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赶上元宵时节,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各处有各处的热闹,最是景和宫里,设了皇室家宴,请了戏子唱班,好不快活。
此时的凤仪宫内
“皇后娘娘,外面飘雪风大,恐凉了身子,咱还是进去暖和暖和吧,”
翠竹看到主子脸上的落寞神情,实在不忍。
“无妨,我就在此处看看,便是沾沾喜气罢了。”罗轻云叹了口气,伸手去接落下的雪花,霎时就融在了指尖,
“轻云,落雪,”
翠竹只听着主子念叨这两词,暗下觉得悲凉,捂住嘴偷偷哭了起来,又抹了抹脸,强笑着说道,
“雪从云里飘下来,自是极为纯净的,就和娘娘一样,”
罗轻云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谁又不知,这雪是极为脆弱的,待到明日太阳一出,就全化的干净。
一阵风带着七零八落的雪花冲到罗轻云脸上,只觉得凉意直往身体里钻,思绪也飘远了。
郢绪十五年,她不过是罗家小小婢妾一夜宠幸生的孩子,没有什么位份,和母亲被安置在极为偏远的小院子里。
及笄之时,罗家二奶奶带着女儿罗妙音来给她送贺礼,且说为她寻了一门好亲事。
原来这“好”便是嫁给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这么好的事原本落不得她头上。
罗妙音去年在缘法寺上香时偶遇了太子,自此就一发不可收地喜欢上了他,央求着家里人给她说亲。
罗家本就有意与太子结盟,如今确是个好时机。凭着在朝中的地位,求着皇帝下了旨。
但是太子似乎有个心上人,如今也只能被迫应允了。
只是在罗轻云及笄前两天,听闻太子突然上奏,要求亲上战场,而他的大婚日期,竟在出京的前一日,其中深意,不可深究。
皇上自然同意,只将此事当做历练。
朝中对于太子忌惮已久的人莫不大喜过望,毕竟,只要离了京,任何情况都能被篡改成意外。
而罗家尽管对太子的行为生气,却也不愿也不能轻易退婚,便想出了个替婚的法子,让罗轻云先嫁过去。
若是太子能够平安无事地回来,再让罗妙音入府。
若是太子出了意外,受苦受难的自然是罗轻云。
好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法,罗轻云再不愿也被迫上了花轿。
锣鼓喧天,队伍穿梭在挤挤攘攘看热闹的人群里,罗轻云本是祈求着这般的大婚,与自己的心上人。
然而入了太子府,一切的喧闹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无装饰无宾客无宴席,罗轻云坐在床边,自顾自地摘掉了盖头,眼前的布置全都简单朴实,倒显得她这抹红色扎眼。
罗轻云自嘲地笑了笑。
入夜,房外伺候的小奴婢聊起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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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几日究竟去了何处,大婚竟也不现身,这不打罗家的脸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钟意的人可是秦姑娘,二人本就青梅竹马,只可惜秦姑娘身份低微一些,不然,哪里轮得到舔着脸往咱府里来的,”说着意有所指的向房内撅了噘嘴。
“你别说,这罗家大小姐的模样倒是和秦姑娘有几分相似。”
两人在门外轻笑起来,却突然被一阵怒骂打断,“你二人不好好侍奉主子,倒在这儿说起主子的闲话来,把太子府当什么地方了?”
原来是府上管事的李婆子,
二人吓得接连求饶,称日后再也不敢了。
李婆子哼了一声,越过二人入了里屋。
给罗轻云行过礼后,毕恭毕敬道,“太子殿下近日有要事在身,恐太子妃一人在府中接应不暇,特叫老奴来伺候着,”
罗轻云也回了礼,“谢过殿下好意,烦请妈妈教诲,”
李婆子越看太子妃越觉得顺眼,至少比那姓秦的上的了台面。
第二日,就有流言传进来,说是太子在秦府留了一宿,今早就匆匆启程前往边关了。
再过了一月,又有消息传入京城,说是太子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恐怕是不行了。
罗轻云倒是异常淡定,在府中立了威信,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事件莫不打理得井井有条。
再半月后,果然如她所料,太子在夜深时被暗卫护送回府,虽未伤及命脉,却也伤的不轻。
罗轻云快速封锁消息,将太子安置在暗房内静养,吃喝饮食都由自己亲口尝过才喂给太子。
再是平日的起居都由她亲自侍奉着,未曾放心交予他人。
太子就在府中养了大半个月才悠悠转醒,外面的流言早已传的满城风雨。
岚儿,是太子陆沉风在梦魇里喊的最频繁的名字,可笑,竟与她的闺名兰儿同音。
想是秦府的二小姐秦岚罢,待到太子重归朝堂,再纳她为侧妃,也不是不行,只是自己的去处……
这般想着,一抬眼,便撞进了一双探究的眸子里,太子生的属实好看,卧病在榻也赏心悦目,罗轻云暗自感叹。
罗轻云和太子达成了协议,他保她的太子妃之位,她助他登上皇位,二人相互扶持着,走过了万般艰险的几年。
罗轻云的谋略本事似乎是天生的,若为男子,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太子曾这般夸赞她。
可如今,即使有万般技艺在身,也终究难逃这吃人的后宫。
记得当初太子病愈重返朝堂,所有流言不攻自破,罗轻云也一时风光无限。
只是她自己清楚,太子并不爱她,甚至恨她,恨她夺了太子妃之位,恨她不能让秦岚风风光光地嫁入太子府。
可惜秦岚,在传言太子已薨的时节里,被迫嫁给了宰相之子为妾。
“岚儿,她那么自傲,”陆沉风时时念叨着。
所以等到龙袍加身,他立时将宰相一派打入大牢,而秦岚则被遣送进了宫中,成了盛宠无限的静贵妃。
“翠竹,关上大门,我们进去吧,”罗轻云拂去身上的雪粒和水珠,转身向屋内走去,
突然听得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尖细的嗓音宛若细弦刮墙一般惹人不耐,“崇德皇后听旨,”
罗轻云只能跪在雪地上接旨,刺骨的冷意从膝盖传至身上各处,
“崇德皇后罗轻云,品行不端,妒念颇重,妄图加害静贵妃及皇嗣,念往日有功,今赐鸩酒一杯。”
崇德,多讽刺的封号。
“这圣旨……”罗轻云抬眼看了看宣旨的太监,顿时了然。
便是秦岚做的假圣旨又如何,他也应当是知情的,他即使不知,也不会责罚心爱的人。
罗轻云苦笑,竟是在喜庆节日里,好心赐她全尸。
“娘娘,我,我跟您一块……”翠竹跪在近旁,伏在地上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太监点了点头,一旁站的奴才便上前来,抬手斟了两杯酒,“我自己喝,”罗轻云抬头,不想叫人强灌了去。
笑着同翠云碰了碰杯,一同喝了下去。
撕心裂肺的痛从五脏六腑传来,可远不及失望的心痛,付出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有些情分在,他却从未顾及过。
闭眼倒下之前,她好似看到了一抹淡黄的身影向她疾步而来,而后便是乱哄哄的吵闹,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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