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汉代,西川成都府有个名叫栾巴的官员,他年少时就热爱道术,后来官至郎中,并被任命为豫章太守。在他上任的路上,受到了各地的欢迎。当他到达豫章并完成了交接工作后,他发现了城内有座被称为庐山庙的神庙。
这座庙非常灵验,据说神像能在帐幕中与人对话,甚至能在空中饮酒掷杯,因此吸引了很多人来祈求好运。栾太守在到任后,按照惯例去各个庙宇烧香祈福,当他来到庐山庙时,他希望见到神像以集福。然而,无论他怎么祈求,神像都没有任何回应。栾太守因此感到愤怒,认为这一定是鬼神害怕他而躲藏起来。他一气之下,命令手下拆毁了庙宇。
然后,这个鬼神逃到了齐郡,化身为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书生,并赢得了齐郡太守的女儿的欢心,成为了太守的女婿。栾太守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解下印绶,亲自前往齐郡捉拿这个鬼神。他请太守召见这个女婿,但对方却迟迟不肯出来。栾太守识破了他的伪装,于是写了一道符,并吹向空中。这道符直接飞入了太守女儿的房中。
书生在房里看着他的妻子说:“我出去一定会被杀。”他口中衔着符,走到栾太守面前。栾太守大喝一声:“老鬼,为何不变回原形!”那书生立刻变成了一只老狐狸,磕头求饶。然而,栾太守还是按照天条律令将他处斩了。
接下来,故事转向了宋代。当时有个叫赵再理的官员,他是东京人,被任命为广州新会县的知县。新会县是个繁华的地方,与异国他乡有着频繁的贸易往来。赵再理辞别了母亲和妻子,带着几个仆人开始了他的上任之旅。
当他到达新会县后,受到了当地官员的热烈欢迎。然而,在他上任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当他正在坐堂审案时,突然打了个喷嚏。与此同时,厅堂上和阶下的众人也都打起了喷嚏。一个侍卫向赵再理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先去九里外的皂角林大王庙烧香,所以大王显灵,用一阵风吹来了皂角末,让众人都打起了喷嚏。
赵再理听后感到非常惊讶,于是他立即前往皂角林大王庙烧香。当他到达庙前时,他下马并进入庙内。在拈香拜神之后,他揭起帐幔,看到了神像的真面目。这个神像头戴金蛾帽子,身穿百花战袍,系着蓝田碧玉带,脚踏绿绣花靴。然而,他的脸却是一个骷髅头,从骷髅的眼窝里伸出两只手来,左手提着方天戟,右手结着手印。
赵再理感到非常震惊,他问庙官:“春秋两季你们用什么来祭祀?”庙官回答说:“春天我们用七岁的男孩祭祀,秋天用女孩祭祀。这些都是地方上凑钱买来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在祭祀的时候,我们将他们背剪在柱子上剖腹取心以此来敬酒给大王。”
赵再理听后大怒他命令手下将庙官捉拿归案并审问他的罪行。他说:“我刚上任作为一县之父母官怎么能滥杀无辜呢?”他立即命令手下人打碎泥塑的神像并点火将庙宇烧成了白地。
一群人簇拥着知县上马,这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呼:“大王来了!大王来了!”知县问身边的人这是什么大王,侍卫回答说:“是皂角林大王。”知县看过去,只见红纱引路,装饰华丽的银鞍马上坐着一个鬼王,眼睛像黑漆丸一样,嘴巴尖长数寸,穿着打扮和之前在庙里见到的一模一样。知县立即命令取来弓箭,一箭射去。顿时天色昏暗,雷电交加,箭矢射出百道金光,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皂角林大王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们搀扶着知县回到县衙。
第二天,知县依然如常处理公务。然而,当地的父老乡亲们联名上书,请求重修皂角林大王的庙宇。知县非常生气,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说到这广州地区,有几种非常厉害的瘴气。这里的环境相当恶劣,大象成群,毒蛇出没,还有鸩鸟隐藏在枯木之中,含沙射影在渡口等待猎物。野猿的啼叫声,更是让人想起了远方的故乡。
自从赵知县烧毁了皂角林大王的庙宇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他在任期间治理有方,使得这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年年都是丰收年。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年。新官上任后,赵知县带着随从返回东京。在路上走了几天后,他们离广州新会县已经有二千余里路了。他们来到一个叫做峰头驿的驿站并决定在那里歇息一晚。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赵知县发现自已的衣服、箱笼以及所有的随从都不见了!他慌忙跑出房间查看情况,但驿站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他披着被子飞快地跑下了峰头驿的山坡并试图寻找帮助或线索;但走了好几里路都没看到一个人影或房屋;这让赵知县感到非常绝望并认为自已可能会死在路上了。
幸运的是,在远处他看到了一座草屋并向屋主求救;屋主是一个老人,在了解了知县的情况后给他提供了食物、衣物以及住宿条件;老人还帮他筹集了路费并鼓励他返回东京去;在老人的帮助下,赵知县终于能够继续前行并最终回到了家中。
然而当他回到家门口时却被告知“对门的赵知县已经回来两个月了”;这让赵知县感到非常震惊和困惑;他坚持称自已才是真正的赵知县并要求母亲出来辨认;当母亲看到他时也非常惊讶地发现他和之前回来的那个“假知县”长得一模一样!为了确认身份,母亲提起了他出生时脊背上的一块红记;当赵知县脱下衣服露出那块红记时,所有围观的人都惊呼起来:“先回来的那个是假的!”
却听到对面的赵知县询问为何门前如此喧哗。院子回答道:“门前又有一个知县回来了。”赵知县惊讶地说:“什么人敢这么无理取闹!我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还有一个赵知县?”他走出门去,围观的人都四散逃离。知县问道:“妈妈,这男子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无礼地扯住我的娘?”娘回答道:“我儿子身上有红记,是真的知县。”赵知县也脱下衣服,众人大声惊呼,看到他脊背上也有一个红记。众人都觉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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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县送赵再理去开封府。正好大尹升堂。那个先回来的赵知县公然戴着冠带进入府衙,与大尹分宾主坐下,谈论是非。大尹开始相信了他,反而对赵再理大声喝骂,好几次想要用刑拷打。赵再理理直气壮,不禁高声为自已在峰头驿安歇的事情辩解。大尹再三犹豫不决,突然想到:“有告札文凭的是真的。”于是问赵再理:“如果你是真的,你的告札文凭在哪里?”赵再理回答:“在峰头驿都丢了。”大尹下令,让人去请那个请假的赵知县来。
太守询问:“判县郎中,你的告札文字在哪里?”知县回答:“有。”他派人去妈妈那里取来呈上。大尹对赵再理说:“你既然是真的,为什么你的官告文凭却在他那里?”赵再理回答:“大尹,我在峰头驿丢失了。你问他哪一年及第?试官是谁?当年考试的题目是什么?他为什么会被授予新会县知县?”大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问那个假的赵知县,对方的回答和赵再理说的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错。大尹更加无法做出决定。
那个假的赵知县回到家,把金珠送给了推款司。自古以来,“官场上容不得一点差错,但私下里却可以有各种交易。”推司收了假的知县的金珠后,开封府决定把真的赵知县驱逐出境,一直送到兖州奉符县。两个押送的公差,带着行李雨伞,押着他上路。
不只过了一天,他们走了三四百里路,来到了一个名叫青岩山的地方,山脚下前后都没有人家。公差对赵再理说:“官人,我们商量点事情。你到了牢城营里,也只是做些担土挑水的苦力活,这样折磨你,不如在这里找个方法自我了断。这不是我们的罪过,只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不得已。我们两个会去当地官府讨得回文。你早死,我们也能早早回京。”
赵再理听到这话,叫苦连天:“唉,算了!死了去阴间告状去吧!”他当时吓得浑身发抖,闭着眼睛等待棍子落下。公差手里拿着棍子,嘴里念道:“好好地去吧,去阴间找个好归宿。”他们刚要举起棍子打下去,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喊道:“押送的公差不得下手!”两个公差吓得放下棍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戴着光纱帽,穿着绿色长袍,系着玉带,穿着漂亮的鞋子和干净的袜子,走到他们面前。
公差问他是谁,小孩回答:“我不是人。”两个公差吓得连连应声。小孩说:“他是真正的赵知县,你们怎么可以打杀他呢?我给你们一些银子,你们要好好照顾他到奉符县。如果你们伤害了他的性命,你们两个都别想回去。”说完,一阵风吹过,小孩不见了。
两个公差于是对赵知县说:“别怪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如果你能回到东京,千万别把我们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一路辗转来到奉符县的牢城营,办理了交接手续。公差把之前的事情告诉了端公,端公便安排了书院,请赵知县教两个小孩读书,不让他做重体力劳动。虽然如此,但是曾经坐过公堂的人现在却做这样的事情,他心里非常苦闷,日子很难过。不知不觉中,一年过去了。
时值初春,他到后花园散步解闷。看到花柳开始发芽,百鸟鸣叫,他感慨万千。想到自已曾经的官场生涯,功名已经放弃。然而,与亲人分离,母子、夫妻都不能相认,不知道前世做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报应!在这里勉强糊口,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他凄凉地流下了眼泪。突然,他看到一个池子,心想:“不如跳进这个池子里淹死,早点去阴间地府告状。”他叹了口气,准备跳进池子里。这时,只听到有人喊道:“不能跳水!”
他回头看时,又看到了那个戴着光纱帽、穿着绿色长袍、系着玉带的小孩,小孩说:“知县,婆婆让你在三月三日去东峰东岳的左廊下,见九子母娘娘。她会给你一件东西,让你去东京报仇。”赵知县拜谢道:“尊神,现在在东京假冒我的是什么人?”小孩回答:“是广州皂角林大王。”说完,小孩随着一阵风消失了。
赵知县迫不及待地等到了三月三日,他辞别了端公,前往东峰东岱岳烧香。当他上到岳庙,他走到左廊下,向九子母娘娘多次祈祷。当他转出庙后,有人叫他:“赵知县。”他回头看,只见一个小孩,穿着棋子布背心,头上挽着三个小辫子,对他说:“婆婆叫你。”
赵知县跟着那小孩,走了约半里地,看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地方,金钉朱户,碧瓦雕梁。他望见殿上坐着一个婆婆,她的眉毛如同两道白雪,发髻挽起如丝,旁边有三四个小孩,他们叫着:“恩人来了。”为什么叫赵知县恩人呢?原来他在广州做知县时,一年内救了两个小男孩,三年内救了好几个人的性命,所以他们称他为恩人。
赵知县在阶下恭敬地祈求。婆婆便请他上殿,并说:“先坐下,我来安排酒菜。”几杯酒过后,婆婆告诉他:“现在在东京占据你家室的是皂角林大王。这样的官司,你怎么可能断得清楚!但念在你救过童男童女的份上,我会帮你。”然后她叫来第三个孩子:“你去把那件东西拿来。”孩子手里托着一个黄帕包着的盒子。婆婆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对知县说:“你去山脚下一处大池边的大树下,用这金钗在树上敲三下,水面上一定会有夜叉出来。你就说是九子母娘娘派你来的,他就会带你去龙宫海藏取一件东西放在这盒子里,然后你就可以带着它去东京对付那皂角林大王。”
赵知县感激地拜谢了婆婆,然后下了东峰东岱岳。他找到那棵大树,用金钗在树上敲了三下。突然,一阵风起,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夜叉,问他:“你是什么人?”赵知县回答:“我奉九子母娘娘之命,来见龙君。”夜叉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叫知县闭上眼睛。只听到风雨声,过了一会儿,夜叉叫他睁开眼。他看到一个壮丽的宫殿,夜叉教他拿出那个盒子。赵知县解开黄袱,把盒子递给夜叉。夜叉打开盒盖,在殿角叫了一声,只见一个似龙无角,似虎有鳞的怪物走到盒子前,夜叉将它收入盒中,然后盖好盒子,用黄袱包好,交给知县,嘱咐他小心收好,这个盒子可以帮他到东京对付皂角林大王。夜叉又让他闭上眼睛,然后引领他离开水中。
赵知县离开东峰东岱岳,回到奉符县。他在路上想:“我是应该去问牢城营的端公,还是直接走呢?我是个被判配来的罪人,他肯定不会放我走,如果被他留住,我的事情就会败露。还是直接走吧。”于是,他过了奉符县,乘船沿着汴河前行,直达东京开封府。他在府前大声喊冤:“我是真的赵知县,但我被错配到了兖州奉符县。现在,那个冒充我、占据我妻子的人,其实是广州新会县的皂角林大王!”众人都围过来看。公差们把他捉进府中,带到大厅前的阶梯下。
大尹问他:“你这个被判配的罪人,怎么敢说我断案不明!”赵知县向大尹申诉:“我,赵再理,原是广州新会县的知县。在我上任的第一天处理公事时,突然打了个喷嚏,厅上厅下的人都跟着打喷嚏。有人禀报说,这是因为我没有去县里九里的皂角林大王庙拈香,所以大王显灵,用皂角末让我们打喷嚏。我立刻备马去庙里拈香。我看到神像形貌怪异,眼里伸出两只手来。我问庙祝春秋两季祭赛用什么祭品。他回答说:‘春天用七岁的男童,秋天用女童,把他们绑在将军柱上,剖腹取心供养。’我立刻将庙官送狱治罪,烧毁了庙宇和神像。
“在回来的路上,又听到有人喊‘大王来了’,有红纱照路。我又射了一箭。之后就没再发生什么事。转眼间,我任满三年,在回京的路上,在驿站安歇。天明起来,发现三十多个随从都不见了,我的头巾、衣服也都不见了,只得披着被子走到乡村里。幸好一个老人赠我衣服和盘缠,我才得以到达东京。没想到大尹将我错配到奉符县。因为上了东峰东岱岳,遇到九子母娘娘,她给我一个盒子,里面有一件东西,能对付皂角林大王。如果能请那假冒的知县来,我若不能揭发他,甘愿受罚,无怨无言。”
大尹说:“你先打开盒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赵知县告诉大尹:“不能看,打开后,会伤人性命。”
大尹示意把赵知县带到一边,然后立刻命人去请那个假冒的知县来。假冒知县到厅里坐下后,大尹说:“有人在此控告你并非人类,而是广州新会县的皂角林大王。”假冒知县听到这话,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他问道:“是谁说的?”大尹回答:“是真赵知县在东峰东岱岳遇到九子母娘娘时听说的。”假冒知县大惊,慌张地想要逃走。真赵知县在阶下不等大尹下命令,就解开了黄袱,揭开了盒子。突然间,盒子里像刮起了风雨,伸手不见五指。不一会儿,云散风停,假知县就在大厅上消失了。大尹被吓得浑身颤抖。
无奈,大尹只得将此事上奏给道君皇帝,皇帝降下了三道圣旨:第一,开封府审案官员被撤职;第二,赵知县与母亲相认,并恢复官职;第三,广州一带不许供养神道。
赵知县回到家,母亲和妻子嚎啕大哭。“怎么知道我儿子是真的!”他们叫来那三十多个随从询问,随从们回答道:“五更时分,驿站让我们备马启程,我们怎么知道那是假的!”众人都来祝贺赵知县。当被问及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打败皂角林大王时,赵知县说:“我也不清楚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不是九子母娘娘,我们全家都要被皂角林大王所害。我必须再去东峰东岱岳烧香拜谢。”于是,他选了个日子,带上母亲、妻子和仆人,乘船沿着汴河前往兖州奉符县,去感谢端公。端公知道他是真赵知县后,极力奉承。
他在那里住了两三天,然后前往东峰东岱岳。进入庙门,他直接来到左廊下感谢九子母娘娘。烧完香,拜谢后出门。母亲和妻子先下山去了。赵知县带着两个仆人在山后闲逛。他看到一块怪石上坐着一个面容如玉的婆婆,她叫了一声:“赵再理,你好开心啊!”赵知县上前辨认,发现她就是九子母娘娘。赵知县立刻拜谢。娘娘说:“你早来祈祷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东峰东岱岳的一个狐狸精。皂角林大王,其实是一个阴鼠精。只有狸才能捕捉老鼠。你不妨到皇上面前奏报此事,宣扬道力。”说完,她化作一阵风消失了。赵知县非常惊讶。他下山后对母亲和妻子讲述了这件事,对九子母娘娘感激不尽。
回到东京后,他将此事奏报道君皇帝。当时道教正盛行,于是皇帝降下一道圣旨,命令每个州县都要建造九子母娘娘神庙。至今,这些庙宇仍然存在于一些地方。
最后,以诗为证:
世情宜假不宜真,信假疑真害正人。
若是世人能辨假,真人不用诉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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