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夜晚，外面吹着凉爽的风。
知了疯狂的叫声是它生命最后的狂欢。
谭永亮的家里，气氛很压抑。司正祥黑着脸不说话。
“你上次说的中间人还有用吗？”谭永亮开口道。
“刘洲？当然有用。”司正祥提起了兴致。
“刘洲？”
“对，就是孤儿院出来的那个。在我们开服装厂那会儿是史老三手下小弟。现在表面上是搞什么八卦新闻的，实际上就是个信息贩子，没事儿还当当私家侦探啥的。这几年下来混得不错，黑道白道认识的人不少，手里有料，很多人都敬他三分。”
“你了解得挺清楚。”
“那必须。”司正祥颇感自豪，接着问道：“所以你是同意了？”
“黑龙已经在外面找了好几天了，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地方——高崇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嫌疑最大的石康康也被放了。他们根本靠不住。”
“那我马上联系他。”
“不，这个交给黑龙去处理。”谭永亮说着起身，往楼上走去。
司正祥伸手往脖子里一抓，一用力扯下一根绳子。一枚鹌鹑蛋大小的球形透明玉石，出现在他的手里。石头中间有一个类似瞳孔一样的“心”，呈现层次分明的红色。整体看起来如同一颗红色的眼球。
不一会儿，谭永亮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锦盒打开，一块品相一样的透明玉石放在里面。只不过它的“心”是绿色的。这两颗就是那对无价之宝——红绿猫眼。
司正祥把红猫眼递给谭永亮的时候，谭永亮拒绝了他，“先用我的，先给他一半儿。”
司正祥点点头。
谭永亮把锦盒递给了黑龙。黑龙接过后，点点头，离开了大厅。
他刚走不久，方浩来到了谭永亮的家门口。他想验证石康康的话，是否真实。却在门口第一次遇到了回家的孟清婉。孟清婉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很年轻，打扮得也很靓丽，不像她那个年纪的女人。
孟清婉看过他的证件，带他来到了客厅，全程没说一句话。
见到他们两个一起进来，谭永亮和司正祥都有些吃惊。
“我就是回来拿个东西，马上走。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孟清婉边走边说，看都没看他们。
谭永亮脸色一变，扭过头去。
方浩开门见山，“谭永亮，石康康在车里跟你说了什么？”
“还轮不到你问我话。”谭永亮把对孟清婉的怒气撒在了方浩身上。
听到石康康的名字，孟清婉也在楼梯边停下。
方浩微微一笑，走到他身边。
“是不是问你——”方浩突然停下，歪头看着他的眼睛。
谭永亮也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难道听见了？
“所以你知道石康康问你问题的答案？”方浩捏起一颗葡萄，吞了下去，好奇地看着谭永亮。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是没有的事情。”谭永亮回答。
“他就是个小演员。”孟清婉回头突然插话。
方浩把目光投向孟清婉，“他是小演员，那贾瑞呐？是不是大画家？”
孟清婉猛然扭头，“这就要看大家怎么看了，我可评价不了。”说完孟清婉就要上楼。
方浩注意到大厅墙上的几幅画，“这些画，画得不错。”说着，走了过去，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签名，自顾自说道：“Jreey……Jeerry……还是 Jeerry！”
谭永亮没有插话，看到孟清婉难堪，他内心忍不住有点开心。
“你这么年轻就查这么大的案子，上面的人不怕你搞砸了？”孟清婉不动声色。
“你都不关心你的亲生儿子？”
“这跟你查案无关吧？”
“了解受害者家庭情况，这是必要调查。”方浩说的没毛病，继续问：“难道他不是你亲生的？”
“滚出我家！我们家不欢迎你。”孟清婉气急败坏。
“这也是我家，也是孟子玉的家。”谭永亮突然开口。
“他已经不是孟家人了。”孟清婉说完，拂袖而去。
“我没事了。你们忙，我先走。”
方浩告别马上离开。他想要地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出门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他打开车门的时候，一辆黑色公路摩托车飞驰而过，溅了他一身水。这瞬间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喂——”方浩大喊一声。
穿着一身黑色机车服，戴着黑色头盔的驾驶员，一个急刹车，在十几米外停下，缓缓回头望向他。
摩托车头盔的正面，是一个黑色骷髅头的造型，两只巨大的红色眼睛在路灯下异常诡异。
方浩看到的瞬间也愣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驾驶员冲它比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然后旋动油门轰鸣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路灯在空中投下锥形的光柱，一堆飞虫在灯头处横冲直撞，然后死亡。马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他身后的影子陪着他。
……
路灯下的影子被拉长，又被压短。
在路灯下和两盏路灯中间变换着样子，最后在大学村村口，严默和一位老人站在了一起。
旁边的墙上是一排蔚江医院和郑阳的整形美容医院的联合宣传海报。宣传海报上活力四射、美艳动人的女人形象和眼前这位拾荒的老奶奶形成鲜明的对比。
老奶奶耙子一般的手，捋捋自已稀疏、花白的乱头发，薄嘴唇上下机械地动着，“小伙子，谢谢你啊。”
小伙子？严默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应该的。”
严默向着四周扫视一眼，路灯的尽头就是无尽的黑暗，从她回来的方向来看，她应该是从距离这里几公里的游乐场过来的。
“老奶奶，您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远，不远……诺！”老奶奶缓缓指向远处垃圾场边的一幢矮房子。矮房子就在拐角处，一个路灯刚好在它上面，勾勒出了它的模糊轮廓——一圈木栅栏里面堆着几座“宝山”。
“您住在垃圾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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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很好的！很好，有水，有电。我还有几条狗，都是别人不要的。我要。”老奶奶笑着，露出没有几颗牙齿的牙床。
“到游乐场要很远吧？”
“不打紧，不打紧，我骑车，慢慢……慢慢就到了。”老奶奶比画出骑车的手势，脸上的皱纹挤得更深了。
看着眼前装满泡沫板、纸壳子的人力三轮车，严默的眼睛在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下湿润了。奶奶的笑容浮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拿出了止痛药，猛地吞下几颗。往日的悲伤和现在的痛苦交汇在一起。
“小伙子，你没事吧？”
“没事。”
“大晚上，戴着墨镜，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坏人呢？”
“我眼睛生病了。”严默低头摘墨镜的时候，快速擦了一下眼泪，然后努力挤出满脸微笑。他第一次给陌生人看他猩红的双眼，也第一次想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
“哎哟，你还是戴上吧！你这眼睛跟鬼似的，怪吓人的。”
“我可不是鬼，我是警察，抓‘鬼’的。”
“你来这里是为了死掉的大学生？”
严默点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老奶奶，您平常都这个时间回来的吗？”
老奶奶轻轻地点头，“差不多这个时间我就能回到这里。”
“那您在周二，也就是7月23日，晚上有没有见过什么可疑的车辆经过这里。”
“车？原来有不少，停在村口的路上。车上还都放着各种饮料，他们一开走饮料就扔了，我倒是捡过不少。”
“那23号附近呐？”严默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SUV 或者越野车？您见过吗？”
“没有……”老奶奶摇着头，若有所思。
严默有些失望地看着远方，郊野的虫鸣填补着安静的空间。
“不过四五天前，倒是遇到过一辆摩托车，就停在这个位置。那天下雨，我没有出去，出来溜达的时候遇见的。那人一身黑，似乎在看墙上的广告。”说着老奶奶回头看看墙上的广告。
“嗯，然后呢？”
“那人看到我就赶紧戴上了头盔，骑车走了。大概是两天后，我在村口还遇到过一次。那次可把我吓坏了？”
“发生了什么？那人伤着你了？还是——”
“不是，不是。我看到那人的脸了，不对应该是头盔，跟个骷髅似的。对了，那双眼跟你的似的，红彤彤的，吓了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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