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东南方向是政府规划的开发区，这片区域几年前还是城乡结合部，老旧的住宅、农贸市场、汽修城杂乱的占据着这里。这里不仅治安成问题，老百姓的生活环境更是难以得到保证。经过几年大规模的腾退和产业布局的调整升级，区域的面貌焕然一新。优惠的政策和廉价的租金吸引了很多中小企业的入驻。
开发区被一条大青河分成了南北两块，北岸的商业区依河而建，林立的高楼，绵延的河流就像一幅浪漫的油画。工作日早晨九点半，几个年轻人正聚在在河边抽烟。这样的场景几乎在工作日都可以看到，位置的便利让他们只要下楼就可以在欣赏美景的同时解决一下烟瘾。
张翼掏出了一根烟，另一只手拿着还没有熄灭的烟屁怼在了一起。连续抽两根烟倒不是因为他的烟瘾大，结婚几年在媳妇的管束下他几乎戒烟了，今天他遇到了一些事情让他心烦意乱。
“你丫还抽啊！”一个长相很凶的男人说道。
“我们可不等你了，该开会了！”另一个头发梳着小辫，但身材矮小的男生接着说。
张翼继续抽着烟没有回答。
“刘总开会你可别迟到了，他那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小辫男说完这句话没在回头和另一个人一起跑回去了。
张翼继续抽着烟，对两人的提醒没有任何的回应。此刻他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着，他对已经发生的这件事毫无心理准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领导汇报说明，更不知道该怎么妥善的处理这个问题。对于张翼的大脑来说，这件事儿已经超纲了。
他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只想让全世界都忘记他的存在。
“全公司业绩最差的就是我，偏偏还是我遇到了这种事！刘总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其他人应该也不知道。发生这种事谁又能想的到呢，哎，八十多万啊！公司能饶的了我么？警察不会找上我吧？”张翼自言自语的说道。
“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翼在抽到第四根烟的时候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他看了眼手表，还有5分钟就要开例会了，这会儿他才极不情愿又迫不得已的迈开步子。
张翼的公司就在写字楼一层走廊尽头的位置，面积不过一百个平方，勉强容纳十几个人办公。公司入口处放了一个很大的屏风，几乎挡住了外面朝里看的全部视线，这里布置的更像是一间茶室而不是一家销售公司。员工们懒散的靠在沙发上，丝毫感受不到打工人应有的忙碌和压力，他们的办公桌上甚至连一根笔，一个本子都没有。公司的最里面是一个硕大的茶台，这张茶台也是所谓的刘总经理的办公桌。
这家公司执照上所谓的某某销售公司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却干着“贷款”的营生。员工们的社保都上在了这家销售公司，背地里却在为另一家贷款公司服务。除了张翼和另外一行政的姑娘外，其他人都和刘总沾亲带故，形成了一种“裙带”的关系。
上午十点，公司所有人围坐在刘总的茶桌前。张翼是最后一个坐下的，他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所有人的最后面，尽量压低声音的大口喘气。
主持会议的刘总看了手表，又抬头扫视了一下开口说道：
“人齐了，咱们现在开会。前一阵我经常出差，你们大家过的很开心吧。”
他停顿了一下，有几个人不敢瞧他的眼睛，默默的低下了头。刘总继续说道：
“别看我不在你们谁好好干活谁在偷懒我都一清二楚。看看你们上个季度的业绩，放出去多少款！回款又有多少呢？今非昔比了，以前那一套工作方式也该改改了。瞧瞧你们一个个穿的，大金链子小金表，短裤拖鞋满世界走。人家看见你们就知道不是好人！谁愿意和你们打交道，谁又敢和你们打交道？我们做的是贷款生意，不是黑社会不是流氓团伙，你们首先要取得别人的信任，才能更好的为人家服务啊！
刘总对着坐在角落的一位大姐喊了一声：“李姐。”
李姐是公司的财务主管，公司的所有账目都是她亲自经手的。听到召唤李姐马上心领神会接过了他的话：
“财务部门统计了你们每个人第二季度的销售和回款情况，现在我代表财务部向各位做一个通报。”
像这样的通报在每个季度的例会上都会进行，大家对自已的完成情况早就心知肚明。李姐所谓的通报其实是一次点名的批评，主要针对的就是业绩垫底的几个人。在念到后几名的回款情况后，人群中发出了阵阵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吗？”刘总突然说道。“可悲啊！借出去八十万，半年了一分钱都没要回来。张翼这笔单子你怎么解释？”
听到自已的名字，张翼知道这次的事八成是凶多吉少了。“小辫的业绩最差，偏偏却点我的名字。”张翼心里想着着。
“说话呀！我养你是为了给公司赚钱，不是让你坑害公司的钱！”刘总追问道。
张翼面露难色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我尽力了，刘总。”
“你别叫我刘总了，你要能把钱要回来我叫你张总！半年你都做了什么？
“按照咱们公司的要求，家里三天一去，工作单位两天一去。
“公司的要求是你应该把该死的欠款要回来！他是干什么的，抵押物是什么？
“开书店的，房本在咱们手里。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需要我来告诉你怎么做吗？再给你一周的时间，事办不明白你自已掂量着办，我这不养闲人。”刘总点了根烟抽起来，对张翼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张翼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回应。小辫男很隐蔽的碰了下张翼的腿，提醒他赶紧说点什么。
张翼很小声的说道：
“刘总，这个事我想单独和您汇报，有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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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刘总直接打断了他不想在继续废话，“大张你和他一起办这个事”！
大张听到自已被刘总点了名不急不慢的说道：
“刘总，我帮他一起办倒是没有什么，就是不知道张翼是不是乐意，毕竟这单他已经跟了半年了！”
大张的业绩和能力并不突出，可凭借他和刘总的“神秘”关系，却在公司混的风生水起。他是出了名的“唯利是图”，几乎所有同事都被他抢过单子。要说他干这行的优势就是比别人“更狠，更坚决”，刘总让他和张翼一起办这个项目正是考虑到这一点。
刘总冷笑了一声说道：
“张翼你不会有意见吧？”
张翼听到刘总和大张的对话内心简直哭笑不得，他心里想着：
“要是你们知道发生什么了，还能说出这些话么。大张也真是活该你倒霉啊，这个时候把你牵扯进来，妈的，报应啊！
“我没意见刘总，只是项目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我是不是再和您汇报一下。”张翼故意把关键词说的很重，好让在座的所有同事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此刻刘总的脑子里正在想着自已出差的行程，所谓的出差其实是带着自已的小三去度假。他根本没有心思在听张翼啰嗦，不耐烦的说道：
“项目的任何事你直接和大张汇报，总之一句话。这事办不成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刘总不在意的态度和大张的神奇加入反倒让张翼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索性把这件事全推给大张，让他和刘总解释去吧。不干就不干了，再干下去我非得进去不可！”张翼心里想着。
会议结束后，刘总直接去了机场。张翼本想找大张说明项目情况，可大张也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张翼破天荒的第一个到公司，他想尽快的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大张，他甚至想到了大张听到真相后吃惊的反应！
然而打开电脑后的一封邮件让他彻底改变了自已对这件事的态度。邮件是大张发给财务李姐并抄送他和刘总的。内容竟是自已的项目负责人变更。更可笑的是刘总在邮件发送的3分钟后就回复了同意！
这样的操作彻底看懵了张翼。大张爱抢别人的项目他是知道的，但这是他第一次亲自体会到。
“真是狼狈为奸啊！”张翼嘟囔着。
“张翼你来一下！”另一旁的屋子里传来财务李姐的喊声。
“邮件你都看到啦？”刘姐问道。
“看到了。”
“项目负责人虽然奖金多，可是责任也大，希望你别有情绪，好好配合他工作，你还年轻机会还是有的。”刘姐冠冕堂皇的说。
“刘姐，我一定好好配合大张的工作，我一点情绪都没有，完全没情绪。奖金不奖金的都不重要，能帮公司把钱要回来就行啊。”
张翼反常的态度让刘姐很惊讶，要是别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早就炸了锅。
刘姐心想：“这孩子是不太聪明啊！”
她继续说道：”那你去吧！”
老天真是帮了张翼一个大忙，也可以说是傻人有傻福。项目的所有责任本应该张翼一人扛下，现在神奇的转到了大张的身上。一切的利益，责任现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从刘姐的办公室走出来，张翼坐在椅子上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情。突然一个双有力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他吓得一个激灵。
“兄弟，聊两句？”大张谄媚的说道。
两人来到河边，各自点着了一根烟。张翼已经猜到了大张找他的意思，他故作镇定没有先开口，反倒是大张先绷不住开口说道：
“项目的事……，你知道这也是刘总的意思。八十万对于公司来说也不是小项目了，早一天要回来，对公司对刘总都有个交代。
“明白，项目上你比我有手段，我不想掺和了。”
“不掺和？你什么意思？”
“就是退出啊，项目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那奖金呢？”
“自然都是你的。”
“有件事我不明白，他的房本都在咱们手里了，钱没那么难要吧。”大张看着张翼满不在乎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当然，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张翼说出“还活着”三个字的时候，大张脸上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他不敢相信自已听到了什么，大脑变得一片空白，过了半分钟逐渐恢复意识的大张才慢慢的说：
“你的意思是，他死了？”
“死的老惨了……..”
“和你有关系吗？”
“你现在应该关心和你有关系嘛。
张翼看大张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赶紧补充道：
“要是和公司有关系，我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嘛。业务的合规问题你都清楚，听说他是有病了自杀的。大张，我还小能力也不够，项目以后全靠你了。
大张呆立在原地，他的表情就像一尊捏坏的雕塑脸难以形容。望着张翼离开的背影他再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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