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瑞的工作室外,救护车和黄岩的鉴识科几乎是同时赶到。
不一会儿,工作室就热闹了起来。
方浩坐在现场外的台阶上,低头不语。
黄岩走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严默交接完出来坐到了他的身旁,用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水。隐约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
“怎么?被吓到了?”
方浩沉默不语,闭上了眼睛,“他几乎是在我们面前逃跑的。”
严默没有说话。
“你说是不是?老默,就在我们眼前杀了人。”
“那又怎样?”严默问道。
方浩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严默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的情况作为一个刑警总要经历。
“你昨天的贼抓到了吗?”
对严默突然的转换话题,方浩沉默了一会儿:“没有。”
本来以为严默会跟自已说什么“这都是正常情况,习惯就好”之类的话,谁知道,严默冲他认真说道:“下次下手狠一些。”
方浩突然抬头,略显震惊地看着严默。他不明白严默想说什么。
“这么看着我干吗?你也是人,刀子可以捅死的人。不只是刀子。这里没有护栏,没有裁判,没有休息时间,也没人可以中场给你指导意见调整战术,当你跟他们短兵相接的时候,生死都在一瞬间。所以制服他和保护自已同样重要。”严默看着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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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依然低着头,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平手,不计算有效攻击。在抓到他之前,所有的回合里我们必然要一次次经历挫败,一次又一次,他在暗我们在明,没有公平可言。如果遇到暴徒,我们的任何犹豫都有可能是找死。同样的,他也一样,我们只要找到一个破绽,他也是死局。再此之前,我们只能象个猎人一样跟在他后面,紧咬不放。我们只要提前他一点,他就会粉身碎骨。我们只是在尝试追赶。”
严默看看天空,接着说:“他先手,我们总会被动。这是常态。好消息是,我们离他越来越近了。不是吗?”
说完,严默拍拍方浩的肩膀。
起身来到窗户边。
黄岩正拿着放大镜观察窗台上的痕迹。
“怎么样?”严默问。
“看这里。应该是从这里进来的。”黄岩指着窗户上的撬痕。“如你所说,你在跟贾瑞谈话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撬窗户的声音。然后凶手趁着贾瑞进屋的机会,从背后将刀插入了他的脖子。这个从贾瑞伤口的角度可以看出,而且那人是个左撇子。当听到你走来的声音后,仓皇拔刀逃走。这个通过地上血迹的滴落状态可以证明。”
严默看着屋子里的痕迹,点点头,表示认可。
“有指纹吗?”
“没有,只有一个没什么用的脚印。”黄岩指了指窗外的方向,“凶器应该被带走了。是一把双刃刀具,宽度 2 公分左右,长度 8 到 12 公分。”
严默点点头,等他来到创作区的时候,方浩正盯着一幅画左右打量着。
看到严默走过来,他指了指那幅画,缓缓开口:“你不觉得她也很像孟清婉?”
严默再次听到方浩这么说有点纳闷。一个画家给他的出资人画个半身像并不稀奇。他纳闷的是,在他的印象里孟清婉的长相很普通。而画面上的女人明显好看很多。
“她没这么漂亮吧?”
“她 2013 年底整过容。”方浩拿着手机,递给纳闷的严默。
严默看完恍然大悟,不过依然觉得,整容脸都是仿照好看的模型整的,出现相似的两张脸也有可能。还并不能说明什么。
为了打消方心中疑虑,严默走到画框侧面,掀开看了一眼,说道:“我想,画的应该是玻璃缸里的女人。”
方浩上前。
严默指着画背后的角落。
方浩看过去,上面工整地写着:2013 年 4 月。
“年初画的画?年底整的容?”
方浩疑惑地看着严默。
严默指了指里面。
方浩快步走到贾瑞的房间,玻璃缸外面的结构正在被移除,晃动的液体使得头发移动了位置,露出了死者苍白的全脸。
确实跟画上的人如出一辙。方浩微微点头。
“里面的液体应该是福尔马林。死亡时间,需要拉回去做进一步尸检。不过,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初步估计死亡时间超过一年。”黄岩说。
“会不会是两年?2013 年?”方浩看向黄岩。
黄岩思考了一下,“回去看尸检吧,都有可能。”
“在自已的卧室里储存一个尸体,可真够变态的。”方浩无法理解,觉得有点瘆得慌。
“你要知道,处理尸体才是杀人行为中最麻烦的部分。”黄岩说道。
方浩若有所思,看向玻璃缸。那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去海洋公园,在玻璃缸里看到假的美人鱼一样怪异。
这个时候,几个民警已经把扣板全部拆开,正小心翼翼将玻璃旋转挪出来。于是,里面女人的后背展现了出来。
默默盯着玻璃缸出神的方浩突然目瞪口呆。他眼前的画面可比那只大手震撼得多。如果那只大手有一种要抓住他的感觉,那么这个画面就是密集的、迎面而来的恐惧。
他不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咽下口水,身体颤抖着从喉咙里挤出“老默”两个字。
本来跟黄岩还在交流的老默猛然回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向前走了一步,摘下墨镜,快速揉揉眼睛,探出头去,缓缓张开了嘴巴。
与此同时,黄岩蹙眉,招手让众人停下,并示意大家安静。
现场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纷纷屏住了呼吸,盯着玻璃缸里上下浮动的女人。
那女人的后背上,已经看不到她原来的皮肤,反而是挤满了一个个狭长的红眼皮眼睛,经过颜料细致而真实的描绘,又透过福尔马林溶液的衬托,更显立体、真实、生动、恐怖。
各种长度,各种开合姿态,各种神态,一个个如同真的一般,各有生命般看着玻璃缸外面的世界,并像要挤出那个平面。
时空静止了,只有那女人的头发在水里面缓缓飘动,一双睫毛长长地眼睛安详地闭着,火红的嘴唇微张,像是在低语。
不论是方浩、严默,还是黄岩,心中的疑问都随着这具女尸的出现变得更多了。而整个案件也因为这具尸体的出现变得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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