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毅生病了。
呼吸困难,头痛发热,伴有焦虑的情绪,经常会感到莫名恐惧。
昨夜他刚开始发觉自己不舒服时并不在意,可是病来如山倒,今天一大早,也就是3月21日早晨,高烧不退的他已经起不来了。
他算是有家庭的,也有一个女儿,可是老婆和孩子没有和他住在一起,也正因此,他在生病的时候只有自己照顾自己。
最后他挣扎着向单位里请了个假,这才又回到床上倒头大睡。
对于银行来说,他这个岗位可替代性非常高,所以请假还算容易。
他想着等睡醒再去医院,可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
上一秒他还在想着是不是因为最近思虑太重,心理压力大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了负担。下一刻醒来时已经是下午3点半了,就像醉酒断片一样。
潘毅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浑身酸软,衣物紧紧粘在自己的肌肤上,有些不舒服。
“难不成是发热,汗流的太多了?”
想到这里,他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水。
温润的水顺着他的喉咙进去,瞬间灌溉了身体内的沧田,让他忍不住想再喝一杯。
可这时,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呀?!”
“是潘毅的家吗?我们是警察。”
潘毅愣了一下,旋即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三名身穿警服的男子,为首之人正是谢靖中。
谢靖中看见有人开门,第一时间便将证件掏了出来。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副队长谢靖中,这两位是我的同事,谭明安,林聪。”谢靖中将身后的人介绍给了潘毅。
同时,他观察了潘毅一眼,向着身后的谭明安递了个眼色,谭明安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潘毅皱着眉头,问:“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谢靖中左右看了看,说:“楼道这里太挤了,我们进去说吧。”
潘毅犹豫片刻,侧身让出了一个空隙。
进屋后,潘毅没有请众人落座的意思,也没有关门,而是直接询问:“警官,这是怎么了?”
谢靖中微笑着摆摆手,说道:“没事,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潘毅轻笑一声:“我何德何能,生个小病居然可以惊动刑警来探望?队长就别开玩笑了,还是直奔主题吧。”
谢靖中看潘毅不慌不忙的样子,知道对方有恃无恐,所以没有直接开口询问,而是招呼着同行两人入座。
“来,坐,先坐下再说。潘先生你也坐,生病就不要一直站着了。”
潘毅闻言感到有些无语,这里明明是他的家,怎么此刻感觉外人是他自己?
谭明安却是第一个坐了下去,在他眼里隐约看见谢靖中身后浮现出一张蜘蛛网的虚影,悬挂在潘毅头顶。
他一大早就去市局找到了谢靖中,谢靖中正在向孙开诚申请着各种公文和函件。
其实当谢靖中在1506房间看见潘毅影像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凶手和潘毅的影子便重合在一起了。不过他缺少潘毅犯案的直接证据,证据链不完整,甚至是在推理的逻辑中都还有两个环节缺失着。
所以他需要在和潘毅面谈的时候,把这些内容补上。
拿到文书的谢靖中带着几个人直奔明商行总部的安全保卫部,他需要整个明商行各营业网点的监控录像。
与此同时,谭明安带着几个人翻阅他们已经收集到的个人档案,目标很清晰,就是从八千份的名单中找到潘毅的那份。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不过想要的东西都拿到了。
两方汇合后便决定去运管中心找潘毅,可到了的时候才知道潘毅今天请了病假。
于是谢靖中问清潘毅居住的地址,就有了此刻的见面。
谢靖中一招反客为主,显然超乎了潘毅的预料。
不过潘毅很是镇定,一个呼吸之间,态度转变了。
“喝水不?”
他边说着边拿出三个杯子在饮水机上开始接水,然后又说:“我不喜欢喝茶,所以家里没有,不过有速溶咖啡。”
“水就好了,谢谢。”谢靖中点头致谢。
递上三杯水后,潘毅这才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三人对面,诚恳地说:“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谢靖中感受着水杯的温度,正好,但却没有喝。
他放下杯子,一如既往地直接:“你认识邱浩然吗?”
69書吧
潘毅眨了眨眼睛:“邱浩然?哪个邱浩然?建设路支行的那个?”
“就是他。”
“那是认识的,以前都是同事嘛。”
潘毅没有回避这层关系,很坦诚地说了出来。
在谢靖中手里已经握着一副牌了,他只需要根据不同时机的需要打出对应的牌就好。
而且他从进门开始,就没打算给潘毅思考的时间,所以直接说道:“嗯,认识就好,他死了。”
潘毅大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3月12日的凌晨,火车南站,被人推下去站台后被列车给轧死了。啧啧,那样子,别提多惨了。你最近没有看新闻吗?”
潘毅摇了摇头:“没看。”
旋即他恍然大悟:“等一下,你们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事情才来找我的吧?”
谢靖中将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些,作出攻击姿态,说:“正是!”
潘毅耸了耸肩:“我和他不熟,目前工作也没交集的。”
谢靖中说:“确实,现在的你们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但是五年前呢?”
潘毅没有回答,而是盯着谢靖中看了还一会儿,才说:“五年前,我是建设路支行的行长,邱浩然是那里的客户经理。但是因为一笔贷款业务出了问题,我被问责了。撤了职,降了级,换去其他网点做客户经理,然后是柜员,再然后才做了现在的岗位。这么说吧,我很久都没见过他,也没和他联系过了。”
潘毅很聪明,他再一次选择正面这些往事,这样也更符合他在谢靖中心里的印象。
只不过潘毅话里的内容,比谢靖中掌握的少了一些。
既然对方有不想讲的内容,那谢靖中自然是不介意帮对方补充下的。
“对,就是这个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既然你是当事人,我说给你听听,你看看对不对?那邱浩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庸人,但家庭背景好。你和他不一样,是完全靠自己一步一步爬起来的。所以在银行业务方面,你更懂,也更熟。他嘛,属于草包一个,至少很多人是这么觉得的。但在五年前,那时候邱浩然的舅舅李恩平不在审计部,而是在你们的审批办工作。他的舅妈,也就是李恩平的老婆,是市建筑公司的财务总监。在这样的关系下,邱浩然瞒着你向市建筑公司违规发放贷款一千万元。你原本是不同意这笔贷款的,但你还是栽了跟头。一次宴会中,邱浩然将你灌醉,并诱骗你在贷款协议上签了字。不出意外地,那笔贷款逾期了。虽然现在已经收回来了,但是在当时,你和他都被问了责。而这五年中,他不仅回到了原来的岗位,甚至还升了职,成了那个支行的行长。而你,却被一降再降,不仅迫离开了原来的支行,在另一个支行成为了柜员。也就是在一年前,你通过内部的选调考试,这才来到总行运管中心的,对不对?”
潘毅脸上明显写满了不悦:“你调查我?凭什么?”
“因为怀疑你呀。”
潘毅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诚然,如你所说,我恨他。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可仅仅也就是恨他而已,我有妻子,有家庭,没必要去冒这样的风险。”
不料,谢靖中在这时,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认识张雯雯吗?”
潘毅诧异地抬起了头:“这又是谁?也是我们银行的?”
“就是城市印象小区里15楼,挂着蓝色窗帘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她也死了。”
潘毅厉声问道:“谢警官,你究竟什么意思?随便死一个人就跑来问我,你们是怀疑我吗?你们有什么证据?!”
对,这就是潘毅的底气,他自问没有留下任何直接的证据。而其他的事,他都可以推给“不知道”这三个字。
谢靖中指着潘毅家里的电视柜,说:“潘先生,你家的藏书不少啊,平时喜欢看书吗?那一定喜欢听故事吧,要不,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说到书,潘毅下巴一扬,彰显出了一个文化人应有的素养。他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说道:“真是稀奇,警察上门讲故事给我听。不听白不听,你说吧。”
“潘先生,别急,为了让你有代入感一些,我将这个故事的人称以你来开展,如何?”
“谢警官,我不着急的,你想怎么讲是你的事,可以的话就直接开始吧。”
“行,那就接着你的话说吧。有一个人陷害了你,让你落入低谷,你恨他,所以想毁了他。但你有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所以你并不想破坏这一切。于是乎,你利用了好几年的时间去提高自己的专业能力,比如计算机,比如心理学等等。而在这些时间的空档里,你调查和跟踪那个让你身败名裂的人,并制定出一套近乎完美的作案和栽赃手段。完美并不是因为手段多么的高超,而是栽赃的很巧妙。你知道你仇人沉迷女色,私生活不检点,于是便利用这一关系嫁祸给了一名被其所害的可怜人。3月11日夜里,也就是前几天,你利用其中一条把柄,将仇人约进了火车南站,并将其推下,完成了谋杀。”
一旁的谭明安一直默默观察着潘毅,见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又开始逐渐泛红,不知道是被谢靖中的语言影响,还是病痛使他发热的更厉害了。
谢靖中口口声声说自己在讲故事,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异常针对潘毅。
而且那自信的神情就仿佛他在现场一样,同样自信的潘毅一时没忍住,猛地站起身来:“你放屁!你这个警察,说话不讲证据的吗?我现在就要去投诉你!”
谢靖中再次笑了,说道:“潘先生,说了别着急的,这只是个故事,而且我还没说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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