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半偈和他的两个徒弟,解决了葛藤问题,拖着已经死亡的獾子妖怪,驾云飞回葛家。这时,葛根和滕本两位老人正满心疑惑,不知道他们三人能否成功救出唐师父。突然,他们看见半空中师徒三人降下云头,直接来到草堂。猪一戒把死妖怪扔在台阶下,两位老人又惊又喜地说:“能救回唐师父已经是万幸,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把妖怪打死了拖回来!真是活佛,真罗汉啊!”
小行者回应道:“我们佛家就是要救苦救难,难道看着妖怪在这里害人,不打死它还留着它吗?”两位老人说:“是啊,这妖怪太凶恶了,你们是怎么找到它,又怎么打死的呢?”小行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之前的经历,然后说:“现在我们不仅打死了妖怪,为你们填补了祸害,还把无定岭上的葛藤都烧尽了,保证你们这两个村庄都平平安安的,再也不会有是非了。”
两位老人听了非常高兴,于是通知全村的百姓都来感谢他们。这家要请他们去吃斋饭,那家要请他们去供养。但唐半偈急于西行,不想耽搁,所以都推辞了。他又吩咐葛根、滕本两位老人将不满山的缺陷庙拆毁,改造成土地神祠。然后他叫猪一戒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唐半偈和他的两个徒弟告别了葛根、滕本两位老人,心情愉悦地踏上了路程。一路上平平坦坦,没有任何阻碍。唐半偈说:“这次在葛、滕两村的功行,真的多亏了你们两个贤徒的帮忙。真的是世上没有佛就不尊贵,佛没有护卫就不显赫。”师徒们边走路边谈心论性,不知不觉又走了几天的路程。
有一天,他们耳边突然听到了汹涌的水声。唐半偈问:“徒弟们,哪里来的波浪声?莫非前面有江河挡住了路?”小行者说:“我去看看。”于是他跳到空中往前一望,果然看见一片浩浩渺渺的洪水,正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再仔细推测洪水的远近,却发现洪水似乎无边无际,差不多有千里之宽。附近一带也完全看不到人家或村落的踪影,他心中感到十分踌躇不定,只好跳下来告诉唐半偈:“师父,前面确实有一条大河挡住了路。”
唐半偈问:“这条河不知道有多远?”小行者回答:“非常远!就算没有一千里,也有七八百里。”唐半偈说:“我们已经走了数千里路了,并没有遇到这么大的水,莫非这就是水程上所载的流沙河吗?”小行者说:“想必就是了,不然哪里还有这等大河?”唐半偈说:“是不是可以找个当地人问问呢?”小行者回答:“一望无际,一个人影都没有,哪里去问?”
唐半偈有些焦虑:“问不问也罢了,只是没有人烟,我们该去哪里找船只渡过去呢?”小行者安慰他:“师父不必心焦。俗话说得好:除了死法,总有活法。我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再慢慢想办法。”说完他又跳到空中沿着河边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不过不仅没有人家就连一棵树也找不到。
小行者只好掉头往东望去,突然发现一个横土墩上有个小庙。他心中一喜连忙跳下来告诉师父:“师父我们有地方落脚了!”
唐半偈问:“我们该在哪里安顿下来呢?”小行者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庙说:“看,那不是有个地方吗?”师徒三人看见那座小庙,都感到很高兴,于是连忙挑着担子,牵着马走进小庙。
这座小庙看上去非常简陋,既不是用木头也不是用金子建造的,完全是用土石堆砌而成。它虽然能够遮风挡雨,但周围只有一圈墙,没有供奉佛祖或仙人的神座,也没有开设讲堂或接待香客的地方,甚至连厨房和炉灶都没有,门窗也还没安装。不过,庙里有一个香炉,透出一股佛家的气息,让人感觉到这座古庙的清净和超脱。
师徒三人刚走到庙门口,正准备进去,突然从庙里走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死气沉沉、眼睛瞪得大大的和尚。他迎面向唐半偈行礼,并问道:“师父,您是不是从东土大唐出发,要前往西天拜见活佛求真经的唐半偈?”
唐半偈听了这话,又惊又喜地说:“我就是唐半偈,你怎么会知道?”那和尚说:“您果然是唐师父。请先到庙里安顿好行李和马匹,弟子再向您详细禀告。”
唐半偈按照和尚的吩咐,和他一起走进庙里。庙内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那和尚搬来一块石头,请唐半偈坐下,然后说:“我是金身罗汉的徒弟沙弥。奉唐三藏佛师的法旨,因为当年他求取的真经被一些庸俗的和尚误解了,导致世人受害。所以佛师又派您来寻求真解。他还担心您路上孤单难行,因此要求您的三位旧徒弟各自寻找替身来保护您。现在,孙斗战胜佛已经找到了小圣作为替身,净坛使者也找到了小天蓬作为替身,唯独我的师父金身罗汉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他派我来跟随您、保护您。我就一直在这里等候您的到来。”
唐半偈听了沙弥的这番话,非常感激地说:“佛师如此慈悲关怀,我该如何报答呢?唯有竭尽全力前往西天求真经了。”接着,他又问:“你既然在这里等候我,那一定知道前面那条大河是什么地方吧?”
沙弥回答说:“那条河就是我师父出身的流沙河。因为我师父后来皈依了唐佛师,并证得了金身罗汉的果位,所以当地人在这里建立了这座寺庙来纪念他。不过年代久远,现在只剩下这座空庙了。”
唐半偈说:“原来那里真的是流沙河。我听说这条河有八百里宽,现在又没有船只可以乘坐,我们该怎么过河呢?”
沙弥安慰他说:“师父请放心。我师父之所以派我在这里等候您,就是因为他以前长时间住在这里,非常了解这条河的水性。他已经把过河的方法传授给了我,让我帮您过河。这也算是我前往西天的一功吧。”
唐半偈听了很高兴,但又有些疑惑地问:“虽然你这么说,但你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既没有宝筏也没有桥梁,怎么帮我过河呢?”
沙弥解释说:“师父您有所不知啊,这条河以前就有碑文记载:‘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说明这条河又广又远,怎么可能架设桥梁呢?又说‘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说明河水非常柔弱深沉,怎么可能承载宝筏呢?不过您别担心,我师父传授给我一个御风行水的方法。只要走到河面上,随着水流轻轻飘动就能轻松过河了。当然如果您要任性使气的话那就有些困难了。”
听了沙弥的解释唐半偈沉吟不语。
沙弥说:“师父,您别疑惑。如果不信,您跟我到河边,我走给您看。”唐半偈因为急于西行,便高兴地带着小行者走出庙来,一同来到河边。只见那河流:无边无际,仿佛要包容四海;有容有纳,像是要吞吐五湖。浪涛自然形成巨浪,不需要风来助力;波涛汹涌,何须气来鼓荡?浩渺无际,好像是天一所生;澎湃奔腾,不像是海底能泄。波面上的龙像鱼一样游,浪头中的蛟如虾般戏耍。别说渔夫不敢面对这汪洋大海,就算有经验的老船夫也难以顺利渡过。
唐半偈看见河势浩大,便问沙弥:“你看,这样的风波,怎么能过得去?”沙弥说:“怎么过不得?”说着,他就跳到水面上,像走在平地上一样,又像拉着船帆一样飞快地往前去了。唐半偈看了大喜道:“果然佛法无边,不愁渡过这条河了!”小行者却提醒道:“师父先别高兴,还得仔细斟酌。”唐半偈问:“有什么需要斟酌的?”小行者说:“大凡佛菩萨行动时,必有祥光瑞气相伴,次一等的也必带温和之气。你看这和尚一身阴气,惨淡凄凉,不像是个好人。”唐半偈辩解道:“他是沙罗汉派来的侍者,怎么会不是好人呢?”小行者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派来的?”唐半偈回答:“如果不是派来的,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小行者说:“现在的邪魔最会伪装,哪里能轻易下定论?”唐半偈说:“徒弟啊,这样疑心重重,那真是一步都难行了,还怎么到得了灵山!”小行者说:“只要保住性命,自然能到得了灵山。”唐半偈感叹道:“岂不知我命在天!”
话还没说完,那沙弥就像风车一样在水面上飞回来,跳到岸边,鞋袜一点水都没湿。他对唐半偈说:“师父,我没说谎吧!快跟我一起走,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达对岸。”唐半偈有些胆怯:“你虽然没说谎,但这种御风踏水的方法我从未听说过,恐怕是旁门左道。我实在有些害怕。”沙弥解释道:“达摩祖师西来时,用一根芦苇渡过江去,谁不知道?师父怎么说这是旁门左道,还害怕呢?”唐半偈听了连连点头。沙弥又说:“达摩祖师当年渡江时因为江边有芦苇所以折了一枝作筏而今天这河边沙地不长芦苇所以我只好履水而行。既然师父害怕我有一个旧蒲团在庙里待我去取来给师父踏脚这样您就可以放心西渡了。”唐半偈说:“这样更好快去取来。”
沙弥忙跑回庙里果然拿了一个破蒲团来扔在水面上请唐半偈上去。唐半偈担心地说:“这小小的蒲团只能容下我一个人你的两个师兄还有行李、马匹怎么过去?”沙弥回答:“两位师兄自已会驾云不用担心。至于行李和马匹等我先送师父过去再回来载也不迟。”小行者说:“行李和马匹我们自已会管不用你操心。只是师父的安全最重要你既然要负责我就交给你了。只要到西岸还我一个好好的师父如果有任何差错我绝不会轻易罢休。”沙弥笑着说:“大师兄放心!我奉师父法旨而来只是想立功积德怎么会出差错呢?”
唐半偈说:“我们不需要斗嘴,只需要大家共同努力。”说完他振奋精神,走上蒲团,说:“依靠佛的力量,我们快速前进,直达西岸,发誓不回头。”小行者提醒他:“师父,别太固执了,要知道‘回头是岸’。”但唐半偈似乎听不进去。
沙弥怕唐半偈一时想通,会回头,于是急忙跳到水上,一手搀扶着他说:“老师父,你快往生西方去吧,别再犹豫了!”说完用脚一蹬,那蒲团就像飞一样往前去了。
小行者看见情况不对,急忙对猪一戒说:“那个和尚可能不怀好意,你守着行李和马匹,我追上去看看,别让他耍花样!”猪一戒回答:“这和尚的行为确实有些古怪,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小行者沿着水面一路追去,但很快就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了。他焦急万分,在空中四下寻找,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他气得暴跳如雷,回到东岸对猪一戒说:“怎么大白天的,眼睁睁地看着人就被鬼迷了心窍呢!”
猪一戒说:“着急也没用,我们得去找找。”小行者回答:“连踪影都没有,怎么找?”猪一戒想了想,说:“这和尚能在水上行走,又突然在水上消失,肯定是水里的妖怪。这河虽然宽阔,但他们必定有个藏身之处。我猪一戒在天蓬水神的庇护下,在水里还有些威风。你看着行李和马匹,我下去探探消息。”
小行者说:“好兄弟,如果你能找到师父,就算你西天求解的第一功。”猪一戒回答:“只要能找到师父,脱离这场灾难,就是大家的造化,什么功劳不功劳的!”说完他脱去衣服,手提钉耙跳入河中。
猪一戒在水中分开水路,深入波涛之中寻找。他本以为妖精有神通,必定有巢穴容易找寻,但没想到水势如此深广,竟然无处下手。他寻找了半天也毫无结果。他想要回到岸上却因为之前在小行者面前说了大话而不好意思就此回去。于是他心中焦躁起来口中恨恨地嚷骂道:“好孽畜竟敢变作和尚来拐骗我师父!如果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就快送我师父出来!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我就用这钉耙将你们这些孽畜都打死!”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钉耙从东打到西又从南打到北。
原来这流沙河是条生金养圣的河流并没有船只来往。河中养育着许多鼋、鼍、蛟龙等水族生物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水中嬉戏。突然被猪一戒用钉耙四处乱打一时间躲避不及被钉耙打中的不是鳞甲受损就是壳受伤。顷刻间整个水族被打得七零八落满河都是喧闹声。巡河的夜叉见状急忙报告给河神。河神大惊失色慌忙带领兵将迎上前来高声问道:“哪里来的上仙?请留下大名。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动怒?请说明白不必动手。”猪一戒听见有人搭话心想:“如果我不打他们他们也不会出来。”于是他更加摇头摆脑地挥舞着钉耙逞起威风来。
河神急了,只得又叫道:“上仙,有话好好说,为什么一直动粗呢?”猪一戒这才停下手来,问道:“你是什么小神,竟敢多嘴问我?”河神回答道:“小神是本河的河神。见你怒打水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此才问。这是我的职责,并非多嘴。”
猪一戒说:“你既然是河神,那就应该认识掌管天河的天蓬元帅。”河神道:“天蓬元帅是天上的河神,小神是地下的河神,虽然尊卑不同,但都是管河的,怎么会不认识!”猪一戒说:“既然你认识天蓬元帅,那为什么还让这些孽畜来欺负我小天蓬?”
河神道:“原来你是天蓬元帅的子孙,难怪你的钉耙如此厉害。但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你?”猪一戒道:“不知道河里是什么孽畜变成了一个和尚,骗我师父渡河,渡到河中间就突然不见了。你既然是这条河的河神,这件事你肯定知道。快去跟他说,让他把我师父好好地送出来,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如果他躲着不出来,我就用钉耙把他打死。”
河神听了,沉吟道:“小天蓬,这件事还需要仔细调查,不要冤枉了人。我这河里,几百年前可能还有些不守规矩的水族。但自从沙罗汉皈依佛教,去西天拜佛求经,证得金身正果之后,这条河就成了生金养圣的地方。现在河里的鼋、鼍、蛟龙都含有佛性,并不害人。哪里会有变成和尚拐骗你师父的事情呢?”
猪一戒大怒道:“胡说!我亲眼看见一个和尚骗我师父到河里就不见了,你怎么能赖说没有?肯定是你和他一伙的,所以为他遮掩。从来都是官府拷打贼人才会招供,我只要蛮干一顿,保证让你招出来。”说完又要举钉耙乱打。
河神急忙止住他道:“小天蓬不要动手,容我仔细想想。莫非那个和尚的模样有些死眉瞪眼、白寥寥没有血色的吗?”猪一戒道:“就是他!就是他!你刚才说没有,现在怎么又有了?”
河神道:“这个和尚其实并不是水族成精。”猪一戒问道:“不是水族是什么精怪?”河神回答道:“是九个骷髅头在作祟。”猪一戒惊讶地问道:“骷髅头是死物怎么会作祟呢?”
河神解释道:“当年沙罗汉还没有皈依佛教的时候每天都在河里吃人吃剩下的骸骨都沉到了水底。只有九个骷髅头始终不沉。沙罗汉就把它们穿成一串像数珠一样挂在脖子上。后来他皈依了佛教观音菩萨叫他取下来并一个葫芦儿结作法船载着旃檀功德佛西去。沙罗汉一心向佛就把这九个骷髅头留在了水面上没有收拾。这九个骷髅头沾了佛力之后就能聚能散在河中修炼如今竟然修成了人形取名为媚阴和尚。如果说有作祟拐骗你师父的事情那肯定就是他了。”
猪一戒怒道:“你既然是河神这样的邪祟你为什么不驱逐却留他在这里害人?”
河神解释道:“这媚阴和尚虽然是由枯骨变化而来,但他借助了佛法的力量,因此也拥有一些神通。我一时间也无法制服他。”猪一戒急切地说道:“你制不住他,那他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河神回答道:“他一直在河中游荡,近来气候异常,他就在河底搜集那些被抛弃的残骸残骨,堆砌成了一个庵堂,起名叫窀穸庵,作为他修行的地方。常能听到里面有钟鼓的声音,但就是进不去。”
猪一戒不耐烦地说道:“又说胡话!既然有庵堂,怎么可能进不去?”河神解释道:“小天蓬你有所不知,这庵堂是由白骨建造,和尚又是骷髅修成,周围弥漫着阴气。不仅鱼龙水族不敢靠近,就算是我,如果走近他的地界,也会感觉如冰雪覆体,铁石压身,任何热血生灵到了那里都会变得僵硬如死灰。所以真的进不去。”
猪一戒不听这些,说道:“这两天天气很暖和,我老猪又因为挑着重行李热得烦躁,正想到他庵里去乘凉呢!快走快走!”河神拦不住他,只好叫兵将开路,把猪一戒直接领到极北之处,指着前方说道:“前面看上去白茫茫、黑漆漆的就是了。请小天蓬自已前往吧,我阳气薄弱,只能在这里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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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一戒也不回应河神,提着钉耙就往前冲。而那媚阴和尚原本是骷髅因沾了佛法修炼成形。他因为枯焦已久没有阳血不能生肉。虽然也害了几个人将热血涂在身上但都是凡夫俗子对他没有帮助。近日他听说唐半偈是个圣僧拥有纯阳之血能够生骨长肉于是就哄骗沙弥把唐半偈骗到了窀穸庵中。
此时媚阴和尚正请求唐半偈给他一些纯阳之血以助他修行。唐半偈已经知道被骗但仍然保持镇定并试图劝说媚阴和尚回头是岸。就在这时猪一戒的喊声如雷贯耳传来:“好妖怪快还我师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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