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周澄吾激动地蹦跳到阿蜈面前。
阿蜈看到周澄吾,脸上也是止不住地高兴,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开口:“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在这怎么样?”
“我被困在这已经好几天了,根本没办法出去。”
“我这不是来带你出去了吗?”阿蜈朝着周澄吾扬了扬眉,模样娇俏可爱。
“可这里不仅有不少凌绝山庄的弟子看守,还有停云峰峰主坐镇,只怕……”
“怕什么!你忘记我会使毒了?”说着,阿蜈上前拉住周澄吾,“我们这就走!”
“好,好……”周澄吾说不出的激动,只得连连答应,跟着阿蜈走出厢房。
出了房门一看,果然看到原先守在厢房外的凌绝山庄弟子早已倒了一片,不省人事。阿蜈小声地开口提醒:“放心吧,他们死不了,不过得睡上几个时辰。等他们醒过来时,我们早已逃之夭夭了!”
周澄吾连连点头,两人就此搀扶着往前走去。
可走了两步,周澄吾不禁有些懊恼地开口:“糟糕!我们即使出了那房门,又如何离开凌绝山庄呢?”
是啊,凌绝山庄如此之大,有九谷十三峰,他们该如何出去呢?总不能走正门吧?可若想走其他偏门,周澄吾和阿蜈对此都人生地不熟的,如何能够找到?再说了,且不论能不能找到其他偏门,万一撞上了山庄里的其他峰主,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前功尽弃么?
阿蜈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不过她眼珠一转,很快有了办法:“那还不简单,直接抓个人来逼问下,不就好了?”
周澄吾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于是两人匆忙离去。可他们刚走了没几步,住在不远处的石磊便已隐约听见了异响,朝着这边快速而来。
周澄吾和阿蜈一路小心行事,偶然撞见成群的人,便躲在一旁角落,等到对方离去了才露出头来。如此兜兜转转走了一阵,也不知道走到哪了,忽然听到身后的停云峰上传来阵阵钟声。
“不好,难不成他们发现我脱困了?”
“只怕是这样!”阿蜈也有些着急,“我们赶紧抓个落单的人,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周澄吾点点头,恰好看见不远处的山崖小径上,一个妇人正独自挎着个小竹篮从旁边拐出。阿蜈也注意到了那妇人,两人对视一眼,阿蜈手上一扬,那毒粉便悄然地朝前飘去,毫不可查地落到了那妇人的身上。
“好了。”阿蜈小声开口,这才带着周澄吾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站住!”两人快步上前,拦住了那妇人。
那妇人显然是被忽然蹦出来的两人吓了一跳,惊慌之下,手中的竹篮也就此掉落在地。周澄吾打量着这妇人,只见她约莫四十的样子,面容婉丽清新,身上只穿了身简单的麻质裙钗,瞧着朴素亲切。
“你们……是什么人?”妇人怯生生地开口。
“闲话少说!快告诉我们,怎么从这里离开!”阿蜈装出一副狠厉的模样,冷冷地盯着妇人。
“你是指离开山庄么?”妇人小心地看了眼阿蜈,又看了眼周澄吾。
“废话!我警告你,别耍花样!你已中了我的毒,现在身上是不是开始发痒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妇人果然觉得身上痒了起来,就连脸上也是如此。她不禁伸手抓了抓脸蛋,小心地开口:“这位姑娘,山庄防守严密,日常只从正门进出,你们若想走他途,只能顺着谷底走了。”
“谷底?”
阿蜈看了眼周澄吾,周澄吾点点头,转而走到山崖边,低头一看,只见此时的他们正在半山腰上,距离山底还有一大段距离。顺着那山底往北面看去,隐隐有条小道,通往其他山峰。
周澄吾冲阿蜈摇了摇头,阿蜈转而紧盯着妇人:“怎么下到谷底?”
妇人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栈道:“顺着那条栈道往下,进到谷底后,再沿小道北上,绕过寒潭,大约就能出去了。”
“没有说谎?”
“我不敢。”妇人觉得身上更加痒了,转而向阿蜈求饶,“还请姑娘替我解毒。”
阿蜈盯了那妇人一会,最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甩给她:“日服三次,三日即消。”
“多谢姑娘。”那妇人微微屈膝,转而注意到周澄吾那条受了伤的腿,“这位少年的腿似乎受了伤……”
“不关你的事少管!”阿蜈维护地挡在周澄吾面前,“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一个人,明白吗?”
妇人怯怯地点了点头。阿蜈这才收回目光,与周澄吾对视了一眼,两人就此离去。
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往栈道而去,最终彻底消失,那妇人这才叹了口气:“那便是小姐当年的孩子吗?想不到已经长这么大了……”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孟瑜君的夫人芸娘。
且说这芸娘遇到周澄吾两人后,很快便遇上了停云峰追踪的弟子,有弟子询问她是否遇到了他们,芸娘只做不知,摇头离去了。
那些弟子也知这芸娘是孟瑜君的妻子,没什么武功,素来不理江湖中事,长年住在凌绝山庄中,足不出户,鲜少见到外人。既然她说没有遇见,大约便是真没遇见了。于是一行人朝她匆匆行了个礼,便告辞了。
另一边,周澄吾和阿蜈就没那么好运了。
两人刚顺着栈道来到山底,就遇上了巡逻的弟子。这次他们避无可避,阿蜈赶忙甩出毒粉,可那巡逻弟子早已眼疾手快地放出了信号烟花。两人刚匆匆离开不久,石磊便已率先闻声而至。
他将手指搭在那巡逻弟子的脖子上探了探脉搏,冷哼一声开口:“又是毒?”
石磊收回手,站起身,这时身后传来破空声,来人正是晚照峰的“金夕环”胡已暮。
“师弟,怎么样了?”
石磊转头看向胡已暮,开口:“见过师兄。人都被毒倒了,定是那万毒宗圣女下的手。”
“哼!这万毒宗真是可笑!明明有求于我凌绝山庄,居然还敢惹事生非,放走那魔教余孽!”胡已暮语气森冷,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好在,那老毒婆已经被扣下了,谅那小姑娘也不敢走太远!”
石磊眉头皱了皱,开口道:“庄主特地交代了,这周澄吾事关灭魔大事,绝不能让他走脱。其他师兄弟呢?”
“放心,此事庄主师弟早已通知了各谷各峰,他们绝对走不脱!”
“我是担心卢师兄……”石磊顿了顿,开口道,“你也知道当年他与小师妹最相亲。如今那周澄吾……”
“我知道。当年师尊座下六个弟子,属他们的关系最亲。”胡已暮打断石磊的话,微微仰起头,“不过我相信卢师弟明白孰轻孰重。”
石磊叹了口气,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道小径幽幽地通往山峰深处。他的目光凝了凝,胡已暮顺着石磊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过来,冷冷开口:“他们定是想沿此路逃出山庄,事不宜迟,我们快追!”
石磊点点头,两人就此脚下轻点,健步如飞,往密林深处的小径而去。
而周澄吾和阿蜈虽然暂时甩脱了那些巡逻的子弟,可他们知道,身后的追兵即刻就会追到,因此两人一路加快速度往前。可周澄吾的腿毕竟没有完全好,再加上体内真气被封,即便走得再快也快不到哪去,阿蜈还搀扶着他,反倒搞得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
“不行了,太累了。”
说着,阿蜈不管不顾地在一旁的木墩上坐了下来,双腿岔开,丝毫不顾形象。
周澄吾也是累得不行,他靠坐在一旁的大树上,喘着气,看着阿蜈,脸上不禁露出笑容来。
“你笑什么?还没脱困呢!”阿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能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周澄吾诚恳地开口。
其实,他的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完。自从离开病绝池畔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这次被困在凌绝山庄,他更深刻地体会到自已就是个孤家寡人,亲人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眼前周围诸敌环伺,他明明心中有些害怕,却还要故作坚强,强撑着面对、想办法解决。
所以,他是真真正正地感谢阿蜈的到来。要不是她,他不知道他有没有逃离这里的机会。
眼见周澄吾说得诚恳,阿蜈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开口:“这事也怪我,不然你也不会这样。”
周澄吾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要不是当时她的一推,他也不会上台,自然也不会暴露自已的身份。
周澄吾怕她多想,赶忙连连摆手:“真不怪你!我从没怪过你,就连往那想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阿蜈不禁噗嗤笑出了声,骂了声:“傻蛋!走吧,他们该追上来了。”
周澄吾点点头,阿蜈主动上前馋住他,两人就此沿着小径继续往前而去。这次,周澄吾隐隐觉得,阿蜈对他的态度似乎变得亲昵了不少。不过周澄吾并未来得及深想,只因更大的危机即将朝着他们笼罩而来。
周澄吾和阿蜈两人一路快走,尽管已经尽可能快了,可终究不敌胡已暮和石磊两人的内力雄厚。不过好在阿蜈耳力惊人,在逃跑之际,一直竖着耳朵仔细听着身后追兵的动静。如今听得身后传来的破空声,阿蜈知道,追兵已经近在咫尺了。
69書吧
“他们追来了!”阿蜈着急不已。
他们好不容易跑到了这里,可不想就这么被抓回去。而且不用说,一旦被抓回去,他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周澄吾眼尖地看到不远处隐隐有个破茅庐,像是早已年久失修的样子。于是他赶忙抬手指了指,提议:“进里面去避避吧,死马当活马医!”
阿蜈知道现下只有这个办法了,只得咬牙点点头,赶忙搀扶着周澄吾躲进了破茅庐中。
这茅庐果然破败不堪,阿蜈刚推开破门进去,茅庐里便顿时激荡起一阵阵灰尘,呛得人咳嗽不止,眼睛也是迷迷瞪瞪的,瞧不真切。
周澄吾正要说话,就被阿蜈强拉着在破茅庐的角落里蹲下了身,同时嘴巴也被阿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周澄吾明白过来,乖乖地闭上了嘴,阿蜈抬手比划了下,这才扭头往外看。
周澄吾顺着她的目光,透过茅庐的缝隙,只见破茅庐外两道身影飞身而至,正是周澄吾之前见过的胡已暮和石磊。
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立马进来,反而站在外头犹豫,过了会,便见那石磊恭敬地朝着里头行礼:“卢师兄,我是石磊,胡师兄也来了。我们本不想打扰你清修……”
周澄吾和阿蜈顿时瞪大了眼睛,这破茅庐居然还住了人?
两人正吃着惊,外头的石磊还在说着话:“今日山庄里走脱了两名逃犯,我们一路追踪到此,想着他们极有可能躲进了你这里,所以想……”
石磊话还没说完,便听得破茅庐中有声音传出:“你们所说的逃犯,可是小师妹的亲子?”
周澄吾和阿蜈更加吃惊,不过听着声音,倒像是从茅庐后院传来的。
“是。”石磊恭敬地回答,可同时也给胡已暮递了个眼神。
一旁的胡已暮明白过来,上前缓缓开口:“卢穹师弟,那人虽是小师妹的亲子,可毕竟是魔教余孽。你别忘了,当年师尊就是死在了那风快哉的手上!还望你分得清楚轻重。”
“我自然分得清。”那道声音的语气显然变得冰冷了不少,似乎胡已暮说的事触及了他的痛处,“不过他们不在此处,我又如何交得出?”
“这不可能!以他们的脚程,至多只能到这……”
石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胡已暮拦住了。胡已暮面不改色,看着茅庐,淡淡开口:“这个容易,卢穹师弟请我们进去坐坐就是了。”
“好说!”
周澄吾和阿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突觉一股劲风刮来,茅庐后院的门陡然被打开,他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强行被拖拽进了那道门中。之后,那股劲风直接吹开了破茅庐的柴门,席卷之下,直接将茅庐中的灰尘吹荡得一干二净!
胡已暮和石磊站在茅庐外,看着扑面而来的灰尘,随手甩了甩袖子,那灰尘便转了个方向,簌簌落到一边去了。在他们面前洞开着的,便是茅庐的柴门了。
胡已暮双手背在身后,和石磊一起,款款走入茅庐中。
直到这时,周澄吾和阿蜈才有些反应过来,他们似乎是被这破茅庐的主人救了?
周澄吾刚准备打量四周,便和旁边的阿蜈对上了眼神。阿蜈冲他眨了眨眼,周澄吾明白过来,两人就此默不作声地开始细细打量四周。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被藏在了一堆杂物后面。透过杂物的缝隙往外看去,临近之处就是一个鱼池。鱼池边,放着一根鱼竿和鱼篓,显然垂钓的人并不在此。周澄吾再往前看去,只见后院中种了几棵枫树,此时这些枫树刚露出点新芽,才刚隐隐有些绿意。枫树底下,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一个石棋盘前,独自对弈着。
这男子身形纤瘦羸弱,下棋的手如同细长的枯枝,再加上他只穿了身单薄的灰色衣衫,花白枯槁的头发散漫地垂着,越发显得他年迈了起来。显然,此人就是胡已暮口中的茅庐主人卢穹了。
这时,胡已暮和石磊走了进来。周澄吾瞬间身体僵住,不敢动弹了,就连呼吸都变得细小了不少,生怕被他们发现。
“我这里许久不来人了,你们随意。”
说着,那坐在石棋盘前的卢穹,随手甩了甩袖子,他面前的几个石墩子上的灰尘瞬间被吹散。见状,卢穹这才伸手从棋奁里拿起一颗白子,自顾自下了下去。
“卢师弟,我们师兄弟许久未见了。”
胡已暮一边说着,一边在卢穹面前坐下。一旁的石磊见状,也随之坐下。
卢穹并未抬头看向两人,只是轻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叹道:“我已是废人一个,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
“卢师兄,你何必……”石磊面露不忍,可后面安慰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胡已暮倒是面色平静,只是看着卢穹,一字一句地开口:“卢师弟,当年之事,我们今日不论,但那两个逃犯,你得交出来。”
“胡师兄,你这是兴师问罪?”
直到这时,卢穹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胡已暮。只见他两颊凹陷,面容枯瘦苦涩,脸上皱纹横生,双目却真如电。卢穹虽是胡已暮的师弟,可眼中却丝毫不见对胡已暮的敬意。
“这么说,你全然不知?”胡已暮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就连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师兄弟难得见面,何必搞得如此难堪!”一旁的石磊见状,赶忙伸手劝谏,可一个是他的师兄,一个是桀骜的师弟,他的话落在两人耳中,两人只当没听见。
面对胡已暮的目光,卢穹轻笑一声,抬手从旁边的棋奁里拿起一颗黑子,再次自顾自地下了下去:“看来对当年之事念念不忘的人,不是我,是师兄。”
胡已暮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卢师弟非要这么说话?”
“哎哎哎,师兄,卢师弟向来是这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石磊赶忙开口劝说,可两人并不理他。胡已暮只盯着卢穹,而卢穹呢?自顾自下着棋,连头也不抬。
胡已暮看着卢穹,忽然又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下来,转而道:“卢师弟,我知道你心中恨我,可当年小师妹非要追随那风快哉离去,还要叛出我凌绝山庄,我身为她师兄,不得不阻拦啊!”
胡已暮这话说得十分恳切,卢穹也不禁抬头看向他。
“之后,小师妹与那风快哉秘密成亲,师尊事后得知,勃然大怒。我纵然心中不忿,可也知道一切都已晚了。”胡已暮定定地看着卢穹,“我知道你一直对小师妹……”
“别说了,”卢穹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你知道我从未因那些事怪你,我只怪,我只怪……”
卢穹说不下去了,只匆匆别过脸去,嘴唇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石磊闻言,也早已动容:“当年之事,都怪我!是我非要挑战那风快哉,被他打落在地,还一心想要杀他,结果却让小师妹……”
石磊似乎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一幕,不禁痛苦地捂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簌簌地从他指间滚落。
“不是,不是,是我自已,是我自已……”卢穹抬头看向胡已暮和石磊,面容凄楚苦涩,“小师妹那么信任我,面对围攻,还单独接引了我进去。可我……可我却引狼入室,害得她血山崩,连自已刚出生的儿子都只看上了一眼……”
“此事你从没说过……”胡已暮和石磊吃惊地看着卢穹。
“说了又有何意义?小师妹又不能再活过来了……”卢穹满脸苦涩,再加上他脸上的皱纹,愈发显得他悲痛难当。
“所以,师弟才一心维护要他们么?”
胡已暮的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同时他手中一动,背后的金夕环陡然朝着杂物堆方向急急飞来,“砰”地一声,直接将杂物堆砸得四分五裂,露出了躲在其后的周澄吾两人。
周澄吾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变成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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