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死亡这种他们早已司空见惯的东西,家人之间互相猜忌才更加可怕。沈熹佳不想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说,可又不得不摊开。
让怀疑扎根发芽,结出可怖的果实才会让人追悔莫及。
“这件事我会处理,背叛者会接受应有的审判。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想想如何补救。”
梁好一党的主要势力在人界,与地方勾结,他做的事情并不透明,想要追查很简单。但这里是仙宫,不是人界。
在人界有证据你可以交官,再往上,可以找城主为你做主。但在仙宫,这就是个无情的斗兽场,只有强者才有权利说话。
他们还是太弱小了,现在退场及时止损是最优解,一旦如此,他们势必会遭到梁好的强烈打击,在仙宫更加举步维艰。
“除非有第三方协助。”
“地方不可能会与我们合作,梁好活着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楚凝光啊,我们可以找楚凝光。”
全场再次无声,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对沈熹佳有多重要,拉楚凝光进场等于放弃这个机会,将功劳拱手让人。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没有利益总比血本无归要好啊!
众人一时之间也讨论不出来更好的解决方案,齐齐看向沈熹佳。沈熹佳爱慕楚凝光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不在大事上犯迷糊,他们会永远支持自已家的小妹。
拉楚凝光入局已经是当下最优解,可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仔细想想这件事得益者会是谁?
一般来说,最大得益者就算不是主谋,也是顺水推舟的助益者,可怪就怪在,这件事没有最大得益者。
按照正常发展,有楚凝光进场,梁好倒台是必然的,地方受创,她与楚凝光平分功劳。要说楚凝光在这件事里得益了,可她为何不第一时间进场,甚至只要她想,以她的能力、地位、权力,她甚至可以一口汤都不带她尝。
这是一场无人受益的阴谋,没有最终赢家。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她需要尽快与楚凝光达成共识,越往后拖延,局势就对他们越不利。
沈熹佳下定决心起身与各位告辞,毅然走出主殿。
旭日殿最东边有一片花海,原本也是想推平了的,只是楚凝光意外发现这一块竟然是整个仙宫最暖和的地方。
这样的宝地,不建个暖阁可惜了。
暖阁周身用的是琉璃堆砌,圆顶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在一片花海里,并不会显得突兀。
所有与外界相连的位置都用水墙阻隔,穿过水幕,才算是真正进了暖阁。
内外便是两个世界了,到了冬天,外面是一片白雪皑皑,而里面却像是在春季一般,一片绿意盎然。
再往里走,那是楚凝光专门让人打的温泉。
当然,温泉自然是假的,这里是仙宫,万米高空又怎么会真的有温泉水。
只有在快入冬了的时候,楚凝光才会到这里来。毕竟,旭日殿这种环境,天气稍微热点就能被晒脱一层皮,更别说暖阁里只保温不散热,还有温泉这个源源不断的大热源。
衣服被随意丢在一边,散落一地,要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躺在温泉池里,都要被人怀疑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战了。
池边,仙使提前准备了加糖的果汁和新鲜的现切水果,摆盘精致,还未被动过。
楚凝光将头完全浸在水中,以此来迫使自已平静下来,但那些可是可是一直像幻灯片一样在她的脑袋里循环播放着,搅扰的她冷静不下来。
突然一双手向她伸来,抱住她的脖子将她从水中带出来,乱作一团的思绪凝结在此刻,那些纠缠着她的画面正在一帧一帧销毁。
来者是沈熹佳,她应当是来说服她入局的。她站在池中,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发尾湿哒哒的贴在衣服上,这副模样,总会让人升起一种恶劣的破坏欲。
她想将她按在水池里,直到肺腔的空气全部耗尽,泪眼朦胧的苦苦哀求她……
一滴血落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随后迅速被同化,消散在暖池中。
沈熹佳赶忙捂住鼻子,只是那双罪恶的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楚凝光的裸体,纤肤玉脂,看一眼少一眼。
楚凝光眉头抽搐,强压着怒火,一把拍在她的脸上。沈熹佳没站稳,整个身子往后仰。楚凝光抓住这个机会按住她头,死死压在水里,好好洗一洗她的脑子。
任沈熹佳如何挣扎,楚凝光的怒火不消半点,她用力往下一压,迅速回到池边穿上衣服,随手拿起一块苹果向她的脑袋砸去。
刚刚爬起来又被砸回去的沈熹佳再次跌倒,她本就贪凉只穿了一件薄衣,被水打湿后春光一览无余。
楚凝光坐在台阶上,身上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衣,让原本美艳的脸更添一份诱惑。
沈熹佳看的有些入神,下一刻鼻腔一热,她立马慌乱的抬起袖子捏住鼻子,仰着头让它再流回去。
她接过空中的苹果塞进嘴里,鼻血依旧止不住,她干脆不管了,任它继续流。
血流如柱,就是再强的表情管理大师也忍不住不笑吧!楚凝光看着她那般严肃,破天荒的放弃了这个嘲讽她的机会。
沈熹佳的给她分析的利害关系她早就一清二楚,甚至可能比她这个执行人还要明白,个中环节她早已经安排好了人,但这个时候,她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听她如何拉拢自已。
认真起来的沈熹佳倒是让她终于看到了书中描写的那个她,慈悲而不软弱,是真正强大的人。
“你说了这么多,有没有想过,你所庇护的万民是否真的希望梁好倒台?虽然梁好以权谋私,但他至少给普通人一个用灵石弥补阶级差距的机会。”
这是一个阶级固化的时代,梁好的背后站的不只是地方权贵,还有那些苦求无门的平民百姓。动梁好,势必会失去一部分民心。
楚凝光并没有管沈熹佳,说完便走向屏风后换衣服去了。
她所顾虑的沈熹佳当然知道,她可以做这个失民心的人,功劳也可以平摊,但梁好必须倒台。
不能因为被压迫久了就认为这些剥削都是正常的,说可以用灵石弥补阶级差距,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灵石的有几个人呢?
这依旧是少部分人的便宜,再将权贵之下的人分为三六九等,再细分阶级,继续一级一级的剥削。
平等或许是一个理想的词,但总不能因为实现不了就不去尝试,就想人生总是要走到尽头的,不能不继续活着一样。
虽然人活着这一辈子生老病死大差不差,但每一天经历不一样的风景,那些感受是真实的。追求平等,可能永远也无法到达彼岸,但生活在一天天变好也是真实的。
他们上仙宫是为了讨一个公平,同样也是要创建一个平等的世界。如果她今天因为什么民心、利益或是其他的什么放弃了讨伐梁好等人,那她有何颜面面对为这个理想中的新世界献出生命代价的同胞。
楚凝光换好衣服走出来无所谓道:“既然你愿意背锅,那我无所谓喽!我要六成所得利益。”
“五成,这是我的底线。”
她所代表的不只她自已,她的一切都可以给凝光,但集体的利益不可退半步。
这场博弈整个仙宫,乃至两山十一城都在注目着,一旦她输给了楚凝光,在想找机会起来那就难了。
楚凝光嗤笑:“六成,同样是我的底线。”
不说永远压住她,这刚上来就想跟她平分秋色,未免也太过狂妄。这要是都跟她平分,还不得被人笑死。
现在她是所求方,楚凝光不愿意退步,沈熹佳也没有办法。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已补上这一成,可她的家产已经全在楚凝光那里,她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沈熹佳低头磨蹭许久,取出一块拳头大的玉料,此玉无暇,看上去像艳阳天里第一缕光照进纯净的湖面,倒映出来的水,乍一看好似正在流动一般。
“好啊!你藏私房钱。”
“对不起,我本来像雕琢好,等到凝光生日那天再送给你的。”说完,她垂头丧气问:“这个可以抵一成利吗?”
楚凝光没回答问题,笑着反问她:“你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想等雕好了再问的。”
“我没有生日,我又不是人,哪来的生日,蠢货。”
拿她的东西抵消她的一成利益,还真会做买卖。楚凝光低头把玩着这块美玉,表面附着着一层油脂,不知道是什么。
69書吧
与旁的玉不同,这块拿在手上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意,似乎有御寒的功效。女主不愧是女主,真是什么稀奇古怪功效的宝贝都能被她遇到。
楚凝光将玉在手上掂量一下,丢回给她:“雕琢好再给我,我可不要半成品。”
暖阁中配备齐全,隔壁就是书房。楚凝光走到桌边提起笔,在纸上飞快地签上了自已的名字递给沈熹佳。
“查抄令,内容你自已写吧!名我已经签过了,你直接带人上门抓梁好吧!我懒得过问。至于行动资金,你打申请,我批条子,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少来找我,感谢配合。”
她相信沈熹佳的人品,不会拿她的签名为非作歹,写这种文书最费脑子了,要求行文规范,不能有程序漏洞,谁爱写谁写,她只有小学四年级学历,她不写。
握着这张纸,沈熹佳才真正意识到,权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东西。她筹谋数月的计划,楚凝光只需要这么一张纸就可以解决一个派系。
她还是太天真了,这只是楚凝光,更遑论身后的左神使,只要他们想,踩死她根本不必费力,一句话的事。
沈熹佳已经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离开的暖阁,又是怎么离开的旭日殿,她望着手上的这张空白文书,陷入长久的沉默。
殷司红探出脑袋瞅了眼沈熹佳面前工整摆放的文书,瞠目结舌道:“楚凝光这么狂?这是要血洗整个仙宫的节奏啊!”
沈熹佳低头不语,将文书递给她。
原本此事应该由她亲自交给楚凝光审批,可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凝光。
“那我去了?”
“等等。”她轻轻抚摸上眼前的查抄令,这上面的内容她已经补齐:“将它送给邵珏,可以准备行动了。”
见鬼了,殷司红皱着眉头蹑手蹑脚走近抽走她手下的查抄令,狐疑的看着沈熹佳,见她似乎没别的吩咐了才转身离开。
窗边两株吊兰悬挂在上面,垂下来的绿色枝叶遮蔽住了半扇窗户。透过这半扇窗户看,屋内一半是必备的家具,另一半则是植物的天下。
柱子上缠着一种五个花瓣的不知名藤蔓,床边放的是两盆蝴蝶兰,桌子上有一缸小叶睡莲,墙上爬满了蔷薇。
要不是床上睡了一个人,都要以为这里荒芜到已经被植物占领了。
等到苏雪推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看到的就是这样杂乱的一幕。整个房间种的到处都是花,毫无美感可言。
苏雪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无奈的将她拉起来说:“你赶紧起来,神使着急见你。”
眼睛一抹,楚凝光眯着眼睛回怼道:“是着急骂我吧!”
有这个觉悟了,签了那个字她就已经想到事后肯定要被左神使叫去骂一顿了。
苏雪嗤怪:“你知道你还做,神使可是被气的不轻。”
说到这个楚凝光来了兴趣,做起来问道:“摔东西了没。”
“没有。”苏雪老实回答道。
那就还不是特别生气,她这就去给她再添一把火,让他烧的更旺一点。
左神使的神殿是一片建立在小山上的宫殿,高低错落,你可以在门口眺望到宫殿里每一个屋顶。
走进神殿,地面上纵横交错的水渠连绵不断,从山顶的泉眼里下来,流淌过宫殿的每一处。顺着进门的方向右转一直走,就能瞧见墙上有一个大洞,那就是楚凝光的杰作。
面前就是一条笔直的台阶,从正门一直延绵到主殿,但他们并不是要去主殿,走上台阶的一半右转,那就是左神使的寝殿了。
走进书房,迎面就被刺鼻的石楠花味道熏退半米地,无论来了多少次她还是接受不了他这个特别的爱好。
楚凝光捏着鼻子跪在左神使身前的台阶上,再往下就是大铜炉了,她可不想跟这股恶心的味道作伴。
“知道错了吗?”
楚凝光乖乖点头,态度诚恳道:“知道错了。”
瞬时,一块砚台砸下来,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躲闪。砚台直勾勾向她的头砸来,楚凝光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往后倒,以一个高难度的下腰动作躲过了这一下。
天杀的,苏雪骗她,这哪里像是没砸过东西的左神使。
左神使有三个书房,这是他不常用的那个,很明显,他把常用的那个书房砸了个乱七八糟,被迫搬到这里。
更关键的是,他还把被迫搬书房的罪过算在了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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