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醒?”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醒?看天喽。”
医院特护病房的门口,一老一少两个便衣边吃盒饭,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们总不能天天守着一个活死人吧?”
“那不能。”年长一点的便衣咬了一口包子,含糊地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案子破了,再次一点就是——”他突然停顿,咽了口包子,然后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年轻一点的便衣叹了口气,“真够倒霉的,还不如上街抓小偷。”
“快了,马上就换人了,再忍忍。”年长一点的便衣举了举手里的包子。
“等下,去吃点儿啥?”
“我要回家睡觉去喽。”
……
病房里贾瑞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医生的说法就是还在昏迷。什么时候醒?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大脑没有受损,应该有。
吊瓶里维持生命特征的药液,一滴一滴落下。
贾瑞的眼角微动,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面对死亡,他的意识正在跟他的身体告别。
一个结果对应着一系列的原因,总有一些关键的时刻在结果面前被反刍。
2011年8月。
深夜,一家会所门口灯火通明,却很安静。
停车场里,几辆豪车中间,停着一辆暗淡的小破车。
贾瑞裹了裹衣服,左右看看从会所门口出来。
他朝着小破车走去。一坐上小破车的驾驶位,他就扭过后视镜。他帅气的脸出现在里面,脸上脖子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几处口红印。他一边擦,一边骂骂咧咧,“妈的,老女人,也不看看自已的长相,还跟我谈艺术。真他妈恶心。”
砰砰砰——
一阵敲玻璃声传来。他回头一看,刚才贵妇中比较安静的那个正站在他的车窗边。他印象中,有人好像叫她“孟总”。此刻,她正微笑看向他,示意开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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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的刚才在里面陪酒的时候,他观察过一会儿,很安静不像其他老妇女一样急不可耐,也更年轻一点儿,也显得更加……斯文。虽然全身价值不菲的名牌,妆化得也很全面,但还是掩盖不住她长相和身材的平庸。
贾瑞犹豫了一下,露出自已标志性的坏笑,摇下车窗。
然后一双保养的白皙、细腻的手捏着一张名片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我名片,有兴趣联系我。”孟总用命令的口吻说。
贾瑞看得出她的高傲,正想严词拒绝来个拉扯。谁知道孟总直接转身走了。只留下贾瑞在车里看着她扭动的屁股。这种事情在这个场子经常发生,他却是第一次经历。
从北山回到蔚江三年了,在艺术道路上一无所成的他,最后选择这个方式挣点“快钱”,还好自已长得还有些味道——艺术家的味道,也让他在这样的场合有立足之地,但是不多。
“这娘们儿——有意思。”贾瑞舌头舔舔上嘴唇,晃晃脑袋,看了一眼名片,“海通渔业集团——孟清婉?名不副实啊。”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贾瑞脱下了自已的“制服”。躺在咯吱作响的单人床上,隔壁却传来了床撞击墙壁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个女人的娇喘声。
声音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照在他的脸上。他瞪着眼看着墙根一堆卖不出去的油画,他的热爱还在,慢慢的孟清婉的身影钻进他的脑海里。
过了一会儿,他猛然起身,从垃圾桶里翻出被他揉作一团的名片,轻轻展开。再次躺下,举在空中,看了很久……
2012年,风情街老教堂。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地方可不够私密啊!”穿着一身精致西装的贾瑞用俏皮的语气说道。还不忘拍了一下孟清婉的屁股。
“讨厌,你可是大画家了,注意形象。”孟清婉关上门,转身贴到他的怀里,立刻变了一个语气,“变成自已的不就私密了吗?”
“奥,什么意思?”
“我已经买下来了,送你当画室……画廊……什么都行。”
“那我可要买一张足够大的床。”说着,贾瑞抱紧了孟清婉,把她的屁股往上一抬。
而后,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一个电话打断了两个人的美好时光。
“钥匙给你,你慢慢看。我公司有事先走了,晚上去找你。”孟清婉给他一个飞吻,然后边打电话,边走出了大门。
孟清婉刚一离开,贾瑞来到水龙头旁就着水龙头灌了一口水,漱了好一会儿的口。趴在洗手池上,透过窗户,面露憎恶地看着她开车离开……
2013年。
贾瑞摆脱了孟清婉,从拍卖会上出来。那些商业互吹的热闹氛围让他喘不过气来。
凌晨的滨江路上没有什么车,满身酒气的他把车开得飞快。风驰电掣地朝着风情街开去,今晚他要趁着酒劲把那些丑陋的嘴脸画下来——用他的方式。画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动物圈。
“觥筹交错……群魔乱舞……尔虞我诈……相濡以沫……”
他打开车窗,大叫着,大笑着,加大油门。
突然,一个红色人影出现在前方。
他赶紧减速,转动方向盘,猛踩刹车。
吱——
尖锐的刹车声震荡着他的耳膜,他只感觉身体猛然一抖,脸被用力一弹,重重地靠在椅背上。
一阵恍惚过后,才意识到车停了下来,自已的酒醉也被吓醒了。四周一片漆黑,安静极了。窗外江边的凉风吹来,他才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红色人影——那明明是个人在走路。
应该没有撞到,他很确定。收好安全气囊,关上车窗,他打算去一探究竟。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感觉有点心跳加速。
调转车头,缓缓往回开去。
没走多远,他突然停下车,不远处一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件紧身红色连衣裙,右侧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一缕黑发飘在脸前也挡不住她端庄的五官。
她正生无可恋地走着,就像贾瑞的车不存在一样。
就在贾瑞看得出神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软,瘫倒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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