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祭侄文稿》便是写在这样的大前提下。
颜真卿所祭奠的侄儿,便是之前为他联络哥哥的颜季明。
颜真卿祭奠颜季明也同样是在祭奠颜季明的父亲,也就是自已的哥哥颜杲卿。
...
此时画面中的颜真卿还不知道自已哥哥一家的噩耗。
忙碌了一天的颜真卿刚回到府邸,便看到了颜泉明带着一口棺材来到了颜府。
看到颜真卿后,颜泉明(颜杲卿的长子)再也忍不住,涕泪横流道:“叔父。”
看到颜泉明后,颜真卿心中咯噔一下:“泉明你身后这棺材是。”
“里面装的尽是颜家忠骨啊,颜氏三十多人尽数遇难。”
颜真卿听闻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随后颤声到:“那为何就一具棺材?”
“家弟季明只找到了一个头颅,身子都找不见了。”
“那杲卿呢?”
“我阿爹他,只剩几具尸骨。”
颜真卿强忍泪水继续问道:“那其他人的尸骨呢?”
“大多都不见了..”颜泉明答完后已是泣不成声。
看着眼前流泪的颜泉明,颜真卿喃喃道:“我颜氏家族三十多口就这么一下子没了?”
“全没了..”
颜真卿强忍悲痛拍了拍颜泉明的肩膀:“泉明,给我去拿点酒。”
接过酒杯后,颜真卿郑重道:“这第一杯我真卿自罚。我让弟兄们久等了。”
颜真卿颤抖着将杯中酒喝下,随后举起第二杯:“这第二杯,杲卿家兄我敬你了。”
颜真卿说完对着常山方向深深鞠了一躬。
“第三杯我给我的小侄子,那千刀万剐的史思明(攻破常山之人)必不得好死!”
颜真卿喝完三杯酒,悲痛的走到书桌旁。
颜真卿心中悲痛不已,此时的他心中思绪万千,提笔想要写些什么,但又很快将纸揉成一团,在如此国仇家恨面前,不论什么文字都显得苍白。
颜真卿痛苦的捶头,仿佛言语已经道不尽他心中的悲痛。
颜真卿就这么写一张,扔一张。
痛苦的他身体向后靠去,闭上眼睛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幕幕,待颜真卿再度睁眼,已然没了迷茫。
此时的他虽然已年过半百,但握着毛笔的手却是那样坚定。
颜真卿再度蘸墨,提笔写道:
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赠赞善大夫季明之灵曰
沈德同时解说到:“颜真卿以清薄的酒类和家常的食物,以祭奠自已侄儿颜季明的亡灵。”
逆贼闲衅,称兵犯顺。
“逆贼安禄山乘机挑衅、起兵造反!”
尔父竭诚,常山作郡。
“颜杲卿任常山太守,平定叛乱竭诚尽力。”
余时受命,亦在平原。
“我因受朝廷任命,赴平原都担任太守。”
仁兄爱我,俾尔传言。
\"你的父亲出于对我的爱护,让你给我传话。\"
尔既归止,爰开土门。
\"你返回常山后,土门打开以后,逆贼逼近。\"
土门既开,凶威大蹙。
“这两句说的便是颜杲卿的功绩,斩杀安禄山部将,拿下了土门关。”
贼臣不救,孤城围逼。
“贼臣拥兵不救,致使常山孤城被围!”
“这里的贼臣说的是太原尹王承业!颜杲卿斩杀敌将后派长子颜泉明带着敌将首级和战报往长安而去,但在途中被王承业扣下,把表彰上的功臣换成了自已。”
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
“正是因为王承业霸占了颜杲卿的功劳,所以当颜杲卿向王承业求援时,王承业为了抢功恨不得颜杲卿等人死无对证,所以最终导致了常山陷落。”
...
方俟远日,卜尔幽宅,魂而有知无嗟久客。呜呼哀哉。尚飨。
“等有朝一日战事平定,为你挑选一处好的墓地,季明你的魂魄倘若还有知觉,不要在此长久做客。呜呼哀哉,请享用这些祭品吧...”
随着颜真卿落笔,就连翻译的沈德都眼中含泪。
这眼前的文字,无不蕴含着颜真卿的情感。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感,让楷书大家的颜真卿写下了仅次于《兰亭集序》的天下第二行书,这一撇一捺皆是颜真卿的悲痛啊!
《祭侄文稿》全文仅蘸墨七次,其中从力有千钧的饱笔浓墨,到依稀可见纸张纹理的劲瘦渴笔,如人之呼吸一般,无意于存在而存在。
书,无意于佳,乃佳。
许多人以之为业的书法,对当时的颜真卿来说只是一种“业余爱好”而已。
尽管如此,他那“方方正正”的一笔一画,却分明阐释了他伟大人生中“端端正正”的一言一行。
这便是书法这一独特艺术形式独有的特点,那便是会紧密的和创作者的个人道德相关联。
比如那秦桧虽写的一手好字,但无一人愿意临摹他的字帖。
...
令人可惜的是,颜真卿却没有迎来一个好的结局。
颜真卿性格过于刚直,在唐德宗时期得罪了奸相卢杞。
到了783年,李希烈爆发叛乱。
不怀好意的卢杞建议颜真卿前往李希烈大营传达圣旨,以劝降叛将李希烈。
李希烈反状已明,颜真卿明知道此行一去不复返,大臣们也纷纷劝上书劝皇帝收回成命,劝颜真卿不要去。
但颜真卿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为国尽忠了一辈子的颜真卿,岂会向一个奸相低头当缩头乌龟?
到达叛军营地后,李希烈给颜真卿一个下马威,部署一千余人在房子外。
颜真卿宣读圣旨时,叛军就拿着刀子冲进来威胁颜真卿,颜真卿始终面不改色。
李希烈威逼利诱想劝降颜真卿,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李希烈曾问颜真卿,是否愿意做自已的宰相?
颜真卿却不屑道:“若等闻颜常山否?吾兄也!”
短短的几个字,却道出了颜家的风骨。家风如此,可敬可叹!
不日,颜真卿被缢死于孤柏树下。
颜氏族人,颜季明死于斩首,颜杲卿死于凌迟,颜真卿死于缢杀。
颜氏家庙碑,字字如堂堂君子,铁骨震世!忠烈之风出于一门,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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