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想,有了钱好好的过日子。
结果,当口袋里真的有了一些钱后,才发现“好好过日子”的愿望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况且,我也是个穷怕了的男人。在过去,很多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如今都在逐步变成现实。
比如挥霍。比如放纵。
过去看到那些中了彩票的幸运儿很快一贫如洗,总是会一阵鄙夷:“傻逼,如果换了我,一定会好好的规划这些钱。”
看到某些一夜暴富者不可一世的嘴脸时,也是一阵嘲讽:“草泥马,等老子有钱了,必须是低调做人,绝不可得意忘形!”
然而,在那市中心房价还没有突破千元大关的时代,我因盗墓获得的现金就已经接近百万。这在当时意味什么?
财富和地位。
女人和面子。
家人朋友面前伪装的落魄,和内心渴望被认同被尊重被崇拜的急切,两种截然相反生活下催生两种矛盾的内心世界。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真正理解了黑三娃姐夫嗜赌如命的原因。一场场牌局带来的是一次次的自我陶醉,自我麻木,也是自我毁灭的开始。
我不赌。但是我喜欢女人。
69書吧
确切的说,我是需要获得那种在女人面前展示自己从而被认同的快感。我出手阔绰,一掷千金。但我不滥情,不乱交,这也是我最后的一丝底线。
在欣萌的世界里,我是一个事业有成不乏温柔浪漫的男人。相识两个月后,我用她的名字在市区的另一处高档小区,买了一套两居室。第三个月的时候,我说服黑三娃和大脸一起出资作为股东,以欣萌为法人开了一家手机卖场,并把一切交由欣萌全权经营。
澧江之后的半年时间里,我们没有再上过山。
利用闲暇的时间我和上楠结婚了。
我和上楠的婚礼办的非常体面。我们定了本市最顶级的酒店,准备了最奢侈的酒席,请了本地最好的司仪,光迎亲的婚车就安排了50多辆,把上楠家亲戚全部接到酒店之后再一家家送回去。
我给了上楠最幸福的时刻。
欣萌知道我结婚。也知道,如果我们先相遇,那个带上戒指的女人一定会是她。只是,只是造物弄人,我和她前世的因,仅仅只修来今世这带有缺憾的果。
我知道并理解欣萌的痛,却一筹莫展。只能寄希望用时间砂纸打磨掉她所有的悲伤记忆。
我小心翼翼的生活在两个世界。
一个是伪装的屌丝。
一个是真实的自我。
整日的游手好闲,只会使人产生无尽的虚空。为了不让自己在浑浑噩噩中消沉,也为了自己能够忙碌起来,以便于穿梭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澧江一年后,我又开始归队,重新收拾工具开始盗墓生涯。
老孔回来的当天就约了黑三娃和我见面。
离开半年没有任何的变化,还是一身农民工的打扮,手指的粗糙验证了重体力的职业。虽然很好奇,拿着那笔钱之后,老孔已经如此的低调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老孔不提,我始终也没有开口问。
老孔说:“三娃,我得到消息,澧江人已经摸清了当晚的情况,只是还不敢最终确定就是我们做的。我想,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尤其是长手和小六子,千万不能太过张扬。”
“小六子倒是不值得担心,除了嫖婆娘,这娃没有别的爱好。关键是长手,被人瞧不起久了,一下子觉得自己终于出人头地,看谁都不顺眼。那个派场大的,就像是捡了元宝一样。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他包里有俩钱。赌场上人送外号送钱手。照着种玩法,要不了几个月,又得回到解放前。”三娃有些担心的说。
“是啊,人怕出名猪怕壮,早晚长手得害死自己。只要别把我们牵连进去就好,”我也跟着愤愤不平的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替他说好话。虽然我知道,即使我不替长手说好话,黑三娃也是要吸收长手进队伍的。
“还有个事儿,我看了几个地方,三娃抽空在去看看值得不值得做一次。”老孔看看我们俩继续说:“我们几个一下子不做业务了,会让道上的人起疑心。”
老孔说的有道理,虽然澧江的人迟早会找到我们,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伪装还是要的,况且没准儿运气好,又搞到大货也说不定呢。
于是,通知队员复工了。
大脸和媳妇儿在南方打工,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长手虽然人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但一接到黑三娃的电话,还是立即出现在鹿回头酒店。
小六子更积极,连工具都带来了。
几人合计一番后,当天晚上就跟着老孔上了山。一如既往,这些普通地带的墓穴,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
三个月的时间,我们跑遍了之前没有去过的地方。收获甚微。
不过,在技艺方面,因为跟着黑三娃和老孔久了,我的各项技能飞快的加持。一般的山形一眼也能看个大概,就连难度较大的定位也能自己独立完成,并且成功率极高。
后来都是我带着小六子上山找的目标。之后在喊上黑三娃和老孔坚定一番,如果合适,当天晚上就开始作业。虽然收获了了,但是这些技艺的提升也让黑三娃和老孔对我越发的放心。
老孔属于独行侠一类。自澧江之后的几个月玩消失。没有热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黑三娃问他是不是看婆娘娃儿去了。老孔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就是呵呵一笑搪塞过去。
秋天刚过,四川的雨季才结束。
只要不下雨,没事儿的时候我就会带着小六子,往山里钻。足迹遍布七县一区每一处崖壁山涧。
某个周末,我开车带着黑三娃、老孔、小六子、长手瞎转到红旗镇。这里是前年老孔曾经小赚一笔的地方。红旗这个名字是近代才取的,过去这里一直叫潼州。这个不起眼的小镇却有着极其悠久的历史。
放眼望去,红旗镇地势开阔平坦,山脚下居民依水而居,平坝阡陌纵横,人户炊烟袅袅。一看就是难得的盗墓宝地。
因为人烟稀少,我们打算上山找了目标直接开干。
中午刚过,黑三娃在一处崖下锁定了目标。然而不巧的是,墓穴的洞口被一颗松树占了大半位置。造成这个洞打起来难度极大。
必须先要把树根的一侧掏空,同时还要保证树不能倒伏,否则一旦倾倒大树的重量足以把洞口压塌。
黑三娃先是找出右侧膀子,然后大致估算了一下觉得可以打穿一部分树干,就让长手往下开挖。随着盗洞的掘进深度一点点增加,松树的树根终于暴露出来。细一点的树根都被轻松的砍断。没多久,就遇见了一根犹如大腿般粗壮的树根。树根刚好横在掘进工作面上无法绕过去。不能砍断,一旦断裂,整个松树会有倒伏的危险。倒伏的直接后果是将打好的盗洞淹没,如果倒伏向墓穴方向,墓穴在重压之下,极易出现洞内塌方。
黑三娃拿来铁锹,试着从树根下面掏了几下,还好除了这个庞大的树根之外,下方30公分内在没有如此规模的树根。于是就示意小六子顺着树根下方挖掘出一个能进一人的洞口。。
同样的工程量因为这颗树的阻碍,愣是比平时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等到穿过树根的盗洞打穿抵达墓穴洞口时已经天黑。受制于树根的盘绕,打出来的洞口极小,只能容纳小六这样的体格进出。进洞的重任自然就交给了小六子。
吃了晚饭补充好体力已经是九点来钟。
小六带了蜡烛、工具钻进墓穴开始探寻。时间过的很快,两个来小时过去没有多少值钱的收获,寻到的几枚铜钱也是品相极差的五铢钱,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几乎腐朽到拿不起来。
悲剧就发生在准备收工的时候。
三个小时的时间整个墓穴被小六子刺探个遍,就在准备收工时天气突变,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强烈的大风呼啸袭来,黑三娃大喊一声糟糕,“小六子快出来!”,话音刚落,强风之下,洞口前这棵被掏空一半根部的松树无法承受巨大的拉力,突然向着墓穴方向倒伏下去。树根带着厚厚的土层瞬间填满洞口。几秒钟后,又听见山体里一声沉闷的轰隆声。
“里面塌了,快挖土,救小六子。”黑三娃情急之下跳盗洞,拿起铁锹拼命的挖土。老孔拿起砍刀,用力的砍伐松树树根,碎屑在砍刀一次次接触树根的刹那四处纷飞。
黑三娃体力消耗过大速度刚慢下来,我就夺过铁锹飞快的铲土。老孔已经清理掉倒伏的松树,现在的工作面能容纳两个人同时铲土,长手拿了铁锹一起奋力的翻着岩土,几人轮番上阵,用做大的力量和速度挖掘,很快就挖到墓穴洞口。
刚清理出一个人能钻进去的空间,老孔就迫不及待的准备钻进去,结果探头进去一看,墓穴正中央横堆着几块巨大的岩石,小六子被整个压在石头下面连影子都没看见。看看时间和惨厉的程度,小六子应该早已没了气息。为了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们必须把小六子的尸体挖出来带走。
一切的罪魁祸首全是这颗松树,庞大的根系通过岩石缝隙钻进了墓穴的上体中,长年累月不断生长的同时扩大了岩石缝隙,倒伏产生的巨大拉力将墓穴顶部的岩石硬生生拉了下来。
一个多小时的挖掘,压着小六子的纹丝不动,因为缺少工具,不得已只能放弃。
黑三娃从洞里爬出来,默不作声。大家强忍着悲痛和震惊,含泪回填了盗洞。
掩埋小六子的墓穴随着风吹雨淋几年几十年之后又会了无踪迹。也或许,几百年后会被后辈的同行重新打开。到那时小六的尸骨早已化成覆土。
盗墓者,从入行的第一天开始就清楚的明白这条路上将会面临和遭遇的凶险。富贵险中求是这一行当最恰当不过的形容。
虽然从社会的角度看一个底层盗墓者的生命不过蝼蚁,然而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要承受天天塌地陷般的事实。即便是小六这样的家庭亦然如此,他不着调的父母总归是要老去,小六也将无可推卸的成为他俩的送终人,然而致死都不会有人替他父母解开小六子的生死之谜。所幸,小六子留下来财产。他的父母也基本能以此维持生计。
小六子的死对我的触动很大,一度有放弃的念头。但是,当我看着连绵不绝的山脉,眼里这漫山遍野的地下,又有多少小六一样的残骸被埋葬于此呢?
我承认小六之死是我退出念头最早产生时候。
当然,也是我重新定义盗墓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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