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扬州府城外有个地方叫曹家庄，庄上的曹太公是个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他的妻子已经过世，只留下一个独生子，名叫曹可成。曹可成是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聪明伶俐，但就有两件事不擅长：一是不太会读书，二是不太会管理家务。常言道：“独生子总是备受宠爱。”因为曹可成出身富家，所以被父母宠坏了。再加上他从小就用钱买入国子监的监生资格，出门都被人们称为“相公”，这使他更加放纵了。他整天流连于花街柳巷，挥金如土，人们都叫他“曹呆子”。曹太公知道他挥霍无度，想管也管不住，于是不再给他钱用。曹可成就瞒着父亲，私下将田产抵押各处去借银子。
说到那败家子借债，这里头真的有好几处不利的地方。首先，借来的银子往往不足数，有时候还会被狠心的债主搭售一些货物。其次，利息非常高。再者，利息上还要加利息，一年十个月过去，只换一张借据，看着好像很宽松，但本金加利息滚雪球般增长，就算有再多的家产也不够折腾。还有，中间人还要扣些谢礼，他们常常自视为半个债主，仗着债主的威势，不断地索取。最后，写借据的时候，债主会挑些好的产业作为抵押，一旦写上，这些产业就不能再卖给别人了。等到要还债的时候，他们又会压低价格。如果真的算清了账，想要找零，他们又会推三阻四，没有一次能爽快地给钱的。因为有这五处不利，所以很多人因此破产。长辈们只知道抓住两头，却不知道中间都被别人占了便宜。十分的家产，实际上能用的可能只有五分。这都是只顾眼前，不考虑长远的结果。与其眼看着子孙败家，倒不如自已先把事情看明白了。
明知儿孙不成器，还得用心守住家。
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为他们做牛马。
闲话少说，本地有个名妓叫赵春儿，是赵大妈的女儿。她真的是如花似玉，美艳动人，专门接待富商巨贾，赚大钱。曹可成一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在她家住了一个月，大手大脚地花钱。两人如胶似漆，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还在神前发誓，灯下结盟。但是曹可成的父亲还在，他不敢把赵春儿娶回家。赵春儿看曹可成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就想让他为自已赎身。原来妓院里有这样的规矩：第一次接客的，叫作“梳栊孤老”；如果能为她把身价还给老鸨，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接客，不受任何约束，这叫作“赎身孤老”。而且赎身孤老想要休息的时候，其他的客人都得让着她，不管是住十晚还是五晚，都不用付住宿费。以后如果想要娶她进门，也不需要额外的彩礼。曹可成想和赵春儿赎身，但赵大妈开口就要五百两银子，一分钱都不能少。曹可成想方设法地凑钱，但还没凑齐。
有一天，他听说父亲叫银匠来家里做了很多元宝，但还没拿出去。他留心打听，发现元宝就藏在父亲卧房的床背后的暗格里，用帐子遮着。曹可成趁空溜进房间，偷了几个出来。为了防止父亲发现，他又做了些假元宝，把真元宝一个个都换了出来。然后他就大摇大摆地去给赵春儿赎了身，还给她买了很多衣服首饰。以后每次需要用钱，他就拿假元宝去换真元宝，然后把真元宝都放在赵春儿那里，随便她怎么用，也不去管她。这些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他也没去数过到底有多少。赵春儿看他这么大手大脚，还以为他家里很有钱呢，也不知道这些钱的来历。
有一天，曹太公病得很重，他叫来曹可成夫妇到床前叮嘱说：“儿啊，你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也不年轻了。‘败家子回头还能持家！’你以后别再去花天酒地了，要收心养性。我家除了家产之外，还有些本钱，也没有其他兄弟来分，足够你们夫妻俩过日子的了。”他指着床背后说：“你掀开帐子，里面有个暗格，藏着一百个元宝，总共五千两银子。这是我一辈子的积蓄。之前因为你不懂事，没告诉你，现在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拿这些钱去买点产业，传给子孙后代，别再败光了！”他又对儿媳妇说：“娘子啊，你们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你要好好劝劝你丈夫，两个人一条心，共同持家。这样我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说完没多久他就去世了。
曹可成哭了一场之后就开始操办父亲的丧事。他心里想暗格里不知道还剩多少真银子呢？于是他就把那些元宝都搬了出来铺在地上一看——全都是假的！只有一个是真的！五千两银子只剩下五十两了！这时曹可成才良心发现——早知道这些东西最后还是我的我何必那么着急呢？现在大事临头手头却没钱反而还欠了一屁股债真是后悔莫及啊！他对着那些假元宝放声大哭起来。他老婆劝他说：“你平时就不管家务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现在明明还有这么多银子你不去处理正事却在这儿哭什么呢？”曹可成把自已偷换元宝的事情告诉了老婆。他老婆平时就因为他不管家务事气得生病了。现在在悲痛中又听到这个消息如何能不恼火？她气得手脚冰凉被扶回房间躺在床上没几天就死了。这真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曹可成接连遭受了父亲和妻子的丧失，痛苦无比，但他还是勉强自已振作起来处理丧事。过了四十九天的丧期，各个债主都来找他算账，最后曹家庄的祖业和田房都被清算了。因为需要把房子交给他人，所以曹可成急忙安排了出殡事宜。此时他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能暂时住在坟堂的屋子里。
赵春儿很久没有见到曹可成来家，心中十分思念他。当她听说曹可成家中发生了丧事，而且他的妻子因为假元宝的事情气死了，赵春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敢去吊唁。后来她得知曹可成的房产都已经没有了，只能住在坟堂的屋子里，生活非常凄惨，于是她寄信去请曹可成来见她。曹可成觉得没有脸面见她，所以回绝了好几次。但是赵春儿连连邀请，曹可成只好含羞前往。
一见到曹可成，赵春儿就抱着他大哭起来，说：“我的身体就是你的身体。幸好我还有一些余钱可以帮助你，你为什么有急事不告诉我呢？”于是她准备了酒菜款待曹可成，并且留他过夜。第二天早上，赵春儿给了一百两银子给曹可成，嘱咐他拿回家节省着用，如果缺钱了就再来找她。
曹可成拿着银子，顿时忘记了痛苦，又迷恋上了赵春儿，不愿意离开。他就用这些银子买酒买肉，请以前的一帮闲人来一起吃喝。赵春儿第一次没有阻止他，但第二次就好言相劝，说：“这帮闲人只会带来损害而没有好处。当初你家就是被这些人败坏的。现在你不能再接近他们了。我劝你回去是好话，等待三年丧服期满之后，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议。”可是劝了好几次，曹可成还是改不掉他败落财主的性子，他怀疑赵春儿厌倦了他，于是一气之下就走了。
赵春儿放心不下曹可成，悄悄地派人去打听他。虽然他没有再去花天酒地，但依旧是大手大脚地花钱。赵春儿心想：“他还没有吃够苦头，还不知道种田的艰难。就让他去磨炼吧。”过了几天，曹可成的钱用完了，生活开始有一顿没一顿的，但他还是不愿意去向赵春儿求救。赵春儿虽然心里念着他，但也不再主动招惹他了。曹可成的生活变得越来越艰难，赵春儿又派人送些柴米之类的生活用品给他小小地接济一下，但这些还是不够用。
69書吧
话说曹可成也有一些亲友，但他们自已都无法周济他。当他们看到赵春儿家经常送东西给曹可成时，心里反而不高兴。他们甚至去撺掇曹可成说：“你当初在赵家花了几千两银子，甚至连赵春儿的身子都是你赎出来的。你现在如此落寞，而她却过着风花雪月的生活享受。你为何不去告她一状，追回一些身价也好。”曹可成回答道：“当初的事情都是我自已情愿做的，我们相好在先。如今如果翻脸不认人，岂不是被其他人笑话。”有些嘴快的人把这句话传给了赵春儿听，她暗暗点头心想：“看来曹可成的心肠还是好的。”但她又想到：“‘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如果再有人撺掇他怕他会变卦。”她反复思量了好几次，又派人去请曹可成到她家来，并对他说：“我当初是真心答应要嫁给你的并不是在哄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的丧服期限还没有满，怕人议论；另一方面也是知道你现在艰难，所以趁我在外面找些生活的本钱。你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闲话而坏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曹可成回答道：“虽然外面的人不说好话，但我自已有主见，你不用担心我。”他住了一两晚之后，赵春儿又送了一些东西给他，然后他就离开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三年丧服期限已满。赵春儿准备了三牲祭品、香烛纸钱等物品到曹家的坟堂去祭拜，并给了曹可成三串钱作为做起灵功德的费用。曹可成非常高兴，在功德完满之后，他到赵春儿家去道谢，并留下来吃饭，在饮酒的过程中，曹可成问起了从良的事情，赵春儿道：“这件事我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怕你以后还想娶正室妻子！”曹可成道：“我现在是什么日子了还说这种话？”赵春儿道：“你虽然现在这么说，但怕你以后日子好过了，又要找良家女子做正室妻子，那岂不是辜负了我一片心机。”曹可成当即对天发誓，表示自已的决心，赵春儿道：“你既然这么坚决，我也就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只是在坟堂的屋子里成亲不太好。”曹可成道：“在坟边附近有一所空房子要卖，只要五十两银子，如果买下来倒也方便。”赵春儿就凑了五十两银子给曹可成买房，又给了他一些零碎银钱，让他收拾房子置办些家什，并选了一个吉日准备成亲，到了那一天，赵春儿收拾好细软，做了几个箱笼装了，带着随身服侍的丫鬟叫作翠叶的，雇了一只船，突然来到曹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亲事。真是“收将野雨闲云事，做就牵丝结发人”。
毕姻之后，春儿和可成开始商议如何生活。春儿建议道：“你生长在富裕家庭，不懂经营，最好还是赎几亩田地耕种，这是实际的事情。”但可成自以为很能干，说：“我经历了许多挫折，已经学会了如何避免被人哄骗。春儿于是凑了三百两银子给可成。然而，可成是一个散漫惯了的人，银子一到手，他就开始琢磨应该投资哪一行好。他在城里东张西望，结果被以前的一帮闲人遇见，知道他已经娶了春姐，手中有钱，都来哄骗他。一会儿说这个事情有利可图，一会儿说那个事情利润更大，还有人说要合伙做生意。没过多久，三百两银子就被他们全部骗走了。可成空手而回，却又去问春儿要银子。
春儿气得泪流满面，说：“‘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你当初浪费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你的资源有限，用一分就少一分了。”最初，春儿硬下心来，不再管他的事情。但夫妻情深，看不过去，只得又把自已的私房钱一一拿出来，无非是买柴米之类的生活必需品。然而，拿出来的次数多了，春儿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每次拿出来的钱也越来越少。
可成开始还有感激之意，但一年半载过后，他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甚至以为春儿还有更多的私房钱不肯全部拿出来，于是整天吵闹着逼她拿出来。春儿被逼无奈，只好把箱笼上的钥匙全部交给丈夫说：“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现在都交给你省得你牵挂。我以后就和翠叶靠纺织度日我也不需要你养活你也别来缠我。” 从那天起春儿开始吃长斋早晚靠纺织自给自足。
可成虽然一时觉得过意不去，但却很高兴又得到了许多东西。他暗想：“先把这些东西变卖成银两，这次一定要赎回一些长久的产业，为了重建家业，也为了在妻子面前争口气。”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却只是说而不付诸行动。俗话说“食在口头钱在手头”，可成的钱很快就用完了。不到一年他的计划又落空了。更没有收入来源了他瞒着老婆私下把丫鬟翠叶卖给了别人。春儿又失去了一个纺织的伙伴既气愤又苦闷把可成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顿。可成自知理亏懊悔不已禁不住泪流满面。
又过了一段时间家里没饭吃了。可成对春儿说：“我看你早晚纺织倒是个好生计。你现在没有伴我又没有工作不如我教你纺织也能赚一碗饭吃。”春儿又好笑又恼怒忍不住骂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汉不指望你养老婆难道你自已一个人连饭都找不到吃吗？”可成说：“贤妻说得是。‘鸟瘦毛长人贫智短’。你告诉我哪条路能找到饭吃我去做。”
春儿说：“你也曾读书识字这里村前村后缺个启蒙老师坟堂屋里又空着可以聚集几个村童教学得些学费好用来生活。”可成说：“‘有智妇人胜过男子。’贤妻说得是。”当下便与村里的长者商议聚集了十来个村童教他们书写识字。可成开始时非常不耐烦但这是出于无奈。过了一段时间他渐渐习惯了这种清淡的生活对于粗茶淡饭也毫无怨言。春儿又不时地提醒他过去的错误可成并不敢回嘴一句回想起过去的事情他就会流泪。想当年那么多的家产无缘无故地流失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就这样过了十五年。
忽然有一天可成进城时撞见了一个人。那人穿着官服乘着车轿而来仆从众多。那人认出是曹可成便下轿行礼。可成躲避不及。两人在路上相遇互相问候。此人姓殷名盛是同府的通州人。当初他与可成一同在国子监学习又一同经历过各种事情。他最近被选为浙江按察使经历正在家中准备起程上任非常热闹。
可成离开了殷盛，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对妻子说：“我的家产已经败光了，但还有一件东西没败光，那就是我的监生身份。今天看到通州殷盛被选为三司首领官，去浙江上任，多么风光！我和他是一起历练的，我的选拔期限已经过了，但怎么才能弄到银子进京使用呢？”
春儿说：“别做这种梦了，现在连饭都吃不上，还想做官。”过了几天，可成又羡慕殷监生的荣华富贵，不知不觉又说起来。
春儿问：“选这个官需要多少钱？”
可成回答：“投入的本钱多，回报也多。现在的社会，即使是中科举的也只是财来财往，更别说监生官了。如果使用多一些银子，就能得到一个好地方，多赚一些银子。如果肯再努力，还可以做一两任官。如果使用得少，就会给你一个不好的职位，一两年就把你提升为王官，有官无职，监生的本钱还回不来。”
春儿问：“那好的职位需要多少钱？”
可成回答：“好的职位也要花费千金。”
春儿说：“一百两银子都难以筹措，更何况是一千两银子？还是老老实实教书比较安稳。”
可成含泪，只能又去坟堂屋里教书。真实情况是：逐渐无颜面对祖先，只能凄凉地面对学生。
有一天，春儿半夜醒来，看见可成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不停地哭，就问他原因。
可成说：“我刚才梦见自已得了官职，在广东潮州府。我坐在府堂上，众多书吏来参见。我正在喝茶，有一个瘦长、长着几根黄胡子的官吏，拿着文书走到我的公座前。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茶杯，茶水溅污了我的衣袖，我就惊醒了。醒来后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想到自已一贫如洗，此生再也没有希望做官了，觉得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所以伤心地哭了！”
春儿说：“你出生在富裕的家庭，长在名门，难道没有几个好亲戚吗？为什么不去借贷，作为求官的资本？如果你能得到一个官职，以后还有机会偿还。”
可成回答：“我从小就喜欢往外跑，亲戚们都认为我不成器，排挤我，不接纳我。现在我这么穷困，怎么好意思开口借钱？即使有人愿意借给我，我拿什么来抵押呢？”
春儿说：“你现在为了求官而借贷，和你以前的浪费不同，也许有人会愿意借给你。”
可成觉得妻子说得有理。第二天，他真的去拜访了三亲四眷。有人闭门不纳，有人说不在家。即使是相见的，一说到借贷求官的事情，有人冷笑不答，有人推辞说没有钱，又有人念他开口一场，稍微资助了一些钱米。可成大失所望，回去告诉了春儿。早知道借贷这么难，当初就不应该那么浪费。
可成无计可施，只能痛哭。春儿说：“哭什么呢？没有银子就哭，有了银子你又会胡乱花费。”可成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连我都不相信，更别说其他人了！”说完又大哭一场，“真不如死了算了！只可惜辜负了妻子赵氏十五年来的陪伴和支持，现在也顾不得了。”
可成想寻死的时候，春儿上前劝解说：“事物总是在变化，人也是千变万化的。如果你不想改变，除非你死了。天无绝人之路，你怎么能这么轻视自已的生命？”
可成说：“连蚂蚁都爱惜生命，何况是人？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只是我现在活着也没什么用，倒不如死了干净，省得连累你一辈子。”
春儿说：“先别急，如果你真的想重新做人，我还有个办法。”可成立刻跪下来说：“我的娘啊，你有什么办法？快救救我！”
春儿说：“我还没从良之前，结拜了十八个姐妹，一直没去拜访过。现在为了你这个冤家，我只好厚着脸皮去走一趟。一个姐妹出十两银子，十八个姐妹就是一百八十两银子。”
可成说：“求你快去吧！”春儿说：“第一次上门拜访，需要带些礼物，得准备十八份礼物。”可成说：“别说十八份礼物了，就是一份礼物我也拿不出来。”春儿说：“如果我留下一两件首饰的话，现在还能应应急。”可成又哭了起来。
春儿说：“当初谁让你那么挥霍无度的？现在哭也没用了！你先去办理赴京的文书吧，等文书办好了，我在京城再想办法筹集资金。如果你连文书都办不下来的话，那就真没办法了。”可成说：“如果我办不下文书来的话，我就不回家了。”他一时激动说了大话后就出门了。他心里想：“要办理赴京的文书也需要一些花费。”他不想再和妻子纠缠钱财的事情了就只好自已去向那几个村里的学生家里告借。一分钱一分钱地凑起来真是费了不少劲。如果不是这十五年来遭受的挫折让他变得如此落魄这些钱连给他做赏钱都不够呢！这正是彼一时此一时啊！
可成凑了两许银子，到江都县办理赴京的文书。县里有个朱外郎，他为人忠厚，与可成有旧识，知道他现在落魄了，就在众人面前帮他周旋，写个欠条，等待他有了官职后，再加利息归还。可成拿着文书高高兴兴地回家，只希望妻子出去借钱能成功。回到家时，看到妻子还在房里织麻，景象凄凉。他心里慌张，想借钱又没借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又不敢表现出来。他站在房门外，低声叫妻子。
春儿听见了，一边擘麻一边问：“文书的事情怎么样了？”可成走进房间，从怀里取出文书放在桌子上说：“全靠妻子的福气，文书已经办好了。”春儿起身看了文书，心里想：“这个傻瓜现在终于不傻了。”她看着可成问：“你真的想做官吗？只怕你做了官后，我就得叫你老爷了！”可成急忙说：“别这么说！我今天能有这个前程，全靠你的帮助。但不知道借钱的事情怎么样了？”春儿说：“都已经说好了，只等你定好出发的日期，他们就会送钱来。”可成也不敢问能借到多少钱，急忙去选了个吉日，回来告诉春儿。
春儿说：“你去邻居家借把锄头来。”很快，可成借来了锄头。春儿指着一个地方说：“我嫁给你的时候，就在这里埋了一顶纱帽。”可成想：“纱帽埋在地下，不会腐烂吗？但别违背她的意思，先挖挖看。”他用力挖了几下，突然听到一声响，翻出一件东西。可成吓了一跳，捡起来一看，是个小瓷坛，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和几件银酒器。
春儿让丈夫拿到城里去兑换成整银，看看有多少。可成兑换后，发现有一百六十七两银子。他高兴地拿回家，双手捧给妻子看。春儿本来就知道有多少钱，但还是有意试探他。看到他一丝不苟地兑换银子，心里很高兴。她又让可成再拿锄头挖她平时织麻时坐的小矮凳下的地方。结果又挖出一个大瓷坛，里面装满了黄金和白银，价值不下千金。
原来春儿早就预见可成会浪费家产，所以提前准备好了这些钱财并悄悄地埋藏起来。她每天都在上面坐着织麻十五年都没有透露半点风声真是个女中豪杰啊！可成看到这么多钱财不禁流下了眼泪。他问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妻子说都是为了让他有个好的未来不受贫穷之苦。可成非常感激并向妻子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之后他们便开始准备行李雇佣船只和仆人一同前往京城做官去了！这正应了那句老话：“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可成到了京城后租了房子安顿好家人并向吏部投递了文书等待分配官职，在银子的帮助下他很快就被选拔出来了，并被任命为福建同安县的二尹（副县长），不久又升为泉州府经历（府级行政官员），这一切都是靠他妻子的帮助他的名声在官场中越来越大，又因为他在京城中用钱谋划公私两利所以又升为广东潮州府通判（地方高级官员），在朝觐（官员进京朝见皇帝）之年由于上司认为他有才华便让他执掌府印并选择日期升他为掌管（更高一级的官员），在吏书参拜完毕后有一个外郎捧着文书走到公座前不小心碰翻了茶杯茶水淋湿了衣袖可成正要发怒但仔细一看那个外郎瘦长身材长着几根黄胡子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做过的一个梦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梦中一模一样！他这才明白自已的前途和命运都是天定的并非偶然！那个外郎非常惊慌地磕头谢罪但可成却用好言安慰他并没有发火整个朝堂都称赞他气量大度！
当天退堂后，可成向妻子春儿讲述了梦中应验的事情。春儿也惊讶地说：“根据这个梦，看来你的功名也就到此为止了。想想当初在坟堂里教村童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现在你已经，官至六品大夫，对于一个太学生来说，这已经足够了。常说‘知足不辱’。你应该在事业的巅峰时期选择激流勇退，为山林娱老做打算。”可成点头表示同意。
他继续坐了三天堂，然后就以病为理由辞官。但上司因为本府掌印无人接替，没有批准他的辞职。他只好勉强继续视事，又勉强做了半年的知府。直到新官上任，交了印，第二天他又递交了辞职文书。上司看到他如此坚决，只得批准了。数千百姓挽留他，可成一一抚慰。最后，他和妻子衣锦还乡。
他三任官职积累的宦资大约有数千金，他赎回了以前的田产和房屋，使曹家庄重新兴旺起来，成为官宦人家中的大户。这虽然是曹可成改过的善果，但都离不开赵春儿的赞助之力。
后人有一首诗赞美他们：
破家只为貌如花，又仗红颜再起家。
如此红颜千古少，劝君还是莫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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