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尸体拉回来的那天,陈氏本家弟兄们绑着刘雲秀,让她一直从村口跪着把他男人迎回了家里。但陈建国连灵堂都还没进,又被陈氏本家弟兄们抬到了树清的家门前,叫嚣着要让树清赔命。
“你们陈家人杀了人犯了法,关我掌柜的什么事儿?”
陈家人在门外叫了半天,树清自知无法与他们讲理,只好待在家中不作回应,任由他们在自已门前闹着。但秋月气不过,见不得他们这么欺负人,便和他们吵了起来。
“要不是你男人安排那个色鬼到我哥家里去,我哥能戴绿帽子吗?如果我哥不戴绿帽子,他又怎么会去杀人呢?”
陈建军一身白孝,嘴里不住地叫嚣着,手上更是做出了要打秋月的动作。
“那是你们自家人的问题,管不住自已嫂子偷汉子,你们不嫌丢人,还要带着棺材上我们家来闹事,还嫌你们的家丑不够大吗?还嫌别人笑得不够吗?”
秋月见陈氏弟兄们来势汹汹,所以壮着胆子也和他们正面怼了起来。
“我们不和你这个泼妇说话,要是你们伍家人没死绝,就让伍树清站出来和我们说话。难道他真的是个只会叫唤不会生崽的骡子?”
陈建军被秋月骂得退到了后面,这会儿陈建民又站了出来,开始用更毒辣的语言逼迫树清站出来。
“你们这些坏人,不许你们这么说我达(爸)!你们才是骡子呢!”
见他们骂树清是骡子,站在秋月身边的转生率先忍不住了,用她那稚嫩的语气替自已的父亲在讨回公道。
“小丫头片子,你不是他亲生的,你自已的妈跟了野男人,你还要认野男人当达(爸),你快回去问问你那个野达(爸),他有没有能力生娃吧!”
陈建民说话越来越直接,越来越下流,直说得转生哭成了泪人却无能为力。
“你们在这儿说这些污言秽语有什么用?你们在这边就算杀了我伍树清又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还能人死复生吗?建国的命是命,难道张干事的命不是命吗?”
树清终于站在了他们面前,他既没有像陈氏族人一样污言秽语,也没有像秋月一样据理力争,而是耐心地给他们讲着道理。只不过,他一出门,便将转生揽在了怀里,生怕这些粗人伤害了她。
“你作为一村之长,为什么就不能替建国说句好话?他是有苦衷的呀,又不是平白无故地要去杀人!”
陈建军依旧不依不饶,还在责怪树清不替陈建国求情说好话。
“混账话,杀人能有什么苦衷?土匪都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不懂?你们把人杀了,难道我说说情,公家就能饶了他的命吗?”
树清被他们的话气得发抖,但还是在试图想要说服他们。
“那既然是这样,你就替我哥偿命吧!”
说话间,陈建军就一脚狠狠踢在了树清的胸膛上。树清为了不让踢到转生,一个踉跄没站稳,就被踢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滚了好几个圈儿。接着陈氏一族七八个壮年的脚就踢在了树清的身上。直踢得他口吐鲜血,肋骨断了两根,从此落下了胸闷气短、咳血的病根儿。
说来也奇怪,还是陈牛犊救了树清,曾经那个扬言要整治树清的陈牛犊,现在既聋又哑的陈牛犊。他带着儿子陈权公一路跑下来,用随手拄着的拐杖打散了本家侄子们的拳脚,又指挥着陈权公让本家弟兄们抬着建国的棺材回到了灵堂。虽然他全程没跟树清说一句话,但对树清一家来说,无疑是给他们帮了大忙。
三天后,陈建国下了葬。因为是被枪毙的,又是杀了人的缘故,陈氏族人怕破了祖坟的风水,便没让他入了祖坟,而是被随意埋在了大泉沟里。村里人见建国的婆娘没反对,自然他们也不便说什么。
树清被打伤得不轻,在炕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才算见好,但时不时还是会咳一些血出来。在树清养病的这段日子里,乡里下了通知,树清不能再担任村长的职务,但由于没人能接替他的会计一职,所以暂时由他先干着。
不让他干村长,树清并不在乎,但马书记的调任,让树清觉得既愧疚又难过。因此,在马书记离开前慢坡前,树清专门把他请到家里吃了饭,让秋月专门为他擀了一碗又长又细的面,两个人聊了一晚上。
那晚的马书记,一点儿也不像人高马大的糙汉子,一改往日铁骨铮铮的形象,就着烈酒和树清开诚布公地聊着、说着、骂着、笑着。
“树清老哥,惭愧啊,不仅没干出成绩,反倒干出了人命。”
马书记酒一入口,便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想法。
“这种事不怪你也怪不到我,怪不怪事就出在了咱们任上!”
树清宽慰着马书记,虽然他也知道,这种事儿他们有一定的责任,但马书记都要被调离前慢坡了,又何必让他带着心病走呢。
“孤木难成林,单丝不成线,树清老哥,能和你搭档一回,老弟很幸运,但奈何命运捉弄人,只能匆匆别过了,要各自保重啊!”
马书记说得动情,不由自主地掉下了眼泪,感动得树清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马书记,你要是不嫌弃,咱认个干亲戚如何?让转生娃叫你一声干达(爸),往后咱还能像亲兄弟一样有个来往。”
树清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豪情升上心头,竟然真叫转生跪在了地上,给马书记磕了一个头,不管他答应不答应。
“那可真的太好了,能有转生这么漂亮的娃当个闺女,那真是我马占山上辈子积了阴德了。”
说着,马书记掏出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转手就挂在了转生的脖子上。
“往后,我也是有闺女的人了,不再是个无牵无挂地光棍汉了。转生娃,再叫一声干达(爸)听听。”
“干达(爸),干达(爸)……”
转生一声声干达(爸)叫着,马书记大声笑着,酒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渐渐地,两个人都有点儿喝多了……
“树清老哥,依我看,你还是再生一个吧?免得庄户人总是风言风语……”
马书记喝得晕乎乎的,开门见山地建议起了树清,很显然是把树清认成了真兄弟。
“占山老弟,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你老哥虽然婆娘娶了两房,奈何你老哥自已不争气,硬是怀不上啊!这事,是你老哥一直在内心的痛,更是别人一直抓着扎我的软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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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清也喝得差不多了,也开始给马书记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
“那干脆就过继上一个,总比只有一个女娃强。多一个干活的人手不说,更能免了旁人的风言风语。庄户人,最擅长的就是门缝里看人了!”
马书记快言快语,瞬间又给出了一个在自已看来切实可行的建议。
“过继一个?过继一个……过继一个……”
树清瞅了一眼炕上的转生,又看了一眼秋月,见秋月也在看着自已,他迅速把眼睛从秋月身上移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这句话。
第二天,马书记离开了前慢坡。
但他提到的建议,让树清下定了决心,更让转生一辈子,都与那个叫仁宗的男人产生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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