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守到子时。
附近农户早已熄灯。再远些地方有山的阻挡别说看见,就连狗叫也听不见,不用担心。
顺手把手里的烟蒂扔到地上用脚尖轻轻的踩着旋转数下。黑三娃环顾四周一圈,低声说:“走”!
工具是用布兜装裹的,走路不会发出声响。
因为有月光,手电也可以不用了。凭借月光,按着白天做的记号,黑三娃带路,我们一行五人顺着山路悄然无声的往上走。
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到了留白的树下。
黑三娃往树的左侧走了五步。打开手电照明,扒开草丛仔细的辨识了一下,挥挥手说:“就是这儿”,于是大家熟练的放下工具,开始做准备工作。
所谓的准备工作其实就是换衣服换鞋。因为接下来要开挖土方,为了避免一身尘土天亮后引起行人的注意,团队成员都要背一套破破烂烂的工作服,完工以后再换回来,这样整个人看不出异样。
还有就是用衣服包货总是比别的要放心些。
开工前,黑三娃负责确定开挖点。其余的几个蹲在一起先过过眼瘾。
点烟的时候一定面向内用手捂严实火焰,除了防风,还是不能让光亮透出去太多。
这个时候大家最多去的地方是坟茔的旁边。安全、清静,冬天还可以避风。
现代川地的坟墓都是半拱形,像倾斜埋入土里的火车头。外圈底座围了石头,坟头正面砌成圆弧顶状 ,前面多半都会立个石碑,一些刻了字有些没字,石头颜色的深浅能看的出坟墓的时间。
宋朝还是洞葬,只是洞的大小仅能够容纳一具棺椁。
明清之后,耗时费力的洞墓被抛弃,人们开始了现代样式的土葬。因为山地土浅,棺椁其实并没有埋下去太多,所以平原地区的坟茔都是圆锥形的,只有山区才是这种用石头堆出来的半拱形状。南方山区多数如此,包括福建两广地带亦然。之所以如此也应该和湖广填四川有关系。
稍微有些储蓄的家庭都会竖碑,上写考妣姓甚名谁生卒年月,若是有些荣耀生平也会带上几笔。清明时代碑文考究细致,样式也是各种都有。立碑除了传颂功德,之外还有个好处,就是造福乡邻。山区多沟壑小溪,水不大过往却有些麻烦,于是这些当时制作精良的墓碑反倒成了做石桥的最好材料,推到平放到水沟两岸,就成了一座简单的小桥,来往免去了涉水的不便,于是,百余年来这些石碑方便解放四邻乡里。
如果是冬天有风的时候,这些新旧不一的乱坟倒能遮挡些寒气。大半夜干土方工程这种大力气的活计,一顿操作下来,哪怕是寒冬腊月也是大汗淋漓。如果没有遮挡,冷风一吹多数是受不了的。
69書吧
我最喜欢这个时候抽烟看天。
仰望星空,才能让脑子来一通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才能让自己的罪孽因为宇宙的广漠幽冥、浩瀚无垠而有一种被饶恕的假象。
2
因为是入行第一次实操。先蹲在旁边看几位老同志忙活。
黑三娃拿起铁锹,先把标记周围清理一番,然后顺着右侧,下铲子,踩的深,带出来的土厚实,参杂其中的白色颗粒匀称,不一会儿的功夫往下挖了一米有余,土层也随之开始杂乱无章起来,这是回填的迹象,也说明这个洞穴大概率是被我们的先古同行动过了。
先古同行根据距离墓穴时代远近的不同所选择的物品也不一样。
第一批进洞的盗墓者,一般都是当时“礼制”规仪中的一员:打(埋)墓人。
他们知道详细墓穴地址、陪葬物品大体情形,进去之后最先洗劫金银玉器甚至是皮袄绸缎。也就是这一批人造成的损害最为严重,所以,历朝历代厚葬的大墓主人只能选择让埋墓人陪葬。
隔上百年,书籍字画开始值钱,再进来的同行一看没有硬通货只能卷了字画带出变卖。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唐朝也就成了中国历史上盗墓最猖獗的时代,也因为当时的唐人看到无数古墓被盗掘的惨状,纷纷选择秘藏或者简葬,以逃避盗墓者的光顾。殊不知,殊不知一些简单的生前所有的瓷器---唐三彩,居然因为色彩斑澜做工考究,成了盗墓者最想得到的物件。
至于说铜器,更是紧俏货色。古人用钱币无论哪朝哪代流通,都被称为铜钱。铜在古代,等同货币。汉朝前期,铸币权不再皇家手里,各个藩王都可以自己铸币流通。中央政府仅仅是因为财政吃紧的时候,才会对铜矿开采收取税金。
所以,汉以前的铜的需求量一直很大。陪葬的铜器自然也就成了比开矿来的更便利方式。
青铜的物件,因为年代近不值得收藏,化了铸成铜钱,是最好的选择。
几次三番的进出,让墓穴里之前的东西荡然无存,遇到脾气暴躁之徒,因没有得了什么宝贝暴跳如雷,一顿打砸泄愤走了。
于是,千百年来无数同行的关照下,能被后人找到的墓穴极多数都是空空如也。
到了近代,盗墓者连一块汉代地砖也不能放过,即时只能麦20元钱,也会不辞辛苦的背下山去卖了还钱。
当然,这么讲并不意味着每次都是空手而回,只要心细,不怕吃苦,运气好也是能在覆土淤泥下寻到一些小物件。也就是俗话说的“捡漏”,况且有些“漏”在当今也是不菲的收入。
是夜,大家就是抱着捡漏的预期开干的。
3
黑三娃放下铁锹,回头跟长手说:“长手,你来。”说完放下铁锹,站起身准备换长手接替。两人还没交接的档口,就听见远处传来低沉急促的声音:“有人,快跑”。
这是二十米开外负责把风的团队成员发来的警报。
一瞬间黑三娃、长手仿若触电一般,撂下工具,抓起衣服迅速开跑。被黑三娃条件反射动作搞得一头雾水的我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一个大跨步迈过水沟,穿着大裤衩仰着头用余光看着路面,拼了老命的迈着双腿。
一群惊弓之鸟,旋风一阵就到了半山腰拐弯处的一块砍了秸秆的玉米地,看看身后并没有人追来,黑三娃弯腰叉腿,停了下来。稍事休息,看看斜刀叉的玉米杆子,如果不小心刺入腿肚,绝对可以贯穿的锋利。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齐了小腿的玉米杆子居然没有扎到我们几个。
等慌张情绪平静下来,黑三娃清理了一下。发现只有小六子和大脸没跟上。
蹲在我身边的长手因为跟人碰在一起磕了脑袋一边捂着一边呲牙咧嘴的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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