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宋朝元祐年间。有一个高级官员叫陈亚,他因为与章子厚的争斗失败,被调任为江东留守安抚使,并同时兼任建康府知府。有一天,他和一些官员在临江亭举行宴会,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我不需要用五行四柱,就能预测吉凶祸福。”陈亚问:“是谁敢这么说?”有官员认出这个人是金陵的占卜师边瞽。
陈亚叫人把他叫来,看到这个占卜师穿着破旧,是个盲人。陈亚生气地说:“你既然看不见,不能读古籍,怎么敢轻视五行学说并自以为高明?”边瞽回答:“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通过听声音来预测未来,比如通过听笏板的声音,我就能知道官员的升迁或降职,通过听鞋子的声音,我就能辨别生死。”
陈亚问他:“你的占卜技术真的准确吗?”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江中有一只装饰华美的船顺流而下。陈亚就问边瞽这预示着什么灾祸。边瞽回答:“船橹的声音带着哀伤,船上一定载着大官的灵柩。”陈亚派人去打听,果然是临江军的李郎中在任上去世,正载着灵柩回乡。陈亚大惊,赞赏边瞽的占卜技术,并赠酒和银子送他走。
然后,故事转向了另一个占卜师,李杰。他是在东京开封府的一个卖卦先生。他在兖州府的奉符县前开了一家占卜店,用金纸糊着一把宝剑作为招牌,声称能“斩天下无学同声”。李杰精通《周易》,擅长六壬占卜,能观察天象,懂得风水,能准确地预测吉凶祸福。
有一天,一个人来到他的店里要求占卜。这个人穿着整齐,带着一轴文稿。他告诉了李杰他的出生年月日时,然后李杰开始为他占卜。然而,李杰占了几卦后却告诉他:“这个命算不出来。”
来占卜的人是奉符县的第一名押司,名叫孙文。他问:“为什么不能为我算命?”李杰回答:“你的命很难算。”孙文追问:“为什么难算?”李杰说:“你有酒就别买了,有短处也别问。”孙文回答:“我既没有喝酒,也没有隐瞒什么。”李杰说:“那请你再说一下你的出生年月日时,我怕有误。”孙文又说了一遍,李杰再次占卜后还是说:“你还是别算了。”
孙文坚持要算,李杰只好告诉他:“卦象不好。”然后写下了四句话:“白虎临身日,临身必有灾。不过明旦丑,亲族尽悲哀。”
押司看完卦辞后,紧张地问:“这个卦预示着什么灾祸?”先生说:“实在不敢隐瞒,此卦预示着押司您将遭遇死亡。”押司又问:“那我何时会死?”先生说:“今年。”押司继续追问:“那是今年哪个月呢?”先生回答:“就是这个月。”押司不甘心:“那是今年这个月的哪一天呢?”先生说:“就是今天。”押司声音颤抖:“那具体是今天的什么时候?”先生回答:“今天夜里三更三点子时,您将离世。”押司听后,心中五味杂陈,他说道:“如果今夜我真的死了,那一切就此结束;如果我没死,明天我就到县里去找你理论。”先生淡定地回答:“如果今夜您没死,明天您就来取走我这‘斩无学同声’的剑,用它来斩下我的头颅。”
押司听到这话,不禁怒火中烧,他猛地抓住先生,把他推出了卦铺。这时,从县里走出了几个司事人员,他们拦住了押司,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押司气愤地说:“这是什么道理!我只是闲来无事来算个卦,他却说我今夜三更三点就会死。我身体好好的,怎么可能三更三点就死了呢?我要把他带到县里去,让官府来审问清楚。”众人都劝他:“如果相信占卜,房子都得卖了;卖卦人的话,信不得。”众人纷纷劝解,最后押司被众人劝走了。
然后,众人转过头来埋怨先生说:“李先生,你得罪了这个有名的押司,恐怕在这里再也卖不了卦了。向来贫穷和卑贱的命运容易判断,只有寿命是最难预测的。你又不是阎王的儿子,判官的兄弟,你怎么能如此准确地断定生死,甚至能精确到具体的时刻呢?你说话也应该留点余地。”先生感叹道:“如果要迎合别人,那占卜就不准了。但如果我说实话,又会惹人怨恨。这里不欢迎我,总有欢迎我的地方。”他叹了口气,收拾起卦铺,搬到了别处。
孙押司虽然被众人劝解了一番,但心中依然不是滋味。他从县里带着文件回家后,仍然闷闷不乐。回到家里,押司的妻子看到他眉头紧锁,面带忧色,就问他有什么烦恼。孙押司不想多说,只是让她别问。在妻子的再三追问下,他才透露了今天去买卦,被告知今夜三更三点将死的事情。
押司的妻子听后非常生气,表示要去县里找那个算卦的先生理论。但孙押司让她别去,说自已如果今夜不死,明天会亲自去找先生算账。随后他开始喝酒消遣,想以此度过这个漫长的夜晚。
不久后,孙押司就喝醉了,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妻子和丫鬟迎儿试图叫醒他,但都没有成功。于是,她们决定扶他去房间里休息。然而,就在这个夜晚,孙押司却真的如卦象所示,在三更三点时离世了。
当家的先上床休息了,押司的妻子便吩咐丫鬟迎儿去厨房把火烛都熄灭了。她对迎儿说:“你听到你爹爹说过吗,那个卖卦的算出你爹爹今晚三更时会死?”迎儿回答:“妈妈,我确实听到过这样的话,但这是哪儿的话啊!”
押司的妻子说:“迎儿,我们一起做些针线活,看看今晚你爹爹到底会不会死。如果今晚他没事,我们明天再找他算账。”她让迎儿先别睡,迎儿答应着:“我怎么敢睡!”话还没说完,迎儿就开始打瞌睡。押司的妻子责备道:“迎儿,我让你别睡,你怎么就睡着了?”迎儿迷迷糊糊地回答:“我没睡。”话音刚落,迎儿又睡着了。
押司的妻子试图叫醒她,问她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迎儿听到县衙的更鼓正敲了三更三点。押司的妻子紧张地说:“迎儿,现在先别睡,这个时辰正是关键时刻!”但迎儿再次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
突然,她们听到押司从床上跳起来的声音,紧接着是大门砰地一声关上。押司的妻子急忙叫醒迎儿,点亮灯查看,只听到大门外传来声音。当她们点亮灯追出去时,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一只手遮着脸,快步走出去,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奉符县的河里。
那条河直接与黄河相连,水流湍急,根本无法打捞尸体。押司的妻子和迎儿在河边放声大哭:“押司,你怎么能这样投河,让我们两个人以后靠谁啊?”她们立刻叫醒了四周的邻居,包括住在上方的刁嫂,下方的毛嫂,对门的高嫂和鲍嫂,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刁嫂惊讶地说:“真的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毛嫂说:“我今天还看到押司穿着黑色长衫,夹着文件回来,我还和他打了招呼呢。”高嫂也说:“没错,我也和他说话了。”鲍嫂补充道:“我丈夫今天早上去县里有事,他看到押司拉着卖卦的先生,回来后还说了这事。怎么会知道现在真的死了!”刁嫂泪流满面地说:“押司,你怎么不跟我们邻居说一声就走了呢?”毛嫂也哭着说:“想起押司的那么多好处,怎么能不伤心呢?”鲍嫂哽咽道:“押司,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
很快,地方官员得知了这件事,押司的妻子不得不做了一些法事,来超度亡灵。
三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那天,押司娘和迎儿在家中闲坐,看到两个满面红光的妇女走了进来。前面的那位提着一瓶酒,后面的那位拿着两朵通草花,她们掀开布帘走进来,说道:“就是这里了。”押司娘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位媒人,一个姓张,一个姓李。
押司娘打招呼道:“婆婆们,好久不见。”媒婆回应道:“押司娘,你别太伤心了。之前不知道情况,没能送来香纸,别见怪啊!押司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吧?”押司娘回答:“前几天刚过完百日祭。”两位媒婆惊讶道:“好快啊!都已经过去百日了。押司在世时,真是个大好人。我们有时候跟他打招呼,他都会立刻回应。现在他去世这么久了,家里也冷清了许多,是时候考虑再找个好人家了。”
押司娘叹息道:“何时才能再找到一个像我丈夫孙押司那样的人呢?”媒婆安慰道:“这也不难。我们刚好有一门好亲事要给你介绍。”押司娘迟疑道:“且慢,你们找的人能和我先前的丈夫相比吗?”两位媒婆喝了茶后,便告辞离去。
过了几天,她们又来提亲。押司娘说道:“婆婆们,你们先别急着提亲。如果你们能满足我三个条件,再来谈这件事;如果不能满足,我宁愿守寡一辈子。”说完,她提出了自已的三个条件。这两个条件仿佛是寻找五百年前夙世的冤家一样苛刻,让媒婆们感到有些为难。
媒婆问道:“那是哪三个条件呢?”押司娘回答道:“第一,我死去的丈夫姓孙,所以我也希望再嫁的人姓孙;第二,我先前的丈夫是奉符县里最有名的押司,所以我也希望再嫁的人能有相同的职位;第三,我不想嫁出去,希望他能入赘到我家来。”
两位媒婆听后相视一笑说道:“这真是巧了!你说的这三个条件我们都能满足。告诉你吧押司娘,先前的大孙押司是奉符县里最有名的押司,而现在来说亲的这位是小孙押司,他原本是奉符县的第二名押司。自从大孙押司去世后,他就升为了第一名押司。他也愿意入赘到你家来。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呢?”
押司娘惊讶地说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张媒婆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如果我胡说八道的话,就让我变成七十二只母狗在你家吃屎!”押司娘听后说道:“如果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的话,那就麻烦婆婆们去说说看吧。不知道我们是否有这个缘分呢?”张媒婆高兴地说道:“今天就是个好日子,我们去讨个吉利帖子来。”押司娘说道:“可是我还没有买帖子呢。”李媒婆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幅五男二女的花笺纸来说道:“这个正好用得上!”
那天,押司娘让迎儿拿来笔砚,写了婚帖,两位媒婆接过帖子便去安排了。接下来的事情免不了一系列繁琐的礼节和礼物交换。不到两个月,小孙押司就正式入赘到了押司娘家。他们夫妻二人相处得非常融洽,彼此很能说到一块去。
有一天,夫妻俩喝醉了酒,叫迎儿去做些醒酒汤。迎儿在厨房里一边烧火,一边抱怨说:“先前的押司在的时候,这个时间我早就睡了。现在却要我做醒酒汤!”她发现火筒堵住了,点不着火。迎儿低着头,把火筒在灶床脚上敲了几下。没敲几下,她看到灶床脚竟然慢慢升了起来,离地面一尺多高。一个人顶着灶床,脖子上套着井栏,披头散发,长舌头伸着,眼里滴出血来,叫道:“迎儿,给我做主啊!”吓得迎儿大叫一声,突然倒在地上,面色发黄,眼光无神,嘴唇发紫,指甲发青。她的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四肢都无法动弹。
夫妻俩急忙赶来救醒迎儿,给她喝了一些安魂定魄汤。他们问迎儿刚才看到了什么,迎儿告诉她妈妈:“我刚才在灶前烧火,看到灶床慢慢升了起来,看到了先前的押司爹爹,他脖子上套着井栏,眼里滴出血来,披着头发叫我,我吓得就倒地了。”押司娘听了这话,反而打了迎儿一巴掌:“你这丫头,让你做个醒酒汤,你就说懒得做算了,还装出这副死样子!别做了,去睡觉吧!”迎儿只好自已去睡觉了。
夫妻俩回到房间后,押司娘小声对小孙押司说:“二哥,这丫头看到这样的事情就吓成这样,没什么用了。让她离开我们家吧。”小孙押司问:“那让她去哪里呢?”押司娘说:“我自有安排。”
到了天亮,吃完饭,小孙押司去官府办事了。押司娘叫过迎儿来说:“迎儿,你在我们家也有七八年了,我也一直看在眼里。现在你不如以前押司在世时那么能干了。我看你心里是不是想要嫁人了?现在我给你说一门亲事。”迎儿说:“我怎么敢奢望呢?但不知您要让我嫁给谁呢?”押司娘想让迎儿嫁给的这个人,竟然和大孙押司的死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时,迎儿无法自已做主,被迫嫁给了一个叫王兴的人。那家伙又爱喝酒又爱赌钱。迎儿嫁过去不到三个月,家当就几乎被败光了。那天,王兴喝醉了酒,回家就骂迎儿:“贱人!看我这么惨,你为什么不去找你前夫的妈妈借个三五百钱来当生活费?”
迎儿受不了他的骂,于是系起裙子,一路走回了小孙押司的家。押司娘看到她就说:“迎儿,你已经嫁人了,还回来干什么?”迎儿坦白道:“我实在瞒不住您,我嫁的那个人实在是不行,又喝酒又赌钱。现在不到三个月,家里的积蓄都快被他败光了。我没办法,只能求您借我三五百钱做生活费。”押司娘说:“迎儿,你嫁得不好是你自已的事。我现在给你一两银子,但以后别再来了。”迎儿接过银子,道了谢就回家了。
可是,那点钱四五天就用完了。那天晚上,王兴又喝醉了,看着迎儿就骂:“贱人!你看到我过得这么苦,为什么不再去找你前夫的妈妈借点钱?”迎儿回答:“我上次去,费尽口舌才借到一两银子,现在哪还好意思再去?”王兴怒骂:“贱人!你如果不去,我就打断你的一只脚!”迎儿被他骂得没办法,只好连夜跑到孙押司家门口,但门已经关了。她想敲门,又怕被埋怨,真是进退两难,最后只好又走回家。
走过两三家后,突然听到有人叫她:“迎儿,我给你一样东西。”迎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人站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头戴舒角幞头,身穿绯袍,腰系角带,手里抱着一堆文件。他低声对迎儿说:“迎儿,我是你以前的押司。现在我在一个地方,还不能告诉你具体是哪里。你伸出手来,我给你一样东西。”
迎儿一接,接到那样东西,但转眼间那个人就不见了。迎儿打开那样东西一看,原来是一包碎银子。迎儿回到家敲门,听到里面有人问:“姐姐,你去前夫妈妈家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迎儿回答:“我去妈妈家借米,但她家关了门,我又不敢敲,怕被埋怨。回来的路上,我看到以前的押司站在别人家的屋檐下,他给了我一包银子。”
王兴听后说:“贱人!你在我面前说鬼话!你这包银子来路不明,你先进来再说。”迎儿进去后,王兴对她说:“姐姐,你以前在灶前看到先押司的事,我都记得。这事一定有些蹊跷。我怕邻居听到,所以才这么说。你把银子收好,等天亮我们去县里告他们。”
王兴在天亮时思考,有两件事情不能去告发。第一,孙押司是县里的头号押司,他不敢轻易得罪;第二,没有确凿的证据,如果将这些银子交给官府,可能会打一场没有头绪的官司。于是他决定买些礼物去孙押司家拜访。
他们买了两个礼盒送到了孙家。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穿着整洁并送来礼盒,押司娘询问他们哪里来的钱。王兴解释说,他昨天从押司那里得到一份文件,赚了二两银子,所以送些礼盒来表示感谢。现在他已经戒酒戒赌了。
押司娘听后让王兴先回去,留迎儿在孙家住两天。第二天,押司娘带着迎儿去东峰岱岳还愿。在东岳庙烧香时,迎儿在速报司前遇到了一个穿着绯袍的判官,他自称是先前的押司,给了迎儿一件东西,让她为自已申冤。迎儿接过那件东西,却发现是一张纸条。
回到家中,迎儿将纸条交给了王兴。只见上面写着一些奇怪的诗句。王兴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于是叮嘱迎儿不要告诉别人。
时间飞逝,到了第二年的二月,县里换了个新知县,名叫包拯。包拯自小聪明正直,能剖析人间暧昧之情,断天下狐疑之狱。他上任三天后还未开始处理公务,但在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已坐在堂上,堂上贴着一副对联:“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
包公第二天一早在公堂上召集了所有的官吏,让他们解释这两句话,但无人能懂。于是,包公找来一块白牌,用楷书将这两句写在上面,字体正是出自小孙押司之手。写完后,包公用朱笔在后面批示:“如果有人能解释这两句话的意思,将奖赏十两银子。”他把白牌挂在县门口,引得县前县后的官员和百姓都争相观看,只为了能解答出来,赢得那十两银子的奖赏。
此时,王兴正在县前买枣糕吃,他听到人们议论知县相公挂出的白牌和其上无人能解的两句话。王兴走过去看,发现这正是速报司判官在纸上写的内容,他心中一惊。他在考虑是否应该向知县说明情况,但新知县是个难缠的人,他怕惹麻烦;但如果不说,除了他,没人知道这两句话的来历。他买完枣糕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妻子。迎儿说:“先押司三次显灵,要我为他申冤,而且我之前还无缘无故地得到他一包银子。如果我们不去向知县说明,只怕会受到鬼神的责罚。”然而,王兴仍然犹豫不决。
他再次走到县前,恰好遇到了邻居裴孔目。王兴知道裴孔目是个明白人,就把他拉到僻静的巷子里,与他商量是否应该向知县说明此事。裴孔目问:“那张速报司的纸在哪里?”王兴说:“藏在我妻子的衣服箱子里。”裴孔目说:“我先去为你向知县禀报,你回去取那张纸,带到县里。等知县叫你时,你就把它拿出来作为证据。”于是,王兴回去了。
裴孔目等到包公退堂,看到小孙押司不在身边,就跪过去禀告说:“老爷,白牌上的这两句话,只有邻居王兴知道来历。他说这是岳庙速报司给他的一张纸,纸上还写了许多话,其中就有这两句。”包公问:“王兴现在在哪里?”裴孔目说:“他回家取那张纸去了。”于是,包公立刻派人去拿王兴来问话。
然而,当王兴回家打开妻子的衣箱,找出那张纸时,却大吃一惊。原来那是一张白纸,上面的字迹全都消失了。他心中惶恐,不敢到县里去,只好躲在家里。但知县的差人已经到了,新官上任,事情紧急,他无法推辞,只好带着这张白纸跟着公差进了县衙,来到后堂。
包公让左右退下,只留下裴孔目在旁边。他问王兴:“裴某说你在岳庙中收到一张纸,可以拿上来看吗?”王兴连连叩头禀告说:“小人妻子去年在岳庙烧香时,走到速报司前,那神像突然显现,给了她一张纸。纸上写着一篇文章,中间确实有老爷白牌上所写的那两句话。我把纸藏在衣箱里。但刚才去检查时,它却变成了一张白纸。现在这白纸还在这里,小人绝不敢说谎。”包公接过白纸看了看,问道:“这篇文章你还记得吗?”王兴说:“小人还记得。”于是他当场念给包公听。
包公将纸上的内容写出,并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他叫来王兴,问道:“王兴,我问你,那位神道把这幅纸交给你妻子时,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言语吩咐?”
王兴回答道:“那神道只是要求为他申冤。”
包公听后勃然大怒,喝斥道:“胡说!成了神道,哪里还有什么冤屈不能申诉,非要你的妻子来为他申冤?这种荒谬的话,你以为能骗得了谁!”
王兴慌忙磕头解释说:“老爷,这其中确实有缘由。”
包公说:“你详细说来。如果你说得有理,我会有赏;如果无理,今天就是你的受罚之时。”
于是,王兴开始详细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说道:“小人的妻子,原先是服侍本县大孙押司的丫鬟,名叫迎儿。曾经有算命的预言大孙押司会在某个具体的年月日的三更三点命中注定死亡,没想到他真的在那个时间死了。之后,大孙押司的妻子跟了现在的小孙押司,而把迎儿嫁给了我。迎儿第一次在孙家的灶台下,看到了已经去世的大孙押司现身,他的脖子上套着井栏,披头散发,吐着舌头,眼中流血,他叫着:‘迎儿,你要为你爹爹我做主。’第二次是在夜间,我们到孙家门口,又遇到了大孙押司的鬼魂,他头戴舒角幞头,身穿绯袍,腰系角带,还给了迎儿一包碎银。第三次是在岳庙里,速报司的判官出现,将这幅纸交给了迎儿,并再次嘱咐她要为他申冤。那个判官的模样,和大孙押司一模一样,原来他就是迎儿旧日的主人。”
包公听完后,呵呵大笑:“原来如此!”他命令手下将小孙押司夫妇二人带到堂前,责备道:“你们两个做的好事!”小孙押司辩解道:“小人没有做过什么。”
包公于是解释了速报司的纸条内容:“‘大女子,小女子’,女之子,指的是外孙,这里分明是指大孙押司和小孙押司;‘前人耕来后人饵’,饵是食物的意思,这是说你白白得到了他的老婆,享受了他的家业;‘要知三更事,掇开火下水’,这暗示了大孙押司是在三更时分死的;要知死的根由,‘掇开火下之水’,那迎儿看见家长在灶下,披发吐舌,眼中流血,这是勒死的状况。头上套着井栏,井代表水,灶代表火,水在火下,说明你家的灶台一定是砌在井上的,死者的尸体,也一定在井中。‘来年二三月’,指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句已当解此’,‘句已’两字合起来就是个‘包’字,意味着我包某今天到此为官,要为他解冤。”
说完,包公命令手下和王兴一起押着小孙押司回到他家中,在灶下寻找可能的线索。众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去了。他们移开孙家的灶台,发现地下是一块石板。揭开石板,露出一口井。包公召唤土工将井水吊干,然后派人下去打捞,结果捞起了一个尸体。
众人纷纷前来辨认,发现尸体的面色没有改变,有人认出这就是大孙押司,他的脖子上果然有勒痕。小孙押司被吓得面如土色,不敢说话。原来,这个小孙押司当初是一个在大雪中冻倒的人,被大孙押司救活并教会他识字和写文书。然而,小孙押司却与大孙押司的妻子有染。当日大孙押司算命回来时,小孙押司正好在他家,听说大孙押司三更前后会死,就趁机灌醉了大孙押司,并在当夜将他勒死,然后将尸体扔进了井里。
后来,小孙押司却把一块大石头扔进了奉符县的河里,伪装成大孙押司投河自尽的样子。之后他又把灶台压在井上掩盖罪行,并和大孙押司的妻子成了亲。现在真相大白于天下,小孙押司和他的妻子无法抵赖,双双被判死罪以偿还大孙押司的性命。
包公没有失信于百姓,将之前承诺的十两银子赏给了王兴。王兴则用其中的三两银子感谢了裴孔目。
包公初次担任官职时,就因成功处理了这件案子而声名远扬,天下皆知。至今人们仍传说包龙图不仅能在日间审判人世间的案子,还能在夜间审判鬼神之事。有诗可以作为证明:
69書吧
诗句中隐藏的谜团谁能解开,包公的决断让鬼神都感到惊愕。
我要告诫那些在暗室中做亏心事的人,不要以为老天爷看不清楚你们的行为。
这首诗既赞美了包公的英明神断,也警示世人要行善积德,莫做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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