母亲盘算好了的。为免母亲受辱，母亲上路时，就用这个簪子。”
戚氏紧紧捏着簪子，她奋力滚下床，抱着绮柔痛哭。
她不悔，她身上留着西域人的血脉，与大景朝立场不同。
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
成王败寇，到了这一步，死是唯一的出路。
如果凌纾还没死，那就是行动彻底失败了。
这几日她身上所有可以自杀的东西都被搜走，她便知道自已的结局。
但是只舍不得这个女儿。
要与她生离死别。
哭过一场，戚氏道：“你恨我没给你留后路。
但你身上流着西域圣女的血脉，就是你的保命符，就是你的后路。”
绮柔擦干净母亲的眼泪，捧着她的脸端详，母亲脸上添了新皱纹，却仍然是一张极美的脸庞。
她奋力的要记住母亲的模样，因为她心里也很不舍。
的确扎过两个窟窿之后，眼前的人，就只是她的母亲了。
就算犯了再多的错，那也是她的母亲。
“绮柔，不论未来你的立场是什么，阿娘我都不怪你。
但两边都不会为难你，因为你流着圣女的血脉，同时也是凌家人的血脉，明白了吗？”
“阿娘，女儿不明白。”绮柔是真不明白。
“西域圣女，只剩下你外婆这一脉。你死了，就彻底绝了传承。
圣女的血脉，可以召唤出很多力量。
一脉千年来，历代圣女也留有很多的秘密，只有你可以解得开。
西域王庭会保你，很快就会来人谈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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