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如果要说交情极其深厚的,没有人能比得上管仲和鲍叔牙。管仲,字夷吾,鲍就是鲍叔牙。他们两个人都是商人,赚到的利润都是平分的。那时候,管夷吾多拿了一些利润,鲍叔牙并不认为他贪婪,因为他知道管夷吾家境贫困。后来管夷吾被囚禁,鲍叔牙帮他脱离困境,并推荐他成为了齐国的宰相。这样的朋友才是真正的互相了解。互相了解的朋友有几种类型呢?因为恩德而结交的朋友,我们称之为知已;心意相通的朋友,我们称之为知心;因为兴趣相投而结交的,我们称之为知音。总的来说,都可以叫做相知。今天,请让我给大家讲一个关于俞伯牙的故事。各位在座的听众,想听故事的就请洗耳恭听;不想听的,也请自便。
话说在春秋战国时期,有一位名人,他姓俞名瑞,字伯牙,是楚国郢都人,也就是现在的湖广荆州府地区的人。虽然伯牙是楚国人,但他的官运却在晋国,甚至做到了上大夫的职位。因为接受了晋国国君的命令,他来到楚国进行外交访问。伯牙选择这个任务,一是因为他才华横溢,能够不辱使命;二是他可以借此机会回到故乡,探望亲友,可谓一举两得。
当他通过陆路抵达郢都,向楚王呈递了晋国国君的意旨后,楚王以盛大的宴会款待他,表现出极高的敬意。郢都是他的故乡,他自然会去扫墓,拜访亲友。然而,他始终牢记自已的使命,不敢过多逗留。公务完成后,他向楚王辞行,楚王赠送他黄金彩缎和高车驷马。
伯牙离开楚国已经十二年了,他怀念故国的美丽江山,因此打算尽情游览一番。他向楚王请求走水路回国,以便沿途欣赏风景。楚王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命令水师为他准备两只大船,一只用于他自已乘坐,另一只用于装载随从和行李。这两只船装饰精美,设备齐全。
伯牙是个热爱自然风光的文人,那壮丽的山水景色正合他的心意。他扬帆起航,乘风破浪,欣赏着远山如黛、碧水无垠的美景。不久后的一个中秋之夜,他的船停泊在汉阳江口。突然,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船只无法前行,只能在山崖下停泊。过了一会儿,风雨停歇,云开雾散,一轮明月高悬空中,月光皎洁明亮。
伯牙独自坐在船舱中感到无聊,便命童子点燃香炉,准备弹奏一曲以解闷。然而,在他弹琴的过程中,突然琴弦断了一根。伯牙大吃一惊,询问船夫停泊的地方是哪里。当得知此处是荒山野岭时,他感到十分惊讶。他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听他弹琴或者是有刺客或盗贼潜伏在附近。于是他命令手下到山崖上去搜查一番。
就在这时,岸上突然有人回应说:“船上的大人不必多疑,我并非盗贼或刺客而是一个樵夫。因为打柴回来晚了遇上狂风暴雨无法躲避所以躲在山崖边避雨。听到您优雅的琴声便停下来聆听。”伯牙听后大笑起来说道:“山中打柴的人也敢自称能‘听琴’?不过我也不计较这些了。你走吧!”但那人并没有离开反而在崖上高声说道:“大人您说得不对!难道您没听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和‘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这两句话吗?如果您认为山野之中没有懂得欣赏音乐的人那么这夜深人静之时荒崖之下也不应该有弹琴的客人了。”
伯牙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可能他真的懂琴。于是,他叫手下别吵,自已走到舱门那里,把责怪的话换成了和善的询问:“你在山崖上站了这么久,是在听我弹琴吗?那你知道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那个人回答:“如果我不知道,就不会在这里站这么久了。您刚才弹的是孔子称赞颜回的曲谱,歌词唱的是:‘可惜颜回命早亡,教人思想鬓如霜。只因陋巷箪瓢乐,……’然后到第四句的时候,琴弦断了,没弹出来,但我还记得是‘留得贤名万古扬。’”伯牙非常高兴,说:“你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惜我们隔得太远,说话不方便。”于是他命令手下:“把跳板架好,请那位先生到船上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那人走上船来,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砍柴人,穿着斗笠、蓑衣,手里拿着工具,腰上还插着一把斧子,脚上穿着草鞋。船上的随从们看他这样,都有些瞧不起他,对他说:“喂,砍柴的,快进去见我们大人,记得磕头。大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小心点儿。要知道,我们大人可不是普通人!”那人却很镇定,说:“别急,我先把衣服脱了。”他摘下斗笠,解开蓑衣,里面是件蓝色的长衫;他又把腰上的绳子解开,里面是条布裤。他不慌不忙地把这些都放在舱门外,把鞋上的泥水磕掉,再重新穿上,然后走进船舱。
船舱里面灯火通明。那人向伯牙深深作揖,但没有下跪,说:“大人,给您行礼了。”伯牙是晋国的大官,本来不会把这种平民看在眼里,但既然已经请他上船,又不好意思赶他走。于是伯牙只好微微举手回礼,说:“不用客气。”然后他叫童子给他看座,童子就拿了张小凳子放在旁边。伯牙并没有把他当客人看待,只是随便指了指凳子说:“你坐吧。”他连名字都没问,也没叫人上茶。两人坐了好一会儿,伯牙才开口问他:“刚才是你在崖上听我的琴吗?”那人回答:“是我。”伯牙又问:“你既然来听琴,那应该知道这把琴的来历吧?这琴是谁造的?弹它有什么好处呢?”正说着,船头有人来报:“风向顺了,月光也像白天一样亮,可以开船了。”伯牙说:“慢点儿开。”然后他又问那人:“你了解这把琴吗?”那人说:“既然大人问起,我就说说。只是我怕说多了会耽误您行船。”伯牙笑着说:“你说得好,就算不做官也没关系,更别提耽误行船这种小事了。”
樵夫说:“既然您这么说,那我就斗胆说说我所知道的。这把琴是伏羲氏制造的。据说,五星的精华飞落到梧桐树上,引来了凤凰。凤凰是百鸟之王,它非竹子的果实不吃,非梧桐树不栖息,非甘甜的泉水不喝。伏羲氏知道梧桐树是树中的良材,蕴含了大自然的精气,可以制造出优美的音乐,于是命人砍伐。那梧桐树高三丈三尺,符合三十三天的数目,被截成三段,代表天、地、人三才。取上一段敲击,声音太清脆,因为过轻而被废弃;取下一段敲击,声音太浑浊,因为过重也被废弃;只有取中间一段敲击,声音清浊相济,轻重适中。这段木材被送到长流水中浸泡七十二天,按照七十二候的数目。然后取出晾干,选好日子和时辰,由技艺高超的匠人刘子奇制成乐器。这就是瑶池之乐,所以叫做瑶琴。瑶琴长三尺六寸一分,代表周天三百六十一度;前面宽八寸,代表八节;后面宽四寸,代表四时;厚二寸,代表两仪。瑶琴的样式有金童头、玉女腰、仙人背、龙池、凤沼、玉轸、金徽。那徽有十二个,代表十二个月;又有一个中徽,代表闰月。起初琴上只有五条弦,外面代表五行:金、木、水、火、土;里面代表五音:宫、商、角、徵、羽。尧舜时代弹奏五弦琴,唱《南风》诗,天下太平。后来周文王被囚禁在羑里,为悼念儿子伯邑考,增加了一根弦,音色清幽哀怨,称为文弦。后来武王伐纣,战士们前歌后舞,又增加了一根弦,音色激烈发扬,称为武弦。所以,原先的宫、商、角、徵、羽五弦,加上后来的文武二弦,就成了文武七弦琴。这把琴有‘六忌’‘七不弹’‘八绝’。那么,‘六忌’是什么呢?一忌大寒,二忌大暑,三忌大风,四忌大雨,五忌迅雷,六忌大雪。‘七不弹’又是什么呢?闻到丧事期间不弹,演奏其他音乐时不弹,事务繁忙时不弹,身体不干净时不弹,衣冠不整时不弹,不焚香时不弹,不遇到知音时不弹。而‘八绝’的琴音,总的来说,就是清奇幽雅、悲壮悠长。这把琴弹奏到极致美妙之处时,凶猛的老虎听了不会吼叫,悲哀的猿猴听了也不会啼哭,这就是雅乐的美妙之处。”
伯牙听他回答得如此流畅,但还怕他只是死记硬背的知识。不过,他又想:“即便是死记硬背,也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再试试他。”此时,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称呼“你我”,而是更加尊重地问道:“您既然懂得乐理,那么您知道孔仲尼曾在室内弹琴,颜回从外面进来,听到琴声中有深沉的声音,怀疑有贪婪杀戮的意味,于是奇怪地问孔子。孔子说:‘我刚才弹琴时,看见一只猫正在捉老鼠,我希望它能捉住,又担心它失手。这种贪婪杀戮的意味,就流露在我的琴声之中。’由此可见,圣人的音乐理论是何等微妙。假如我弹琴,心中有所思念,您能从琴声中听出来吗?”
樵夫引用《毛诗》中的话说:“‘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您试着弹奏一曲,我会尽力去揣测。如果我猜不到,请您不要见怪。”
伯牙重新调好断弦,沉思片刻后,心中想象着高山,开始弹奏。樵夫赞叹道:“美啊,广阔高峻的样子!您的心意在高山。”伯牙不答,又凝神一会,再弹,这次他心中想象着流水。樵夫又赞叹道:“美啊,浩浩荡荡的样子!心意在流水。”这两句话正好说中了伯牙的心事。
伯牙大吃一惊,推开琴站起身来,与子期行宾主之礼,连声说:“失敬,失敬!石头中原来藏有美玉。如果以衣貌取人,岂不是会误了天下的贤士?请问您尊姓大名?”樵夫躬身回答:“我叫钟徽,字子期。”伯牙拱手道:“原来是钟子期先生。”子期反问:“您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伯牙说:“我是俞瑞,在晋朝做官,此次是因公事出使到这里。”子期说:“原来是俞伯牙大人。”
伯牙请子期坐在客位上,自已坐在主席相陪。他命童子点茶,茶罢又命童子取酒共饮。伯牙说:“借此机会我们攀谈攀谈,请不要嫌弃我的礼节不周。”子期说:“不敢。”童子取过瑶琴,两人入席饮酒。
伯牙又问:“听您的口音是楚地人,但不知您住在哪里?”子期说:“离这里不远,马安山集贤村就是我的家。”伯牙点头说:“集贤村,好名字!”他又问:“您是做什么的?”子期说:“也就是打柴为生。”伯牙微笑着说:“子期先生,我不该多嘴,但像您这样的抱负,为什么不去求取功名,在朝廷中立身,名垂青史,却甘愿在山林间打柴,与草木同朽呢?我觉得这样有些可惜。”子期说:“实不相瞒,我家中有年迈的父母,下面又没有兄弟姐妹扶持。我只能靠打柴度日,来赡养父母。即使身居高位,我也不忍心换取一天的养育之恩。”伯牙感叹道:“这样的大孝,更加难得。”
两人推杯换盏,子期面对荣辱都无动于衷,这使得伯牙更加敬重他。酒过几巡后,伯牙问子期:“你今年多大了?”子期回答:“已经虚度了二十七年。”伯牙说:“我比你年长十岁。如果你不嫌弃,我们结为兄弟,不辜负知音朋友的情谊。”子期笑着说:“大人,您错了!您是上国有名望的公卿,我钟徽只是一个乡野村夫,怎么敢高攀?实在是辱没了您的身份。”伯牙道:“‘相知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我在尘世中碌碌无为,能与您这样的高尚贤士结交,实在是我一生的万幸。如果以富贵贫贱来区分人,那我是什么样的人呢!”于是,他命令童子重新生起炉火,再次焚香,与子期在船舱中顶礼八拜,结为兄弟。伯牙年长为兄,子期为弟。
结拜完毕后,两人继续饮酒谈心,话题投机,彼此心意相通。正所谓“酒逢知已千杯少”,谈论得正热烈时,不知不觉间月淡星稀,东方已发白。船上的水手们都起身收拾船帆和绳索,准备开船。子期于是起身告辞,伯牙端起一杯酒递给子期,握着他的手叹息道:“贤弟,我与你相见为何这么晚,而相别又为何这么早!”子期听到这话,不由得泪珠滴入杯中。他一口气喝干了酒,又斟满一杯回敬伯牙。两人都流露出眷恋不舍的神情。
伯牙说:“愚兄还有余情未了,本想留贤弟再多待几天,不知你意下如何?”子期回答:“小弟不是不想留下,但怎奈双亲年老,‘父母在,不远游’。”伯牙说:“既然你的双亲还健在,你回去禀告过他们后,可否到晋阳来看望我一下?这样也算是‘游必有方’了。”子期回答:“小弟不敢轻易许诺而失信于人。既然答应了仁兄,就应当履行诺言。但如果我回去禀告双亲,而他们不允许我来,让您在数千里之外空等,那小弟的罪过就更大了。”伯牙赞叹道:“贤弟真是个至诚君子。也罢,明年还是我来看你吧。”子期问:“仁兄明年何时能到此?小弟好准备迎接您。”伯牙屈指算了算说:“昨夜是中秋节,今天是八月十六日了。贤弟,我明年还会在仲秋的五六日来访。如果过了中旬,迟到季秋月分,那就是失信了,那就不算是君子了。”说完他叫来童子吩咐道:“告诉记室将钟贤弟的住址和我们会面的日期登写在日记簿上。”子期回应道:“既然这样,小弟来年仲秋的五六日一定会在江边等候您,绝不敢有误。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小弟要告辞了。”
伯牙挽留道:“贤弟请稍留步。”然后命童子取出两笏黄金,不用封贴,双手捧着说:“贤弟,这点微薄的礼物就作为给令尊令堂的礼物吧。请你不要嫌弃它轻微。”子期没有再推辞便收下了黄金,并再次拜谢告别。他含泪走出船舱拿起尖担挑起蓑衣和斗笠,把板斧插在腰间,然后扶着跳板上岸。伯牙一直送到船头才与他洒泪告别。
我们暂且不提子期回家的事。再说俞伯牙,他启程后一路无心观赏沿途的美景,满心都只想着那位知音。几天后,他弃船登岸,所经之地的人们知道他是晋国上大夫,都不敢轻慢,安排车马相送。他最终平安到达晋阳,向晋主复命,这些就不细说了。
时间过得飞快,秋冬过后,不觉春去夏来。伯牙心中一直挂念着子期,日复一日,无时或忘。想到中秋节将近,他向晋主奏请回乡,得到了允许。伯牙收拾好行装,仍然选择走水路。下船后,他吩咐水手每到一处停泊的地方就来报告地名。
事情有时就是这么巧,刚好在八月十五这天晚上,水手报告说此地离马安山不远。伯牙依稀还认得去年与子期相会泊船的地方。他命令水手将船停泊,抛锚定船,自已则立于船头,看着皎洁的月光,回想起去年与知已相会的情景。他想:“他约定在江边等我,为何现在还不见踪影,难道是失信了?”等了一会,他恍然大悟,“江边船只往来频繁,我今天所乘的船已不是去年的那艘了。我弟弟怎么会这么快就认出来呢?去年我抚琴引来了知音,今晚我再次抚琴一曲,弟弟听到琴声,一定会来见我。”
于是,伯牙命童子摆好琴桌,焚香设座,开始弹奏。然而,刚弹奏不久,他就停下了,“商弦的哀声凄切,我弟弟家里必定有忧事。去年他曾说过父母年事已高,如果不是父亲去世,就是母亲亡故。他为人至孝,宁愿对我失信,也不愿对亲人失礼,所以没来。等明天天亮,我亲自上山探望。”
伯牙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带着琴和黄金,准备作为赠礼,如果弟弟正在服丧期间,这些黄金或许能派上用场。他踩着跳板登上山崖,步入樵夫走的小路,大约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一个山谷口,伯牙停下脚步。他不知道哪条路通往集贤村,正在此时,左手的官路上来了一位老者。
69書吧
伯牙向前询问,老者告诉他,这两条路分别通往两个集贤村,左手是上集贤村,右手是下集贤村。
伯牙沉默不语,心里想:“我弟弟是个聪明人,怎么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我们相会的那天,你知道这里有两个集贤村,无论是上集贤村还是下集贤村,你都应该说清楚。”伯牙正在沉思,那老者说:“先生这样沉吟,肯定是因为指路人没有分清上下集贤村,只说了个集贤村,让先生无处寻找了。”伯牙说:“就是这样。”老者说:“两个集贤村里有一二十家庄户,大多都是隐居避世的人。我在这山里住了好几年,正所谓‘土居二十载,无有不亲人’。这些庄户,不是我亲戚,就是我朋友。先生到集贤村一定是去访友。请告诉我你要访的友人姓甚名谁,我就知道他住处了。”伯牙说:“我要去钟家庄。”老者听到“钟家庄”三个字,一双昏花的老眼里,扑簌簌地掉下泪来,说:“先生可以去别的地方,但如果说钟家庄,就不用去了。”伯牙惊讶地问:“这是为什么?”老者说:“先生到钟家庄,要拜访谁?”伯牙说:“要拜访子期。”老者听完,放声大哭道:“子期钟徽,是我的儿啊。去年八月十五他砍柴回来晚了,遇到了晋国的上大夫俞伯牙。他们交谈甚欢,意气相投,分别时,俞伯牙先生还送了他两笏黄金。我儿子买书攻读,我虽然没什么才能,但也没有阻止他。他白天砍柴,晚上勤奋读书,耗尽了心力,生病了,几个月后就去世了。”
伯牙听到这话,心如刀割,泪流如注,大叫一声,在山崖边摔倒,昏死在地上。钟公用手搀扶他,并问小童:“这位先生是谁?”小童低声在他耳边说:“这就是俞伯牙老爷。”钟公说:“原来是我儿子的好友。”他扶起伯牙,伯牙苏醒过来,坐在地上,口吐白沫,双手捶胸,痛哭不已,说:“贤弟啊,我昨晚泊舟,还说你信守承诺,岂知你已成了九泉之下的鬼魂!你有才华却无长寿之命啊!”钟公擦着眼泪劝慰他。
伯牙哭完后站起来,重新向钟公行礼。他不再称呼钟公为老丈,而是称为老伯,以表达通家之好的意思。伯牙问:“老伯,你儿子是停棺在家,还是已经葬在郊外了?”钟公说:“一言难尽!我儿子临终时,我和他母亲坐在他床前。他留下遗言嘱咐说:‘人的寿命由天定。我生前不能完全尽孝,死后希望葬在马安山的江边。因为我和晋国的俞伯牙大夫有约定,想要履行之前的诺言。’我会遵守我儿子的遗言。刚才先生来的小路右边,有一堆新土,那就是我儿子钟徽的坟墓。今天是他的百日祭,我拿了一串纸钱,去坟前焚烧,没想到遇到了先生!”伯牙说:“既然这样,我陪老伯一起去坟前祭拜。”他命令小童:“你替太公提着竹篮。”
钟公拄着拐杖引路,伯牙跟在他的后面,小童也紧随其后,他们再次进入山谷。果然,在路左边看到了一堆新土。伯牙整理好衣服,恭敬地下拜:“贤弟在世时为人聪明,死后必定成为神灵。我这一拜,真的是永别了!”拜完,他又放声大哭。这哭声惊动了周围的百姓,无论是路过的还是居住的,远的近的,听说朝中的大臣来祭拜钟子期,都纷纷围绕在坟前,争相观看。
伯牙并没有准备祭品,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命令小童把瑶琴从袋子里取出来,放在祭石台上。他盘膝坐在坟前,眼泪挥洒而下,开始弹奏一曲。然而,那些观看的人们听到铿锵的琴声,却都鼓掌大笑散去。伯牙感到困惑,问钟公:“老伯,我弹琴是为了悼念令郎贤弟,心中充满悲伤,但为什么大家却笑起来呢?”钟公解释说:“这些乡村的人并不懂得音律,他们听到琴声,只是当作一种娱乐的工具,所以才会大笑。”
伯牙说:“原来是这样。老伯,你知道我弹的是什么曲子吗?”钟公回答:“我年轻时也学过一些,但现在年纪大了,五官已经有些衰退,已经很久都听不懂了。”伯牙说:“这是我随心所欲创作的一首短歌,用来悼念令郎的。我念给你听吧。”于是,他朗诵道:
“回忆去年春天,我们在江边相遇。今天我重来此地,却再也见不到那位知音的人了。只看到这一堆黄土,让我心中充满了悲伤!伤心啊伤心,我的眼泪忍不住纷纷落下。曾经的欢乐,现在的离别之苦,江畔升起了哀愁的云。子期啊子期,我们之间的情谊值千金,但在天涯海角,我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了。这首曲子结束后,我将不再弹奏,这把三尺瑶琴,也将因为你而死去!”
说完,伯牙从衣夹中取出解手刀,割断了琴弦,双手举起琴,向祭石台上用力一摔,摔得琴身碎裂,琴弦零乱。钟公大惊失色,问道:“先生为什么要摔碎这把琴?”伯牙回答道:“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都是朋友,但想要找到一个知音却难上加难。”钟公叹息道:“原来是这样,真是可怜!可怜!”
伯牙又问:“老伯住在哪里?是在上集贤村还是下集贤村?”钟公回答:“我家住在上集贤村的第八家。先生现在又问这个做什么呢?”
伯牙说:“我心中满是伤感,不敢随老伯到府上打扰了。我随身带有黄金二镒,一半作为令郎的祭品和奉养之费,一半用来买几亩祭田,作为令郎春秋扫墓的费用。等我回到朝廷,会上表请求归隐林下。那时我会到上集贤村,迎接老伯和老伯母,一同到我家中,以尽天年。我就像子期,子期就像我。老伯不要把我当作外人嫌弃。”说完,他命令小童取出黄金,亲手递给钟公,哭着拜倒在地。钟公也回拜,两人徘徊了许久才分别。
这个故事,被称为《俞伯牙摔琴谢知音》。后人有诗赞美说:在势利交织的社交场合中,人们怀着势利的心态,还有谁会念及真正的知音呢?如果伯牙没有因为钟子期的去世而停止弹琴,那么千百年来,人们也许会一直谈论着这把破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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