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乡,一个四季落雪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白,永远是这里的色调。
别的色彩,在雪沫乡是极其缺乏的。
“好冷啊。”包裹成粽子的瑶落,在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进着。
“喝喝酒,就暖和了。再撑一下,酒馆子快到了。”久夕也不好受,冷得两腿直打颤。
到了酒馆,瑶落和久夕连忙找了位置,叫上一坛子酒。
客人不多,大都在闲聊,见他们二人衣着与本地略有不同,便问:“兄弟,妹妹,外地来的不?”
“嗯嗯嗯。”瑶落实在冷得很,只管喝酒暖身。
久夕则告知了一下:“萍儿乡过来的,四处走走。你们要有空,也可以过去那边看看跟这不一样的风光。”
“不一样的风光吗?”几人饮酒沉思着,似乎萌生了一丝期待。
“青山妩媚,大江奔流,好看的、未见的可多着。可以多去看看。”瑶落笑言道。
“小姑娘,你是看不见的吧,怎么……”
“我是看不见,但我也知道那些景色会有多好看啊。你们可以看见,却不去亲眼看看,多可惜、多浪费啊。”
几人有些哑然。
雪沫乡,因为常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难以进行生产,所以所用的物资几乎全部源自外乡。
“你们吃的喝的穿的,都可以自外乡来,但总有些别的是到不了这的。”久夕放下酒杯,对他们说道。
“如有机会,会的。”有个年轻小伙当即浅笑道。
“我也去,带我一个。”一个脸蛋被冻出腮红的姑娘附和道。
“你不说你一辈子也不离开这吗?怎么,改变心意了?”年轻小伙看向兴致勃勃的她。
“不给啊?信不信我揍你?”
“该你嫁不出去!”
“该你娶不了媳妇!”
“又、又、又吵起来了……”一个老人摇头叹息。
“你俩光棍,干脆凑一起得了,省得天天吵。”一个厚实的中年人笑话道。
两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
酒馆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言语声。
风雪渐小,酒馆子主人打开一个小窗,正好正对外头断桥,映出风雪中孤寂的两抹人影。
皙白的女子,有种素雅恬静的美,她静静坐在断桥上,喝着一壶酒,身旁还整齐摆着许多坛酒。
另一个行客打扮的人,同样坐于桥上,静静看雪落、听风吹,看似随意,实则很认真地听着女子讲话。
有个进来的客人,看他们都在看着外头,便道:“没甚意思,那女子是将死之人了,活不过今夜的。那人恰巧路过,只听了她一句“我活不过今夜,能陪我聊会儿吗?”,便停下了。你们说,那人是不是傻啊,这就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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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语,让他好生尴尬,他只得灰溜溜叫了坛酒,找了个角落坐下,陪着众人看外头的景象。
“你说,这活着,到底为何啊?”女子似乎哭了,但并没有眼泪。
“我不知。或许,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答案。”
“花待春风至,人等可依处。活着,是为了等些值得期待的东西吧。”见女子伤心不语,行客又说。
女子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好累啊,好像什么都做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侠客看她,不语。
雪无声而落,风呜呜而泣。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四处走走。”侠客茫然,似有伤悲。
“连你这种浪迹天涯的行客,亦会有烦心苦恼事吗?”女子忽的笑了,有些带着哭泣的释然。
静静坐着,陪着醉人月色,陪着雪落风吹。
不知多久过去了。
女子忽的咳了一下,血色染红白雪。
她怕来不及,笑着提前告别:“再会,朋友。”
“再会……”
说了再会,却谁都没有走。
他们,也许,在等着什么。
“真可惜啊,要走了,也喝不起好酒……”
她理了理沾了不少白雪的发丝,仰头看天——雪落个不停,像是要把她掩埋了。
行客喝着苦涩的酒,看了看单薄瘦弱的她,将身上的厚大衣披在她身上,拿起一管笛子轻轻吹起。
笛音如泣如诉,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原来,还有很好的人呢……”
雪落,风吹。
雪与笛音,静静送走了她。
她含笑离开。
酒馆子里,久夕和瑶落,以及一众客人,静静无言。
“人生乃苦途,来的人,都得走上一遭。”老人不再喝酒,只是叹息。
外头,行客抱起她,轻轻把她放到雪落不到的地方。
静静陪她坐了一会儿,他看向空无一人的雪白远方,似乎做了个决定。
“没有归家处,我带你走吧?”
最后,他带走了她,带她浪迹天涯,找寻答案。
离去时,瑶落握紧了久夕的手:“活着,便好好活着,想那么多干嘛?”
久夕点头,却又叹息:
白雪不知落何处,人间尽是冰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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