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掩埋长手尸体的时候我在想:如果发现情况不妙的长手向我们求饶,黑三娃会不会原谅他。
“不会!绝对不会!”
“留着长手,死掉的会是我们!”很多年后我问黑三娃,他的回答干脆利落。
也就是从做掉长手的那天开始,我的身体开始莫名其妙的降温,周身血液逐渐变得冰冷,不知不觉中触觉也开始麻木起来。
在后来的行动中,暴力替代了多巴胺给我带来所需的愉悦感。
而我也从一个最初只是想通过盗墓改变穷困现状的理想主义者,蜕变为一个血腥的追求刺激的犯罪分子。
黑夜里,我在荒野之中仰望天空,再也看不见漫天繁星的深邃,再也听不见风吹树叶的自然和弦,我的世界所关注的一切仅仅是洞穴之下是否会有我所想要的财富。
在盗墓世界里我变得更加沉默。
在家的天地里我更需要上楠予我的安全感。
2
全国各地的男人女人们似乎都把古城当做圣地——能解百忧的圣地。
于是古城仿佛成了一味药专门救治世上众多受到伤害的心灵,男女信徒顶礼膜拜,以期在这里获得彻底的治疗。
这些人最普遍的特点就是喜欢怀旧。
却不知怀旧本身就是各种伤害的源头。心怀过往不舍放下,渐渐的堆砌成疾。
一众的奸商们开着怀旧的处方,输出更多的毒药,让这些男女在古城的街头酒肆尽情的享受被虐的快感。
痛和辛辣一样本就不是味道,辣是强碱对皮肤的灼烧。痛是伤给心灵扎的创口。怀旧的碱又岂能化疗伤害所致的痛。
m来古城,我们一起坐在天台上看着青灰色的古城。
“武哥,我不是良心教主,也没有能力救赎这些堕落的灵魂,我只是想来这里赚取财富。古城现有的开发程度远远不够,留给我们的空间很大。”m激动的向我畅谈着他的理想。
3
看着远处碧蓝天空下的海天一线,我的思绪始终在欣萌与我之间的问题上。
无可脱离俗套的一对饮食男女,因为一场无意的酒局,自以为前世的缘分接续在一起。最初仅仅是抱着一夜疗伤动机,我和欣萌之间原本没有对未来抱以任何的太多的希冀。
一夜激情的本身就是彼此生物本能的需要,不牵涉幸福感、信任度。
然而,随着相处时间拉长,分子堆砌不可避免的开始,最后就连上短暂的一秒也成为了堆砌怀旧的物料,当一切变得不可负重,坍塌自然也就无可回避。
古城的深夜,欣萌独自起身,走上这小院的天台,用很长的时间静静的看着月光下的古城。回来时用冰冷的身体紧紧的搂抱住我。
欣萌故作平静的呼吸里夹杂着无法遮掩失落。她在微弱的抽泣,我抬起手抚慰欣萌的身体,光滑的有如绸缎,却冰凉的舒适。
我想她一定是无法说服自己回到初心,所以不得不在占有的欲望还没强烈到彻底激发前选择了放弃。我不知道欣萌的最终放弃是否源自于古城的那晚。但是我始终认为欣萌的放弃并不等于不再爱了,反而她的放弃更加彰显着对我爱之深切。
然而,即使这深切到铭心刻骨的爱,依然如月牙泉畔沙丘之上被紧紧攥在手心里的那把黄沙,最终还是没有挣脱随风四散的宿命。
4
宿命,说到宿命,我不由得一阵颤栗。
在我刚进盗墓行当的最初日子里,天真的我认为只要凭借一身的力气加上勤劳付出,出一次大货就能使自己咸鱼翻身。
在面对贪婪诱惑上,我甚至相信自己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是一个可以战胜贪婪的人。为此我还一度认为黑三娃姐夫十足的可笑,再获得那么多财富时却始终不懂收手,不知离开,肆意放纵自己的贪婪,最终走上命丧黄泉的不归路。
然而,时过境迁,不曾想我自己却活成了最初自己曾经嘲笑的样子。任随贪婪无节制的发酵,放纵自己一次次迷失,最后又心甘情愿沦为贪婪的奴隶,任其摆布。
烟瘾易戒,心瘾难除,戒除贪婪的心瘾更是难上加难。
原本以为能够抵御诱惑的信念,在内、外因素形成的合力诱惑下,就如深陷漩涡时,内心渴望获得的救赎一样,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濒死挣扎时所抓住的唯一希望成了一片孤零的浮萍,终将无法承受希望破灭之重而没入其中。
当沉没于滚滚激流之中,周遭一切已不会再让你有足够的力气逃脱,徒劳的挣扎只会加快沉陷的速度,除了就范之外你别无选择。就如同长手扣入土壤的十指,巨石下四分五裂的小六子,谁又不是这贪婪最好的祭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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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盗墓者的宿命在他挖掘第一锹土时就已注定。黑三娃和我一样都是这宿命的玩物。
黑三娃电话中跟我讲:“武哥,咱们被人定制了。”
盗墓行当本就是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或者叫生态链。活在最底层的永远是我最初那样的一线盗墓者。一群清运土方的农民工而已,区别仅仅在于土方之下是否存有梦想。阶层的流动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和所谓的金钱,地位、背景、势力(权力)才是这个生态链的核心。
寄生盗墓者之上的文物贩子们,依据特定的规则同样被定义成不同的层次。而与我们直接接触的仅仅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底层。即便是某个市的什么委员之类的官僚,也同样摆脱不了这个事实。
钱是路。权是道。钱可以为权铺路,权可以为钱变道。钱不是万能,路却可以四通八达,权可以一手遮天。
于是有人通过某个委员带话给了黑三娃。要见一面。地点由黑三娃安排。
某委员无奈的说:“三娃,我晓得你心头怪老哥哥。确实莫法,你晓得的你名声在外,如日中天,在我们这个行当里,已经没有你们做不了的事情了。”
对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就是看中我们几个。需要利用我们的名气为他做个局。
黑三娃知道这一去回或者不回都由不得自己。
电话里黑三娃说:“武哥,我已经通知了老孔他们,如果我能回来,大家就去某地碰面,如果没有接到我的通知,这一生的缘分就算到头了。”
听黑三娃这么说,我不知道怎么附和,只是“嗯”了一声。
挂了电话,我走上小院的天台,深夜下的古城,五彩缤纷的灯光依然闪烁。然而巷子里早已没了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石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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