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陈阳上高一,这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母亲担起了家庭全部的担子,为了给母亲减少工作的负担,陈阳选择了在学校寄宿。初次独立的生活也让一个十六岁的男孩很不适应。那时候的陈阳性格内向不善于与同学和老师交流,他不爱打篮球,不爱玩游戏与班里其他男孩相比显得格格不入,时间久了班上的男生开始给他起外号排挤他。最要命的是陈阳近视了,可他自已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坐在班里中间的位置,听课的时候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向前探着脖子努力的想看清黑板上的板书。在那个时候一个班里少则四十多则五六十个学生,老师很难照顾到每个学生的情况。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个月,陈阳的成绩一落千丈。
69書吧
最早发现这个问题的是陈阳的同桌也是老乌的女儿乌雅菲。
雅菲的价值观受父亲的影响颇深,为人很正。她看不惯班里的各种小团体,也反感女生间的背后议论叽叽喳喳。在其她女生看来她实在有些高冷。十六岁的雅菲身体发育的很早,宽大的校服早已掩饰不住她傲人的身材和骨子里散发出的气质。班里的女生们嫉妒她的一切,男生们却把雅菲视作女神。
雅菲和陈阳在初中就是一个班的同学,她深知陈阳的性格。面对班里其他人对陈阳的讽刺和嘲笑,她会冲上去帮陈阳解围。
那时候的陈阳在感情上异常愚钝,对于雅菲经常的关心并没有给出适当的回应。在一堂数学课上,雅菲把自已的眼镜递给了陈阳示意他戴上。正是这副眼镜让陈阳再次看清了模糊的世界,更看清了面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青春女孩”。
“还是那个时候好啊,也不知道你过的怎么样了,”陈阳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老乌给他的信,一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感叹道。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老乌给他写的这封信:
陈阳同学,见字如面。
已经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十分担心。女儿不在我身边的日子幸好有你经常来看我,见到你就想起了你们小时候日子。现在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对家人对社会不会在有什么贡献。
给你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我最近要出趟远门也许很久才会回来。雅菲在美国有她的妈妈照顾我很放心,唯一令我放心不下的是我书店里的书。你知道这些书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是我一生的心血,谁能忍受自已的孩子受人欺负无人照料呢?你是一个爱读书的人,我相信你有能力替我照顾好它们!
我活了五十七岁,可谓是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近来添了喝酒的毛病,往往醉后才得快活一二,恨年轻时不敢尝试此法。
信末送三句话予你,世事难料你可自已体会。
其一,凡事不可过于计较,得失皆有定数;
其二,当你迷茫的时候就去读书吧,在那里会找到你的希望;
其三,人言可畏,人心可畏,对的起别人之前要先对的起自已。
此致敬礼。某年某月某日
这封信的字迹开始时候还很工整,最后几段非常潦草,显得有心无力。信的内容本来很明确,但在老乌出事后陈阳反复读了几遍,他思索着老乌留下这封信的目的应该绝不仅仅是帮他存书这么简单。写信的时间是在老乌出事前一个星期,是什么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下定决心的呢?
陈阳想着信中的话,一句句的重复着。
“我活了五十七岁,喝酒的毛病,出趟远门很久才能回来……”陈阳嘀咕着这几句话,他读出了老乌的言外之意。
“他早就打算好了,”陈阳感叹道。
陈阳恨自已没有早点看到这封信,也许他还能当面问问老乌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法子呢,当时自已不是在监狱么。
此刻屋子里静极了,落地灯发出的电流声音在陈阳耳边清晰的响着,他的身体也随着电流不自觉的抖动着,陈阳哭了。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吓得陈阳从沙发上立了起来。他摸索着手机,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半了。电话是一个境外号码打来的,在半夜接到这种电话是谁都会有些瘆得慌,也许是酒壮怂人胆,也许是他预感到了什么,陈阳最终还是接了这个陌生的电话。
“陈阳,”一个极其甜美但略带焦急的声音喊着陈阳的名字。
这个声音让陈阳瞬间清醒了,他听出了对方的身份,身体强烈的兴奋让他几乎想拥抱对方,可理智告诉他眼下还不是时候,更不能说错一句话。
“雅菲,是你么?陈阳明知故问。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雅菲,别这么说,我很高兴你会联系我。“
“我后天要回去A城,你能来接我么?”
陈阳马上想到了雅菲回来的原因,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
“当然,需要的话我还能多陪你几天。”
“那我们见面再说吧,后天下午两点,另外我给你打电话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阳还想再说点什么对方已经迅速的挂断了电话。他清楚雅菲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更清楚雅菲这几天遭遇了什么,他听的出电话里雅菲始终在控制着自已的情绪。
两天以后的早上十点钟,陈阳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家里离机场的路程只需要四十分钟,他这么早出门并不是因为要见雅菲心情激动,而是出于他多年的工作习惯,重要的事情提前打出富余量才能尽可能的减少突发事件带来的影响。
陈阳上车后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回想着和雅菲上学时候的日子,想着他出狱后发生的一件件事情,此刻他不想被人打扰只想静静的休息一会。
出租车司机难得一早就接到去机场这样的大活,现在已经过了早高峰一路畅通,司机的心情就像飞驰的汽车一样非常痛快,很快车内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您是要去机场接人吧。”
陈阳闭着眼不耐烦的回应了一声,“嗯”。
司机显然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继续发问:
“您有二十七八?”
“三十三了”。
“可真没看出来,那你看着显小,成家了吧?
这会陈阳的思绪彻底被司机师傅的问话打断了,他尽力克制着自已的情绪回应道: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话一出口反倒是司机师傅变得安静了,他没想到年轻的客人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似乎全国的出租车师傅都有这样一个本领,只要他们想聊天无论什么样的话都能接下去。
“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
“我啊,什么能挣钱我就干什么,养家糊口嘛!”
“嘿,还是个多面手,不像我们每天就是开车。”
“干什么不都是为人民服务么,凭本事吃饭”。
“现如今谁不为自已活着呀,为人民服务那是当官的事,老词了”。
“我能抽根烟么?陈阳明知故问道。
“车上可不能抽烟,我们有规定!”师傅很严肃的说。
“我这人吧一坐车就晕,抽根烟能好点,一会吐您车上多不好。”
“得得得,我快点开吧,咱们就快到了。”
车内再次变得安静,师傅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超过一辆又一辆车,很快的到达了目的地。
经过三小时的漫长等待,雅菲的飞机终于落地了。陈阳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盼望着见到一个人同时又害怕见到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已该以何种态度迎接雅菲,甚至不知道自已还能不能认的出这位和自已有“特殊关系”的同学。
为了不出现差错,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接机牌。透过出站口的玻璃门,隐约的可以看到正在等待行李的人。国际航班的旅客行李往往很多,行李堆在推车上比人还要高。从玻璃门走出的人开始多了,陈阳的心跳的也更厉害了。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走出来的每一个人,手里的接机牌高高举着晃来晃去。
陈阳锁定了一个目标,可几秒钟后这个女孩就被冲上来的男生紧紧的抱住。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心里想着:
“别是我没看到她吧”。
他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有电话。
“把你那该死的牌子放下,丢死人了,”这个声音几乎是贴着陈阳的耳朵发出来的,同时一双雪白细嫩的手把陈阳高举的牌子迅速的拉了下来。
陈阳一脸惊讶的看着对方,试图调取自已全部的记忆想确认眼前人的身份。女孩一身十分得体的黑色西装,脚上穿了一双黑色的平底鞋,头发紧紧的盘着,一副时尚的太阳镜挡住了她的眼神。陈阳实在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的人会是当初那个穿着校服清纯稚嫩的同桌。
“我变化很大么?”女孩说着摘下了太阳眼镜。
“雅菲,不是你喊我我真的不敢认了!
“你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除了老了点。好了,咱们走吧!”
“去哪”。
“公安局。”
“去公安局干什么?”陈阳明知故问道。
“陈阳你听着,在这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有些事我现在也不清楚,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走吧。”
车上雅菲始终望着窗外若有所思,陈阳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车子驶进市区正巧路过老乌的书店。
“我不在的日子谢谢你经常陪他。”雅菲说着向上推了下太阳镜,轻轻的擦了一下眼睛。
“你这次回来……”
“我爸爸不在了,你知道吗。”雅菲直接打断了陈阳。
陈阳没有回答,也没有在说话。他清楚现在自已说什么也无法解除雅菲内心的痛苦,不自觉地陈阳把手轻轻的贴在雅菲的手上,试图给她一些安慰。雅菲并没有反感,就这样两人谁也没有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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