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一刻。
严默眯着眼睛吃完护士带进来的早餐，收拾好饭盒。
身体感觉好了一些，但是还是站不稳。
他颤巍巍从床上下来，从挂着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绿色弹珠，是他在湿地的水中抓到的。
他回到床上，双手放到脑后，闭上眼，靠在床头。
“这个病没有先例，并不能预测它的恶化方向。下次晕倒说不定是什么时候，有可能会失明，也有可能直接就好了。神经性疾病就是这样，无法捉摸。”医生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本来他并不在意医生的话，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
突然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突然没了，也是自已不可控制的。但是，变成盲人，他着实无法接受。他宁愿像一条老狗一般默默死去，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他扔掉病历本的时候是这样想的。现在他不得不思考一下自已后面的工作和生活该何去何从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绿色弹珠，师父孙正义死亡现场的场景在脑海里闪过。
一颗绿色弹珠出现在了师傅尸体的旁边，后来并未证实与案件有什么关系。然而这个东西又出现在了另一个死亡现场。这就不得不让他疑惑。
这只是个巧合？也许只是哪个小孩丢在那里的玩具。
如果不是巧合，就是凶手故意留下的东西。是他的“签名”。
十几年了，突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眼睛的充血，逐渐发展为炸裂般的头痛。思考这些问题，加重了他对自已身体的无力感。
“你怎么倒下了？”门被推开的瞬间，黄岩的声音传来。“你不能倒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黄岩把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扔到他的面前。吓得他下意识往侧面一躲，露出惊讶的表情。“你这违反纪律。”
“什么纪律？我才不管。”
“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刑警。”
黄岩突然笑呵呵道：“逗你呐，高崇那个老顽固想明白了。”
“什么？”严默眯着眼，看向黄岩。
“唉……不说他了。”黄岩挥挥手，然后指着档案袋，“快看看。这个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严默听着黄岩的话，若有所思，猩红的眼睛睁得大了一些。
他打开档案袋的时候，黄岩义正辞严地开口道：“绿色弹珠又出现了。”
严默愣了一下，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枕头下面的证物袋拿了出来。“这个？”
“你……你从哪里弄来的？”黄岩明显有些吃惊。
严默把自已在前嘴湿地公园掉入水中，被巡山人救的事情告诉了黄岩。黄岩若有所思点点头。
“原来如此，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就要错过这个重要线索了。快看看档案吧，已经死了四个人了。”
“四个？”严默震惊之余，慌忙拿出档案，翻看。“不是一个吗？”
黄岩长叹一口气。
“今天凌晨在大学村，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被发现死在了自已的出租屋内，死于一个星期前。跟这个类似的还有一个案件，发生在老城区，也是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死在了自已要被拆迁的家中，半个月前被发现，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两个多月。一个几乎只剩白骨，一个严重腐烂，但是根据我从现场痕迹的分析，这两起案件跟前嘴湿地公园的那个有很多相似点。”
“我怎么不知道？”严默疑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怪。
“昨天你不是被——”
“我说更早的那个。”
黄岩咂咂嘴，歪着头：“最早的那个，你不是一直在北山开会——哎，当时副队不让告诉你。”
“都发现了绿色弹珠？”
“那倒没有。在现场发现弹珠的是另外一起。7月23日早上，一个女模特被发现死在家中，死亡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到昨天凌晨一点之间，我在她的背上发现了绿色弹珠。”
“背上？”
“是的，就被镶嵌在她背部的伤口中。”
严默赶快翻开档案，看到了那张照片。画面中，被割开的背部伤口中间不仅有绿色弹珠，还有耳环、珍珠、戒指等首饰。
在没了血色的皮肤上，各色首饰搭配着血红的伤口呈现出一种无法描述的诡异。
他盯着中间的绿色弹珠看了一会儿，大脑疯狂转动。
“所以，前嘴湿地公园伤口被割得更深，是为了——塞东西？”他说到“塞”字的时候，满脸惊诧。
“极有可能，但是现场附近、尸体上都没有发现任何首饰。”
“这就奇怪了。”严默若有所思，“那你在两具腐尸的附近也发现了首饰？”
“是的，我见到第一个死者的时候，她几乎只剩白骨。我在地上看到三个不同的戒指，两副耳环，当时我就有些困惑。我见过戴多个戒指的人，但这样的两副耳环同时戴也未免太过奇怪。”说着他指了指现场发现的两副耳环，都不是简单的环状。
“尸体腐败，伤口的相似性无法直观判断，其他相似性还是存在一定的偶然性，比如她们在试戴首饰时被杀，或者……”严默一连说了几种可能性，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把几个案子联系在了一起，不过为了理性，还是说：“前嘴湿地公园的案子还是有很多可能，甚至要考虑模仿作案的可能，还不能武断地认为是同一个人所为。”
“对，我也是这个意思。先保留并案的可能。不过，还有一个情况……”黄岩突然顿了一下。
严默瞪大了眼睛看着黄岩。那双红眼睛有点恐怖。他发现自已不知道的情况有点多，不知道黄岩还会告诉他什么惊人的案情。
不出意外，黄岩接下来的话，让他心跳彻底加速。
“我们在前两个死者家中，都发现了——红色露背长裙。”黄岩缓慢说道，最后六个字说完他像雕像一样定在原地。
“什么？”严默坐直了身子，“你确定是红色露背长裙？”
69書吧
“当然，你看这里，有照片。”黄岩翻找档案。
“你的意思是，这跟八二八和七零一也有关系？”
“你难道不这么觉得？周明远已经把两个案子的档案送到了队里。不正是你问他要的吗？”
严默没有正面回答，低头翻看着档案。
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如今师傅的死又跟红衣女尸案搅和在了一起。
2007年，八二八案发。
2008年，七零一案发。
七年之前，2000年，师父孙正义和前辈谭永昌死在了失火的佟全顺家门口。在那场大火中佟全顺和他妻子李玉芳双双殒命。绿色弹珠是在师父的尸体附近发现的。而那场火灾最后被判定为意外失火。
难道火灾是人为纵火？凶手就是这个变态开背杀人案的凶手？事情败露放火烧死了夫妇二人，被师父和前辈发现，然后杀人灭口逃脱？这是他认为可以把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一种推测。但这需要很多的证据证明。就一个，凶手是如何先后捅死两名警察，还能全身而退，这一点就很难解释……
现在的线索还很少，不足以支撑他的推测，他及时踩了刹车，转而认真看起档案来。
“你们查过这个下水道吗？”严默指着大学村案件死者现场的照片。照片里，尸体旁边的地漏是打开的。
黄岩探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我们的疏漏，我马上派人去查，把它的下水道全拆了。”
“那倒不用，女生常用的下水道，里面通常会有很多头发，从汇入主管道的拐弯处截断，应该可以找到。”
“了解。”
随后严默向黄岩仔细了解了几个现场和几具受害者尸体的尸检情况。
临走的时候，黄岩犹豫着说道：“副队也是为你好？你可以不要……”
“自然不会。我还要谢谢你们。”严默回答得很快，根本没有抬头，意思是：赶紧去查案，别废话了。
但这样的回答，却让黄岩有点不好意思，他宽阔的脸上挤出微笑。
扭头带着释然就要离开。
“对了。我晕倒的事情，你没有告诉冯慧和伊一吧？”严默抬头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黄岩惊讶地站在原地，回头犹犹豫豫道：“没有。”
等黄岩离开，护士敲门进入。严默赶紧收起档案袋。
护士做完例行检查后，严默询问了护士：“我还多久才能出院？”
护士支支吾吾解释半天，最后来了一句：“要看主治医生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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