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阿白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挪到了楼顶。它慵懒地伏在我身边,满足地道:“真幸运,我悄悄钻进职工食堂,大厨张铮和他的徒弟正在剁肉,听他们说,职工的晚饭是肉饺子。闻见肉都是香的,虽然大肉比起鱼来说还差点,但差点就差点,总比吃萝卜白菜好吧。我就忍着肚子饿,耐心地等。谁知道并没让我等多长时间,他们已经剁好了肉馅子。这时,张铮拿出三个塑料袋,把肉馅子的一小半,足足有五六斤的肉分别装了进去。装完肉馅子,就给他徒弟说:‘小杨,你待会儿把葱和姜好好剁剁,剁碎了加到肉里面拌匀。我出去一趟,给刘经理、孙经理还有邢会计送去,马上就来。’说完就匆匆离去。他刚走,他徒弟就嘟囔一句:‘真贪。什么东西都要,也不怕人说。’嘟囔完,就外出剥葱去了。我一看时机成熟,就跑过去饱饱地吃了一大块肉馅子。等到我离开厨房的时候,还没看见他们回来。”
我也懒得听他嘟囔那些吃东吃西的烂事。我急着想知道张蕙兰和周世强的婚事,就打断了它的话,道:“吃饱了喝足了,你也没啥牵挂了,就给我好好说说张蕙兰和周世强的事情吧。”
阿白在我身边挪了挪身子,用它的前爪仔细地洗了把脸,然后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慢慢给我叙述有关张蕙兰和周世强的婚事。
周世强在沙苑子饮料广告里栩栩如生地描绘了张蕙兰的形象,凡是认识张蕙兰和周世强的人都知道了周世强对张蕙兰的暗恋,也都在私下里讥笑着周世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有张蕙兰的个别闺蜜才知道张蕙兰也对周世强有些迷恋,也都劝过张蕙兰,不要理周世强那个穷小子,可是张蕙兰竟然听而不闻,不辨不语。那几个闺蜜私下里聊天,也都直说“真不可思议。蕙兰是不是在考验雷宏博,故意在气雷宏博?”但张蕙兰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只有张蕙兰自已知道了。
张蕙兰的父母在电机厂家属区有一个九十余平米的单元房。自从她哥哥娶了媳妇,姐姐出嫁之后,这个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里就只剩下张蕙兰父母和她三个人了。虽然张蕙兰在务虚有限责任公司有自已的宿舍,但她还是每晚要回家陪父母住宿的,她不想让父母孤单,虽然父母并不怎么爱她和她姐姐,而是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她的哥哥。但那天自从亲眼看见了周世强画的以她为模特的展示沙苑子饮料的女子之后,她深为激动。他没想到,他对她的关注竟然那么专注和细致,竟然知道她脸上哪儿有痣,而且方位地方分毫不差。回到宿舍后,她还专门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她沉溺在幸福的感觉里,半躺在床上,回忆着周世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周世强是半个月前才从学校毕业,被总经理刘一鸣要到务虚有限责任公司宣传科的。张蕙兰在办公室里任一般文员,周世强报到来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看杂志《文友》,正被一篇小说吸引。突然听到一个冷冰冰的但富有个性的沙哑声音道:“你好!我是艺术学校毕业的,分到了咱们公司,前来报到。”张蕙兰忙抬起头,只见一位瘦高个,穿着已经洗得发白的绿色的确良上衣和蓝卡机布裤子,斜背着一个印有“红军不怕远征难”绿色帆布包的青年人站在面前。这位新职工所穿的衣服早已经没人穿了,显得非常古旧。她好奇地把目光上移,仔细注视着周世强的脸。只见他清瘦的脸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幽深中寓含着满满的哀愁,一头蓬松的披肩长发分挂脸颊两旁,愈发显得来人清奇古拙,气质绝俗。这正是张蕙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她看得眼睛都直了。但鉴于女孩子的羞怯,忙低下头,一抹红晕也同时弥漫了她那雪白的脸颊。她忙拿出报到册,准备填写。
“贵姓?”张蕙兰害怕周世强看出了自已的心事,忙简洁地道。
“周世强。周恩来总理的周,世界的世,强大的强。”周世强淡淡地道。
“什么学校毕业?”
“西府艺术学校。”
“有什么特长?”
“书法和绘画。”
书法和绘画?这可是张蕙兰最喜欢的。她不觉又看了周世强一眼,只见周世强也正怔怔地望着她。她忙低下头,那抹红晕又涌出了她那雪白的肌肤,看起来更加美丽脱俗了。她稳了稳情绪,才继续填写表格。
69書吧
“派遣证和介绍信。”
周世强从黄挎包里取出派遣证和介绍信递了上去。
张蕙兰认真看了一遍,就归类到了证明那一沓文件里了。
张蕙兰整理好手头的文件,热情地望了一眼周世强,道:“你先在那边坐一会儿,我去给刘经理汇报一下,等一下你去见见刘经理。”
周世强依言走到办公室一侧,在暗红色的连椅上坐了下来。张蕙兰则迅疾地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总经理办公室就在行政办公室对面,张蕙兰跨过二十余米宽的庭院,很快就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不知道总经理刘一鸣在忙什么,只听到财务室会计邢雪梅娇嗔地喊了声:“刘经理,这可是办公室。”
张蕙兰知道自已来得不巧,但既然来了也不能退回去,只好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谁?进来。”刘一鸣咳嗽了一声,道。
张蕙兰应声掀开了办公室的门,但却不见邢雪梅的人影。张蕙兰知道刘一鸣的办公室有个套间,专门为了他午休用的。她心里嘀咕道:“邢雪梅肯定是躲在套间里了。”但她不敢看套间的门,生怕刘一鸣知道了她听见了邢雪梅的娇嗔,就直接走到刘一鸣办公桌前,汇报道:“刘经理,周世强报到来了。他现在在行政办公室。”
刘经理色眯眯地盯着张蕙兰,道:“你让他去宣传科报到,我已经给王主任交代好了。”
“嗯。刘经理,那我走了。”张蕙兰转身欲走。
“蕙兰,先等等。把这份文件打印了,明天开各股室主任会议时要发。”
张蕙兰回过身来,接过刘一鸣递过来的文件。她刚一接触到文件,刘一鸣的手就把她的玉手抓在了手里。
张蕙兰吓了一跳,心嗵嗵嗵地直跳。她的脑子急速转动着,寻找着逃脱的计策。这时,院子里传来了很响的脚步声,她灵机一动,大声喊道:“霞姐,你来了?我马上过来。”急忙抽出玉手,向外跑去。一直跑到自已办公室门口这才停住,低着头,用她那白玉般的手轻轻拍打着胸口,长长地舒了几口气。等到心绪宁静下来,才走进办公室,望着坐在连椅上慌忙躲避她目光的周世强道:“我见了咱们经……经理,他……让你到宣传科报到。”
周世强站起身,大胆地望着她道:“不知道宣传科在哪个方向?你能告诉我吗?”
张蕙兰望了他一眼,道:“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说完,就直接向外走去。
到了宣传科办公室,张蕙兰把周世强介绍给了宣传科王主任,然后望了一眼周世强,看似淡淡地道:“你在,我走了。”然后又给王主任打了个招呼,道:“王主任,新同志就交给你了。我走了。”
周世强忙站起身,同样是貌似淡淡地道:“谢谢了。”但望着张蕙兰的眼睛里满是热烈的火焰。
王主任是一位胖硕的中年男人,他狡黠地看了一眼周世强又看了一眼张蕙兰,诡秘地笑了笑,道:“我一定会照顾好新同志的,你放心吧。”
张蕙兰快步走出宣传科办公室,一颗心竟然不听话地狂跳不止,脸颊热辣辣地,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雾,愈发显得迷人和漂亮。一出宣传科办公室的房门,她就微低着头四下打量了一下,等到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才放缓了疾走的脚步。
正在张蕙兰细细咀嚼她和周世强初次见面时的快乐和幸福的时候,她宿舍的门被敲响了,而且声音很大,很没有礼貌。
“谁?”被惊醒了美梦的张蕙兰有些怨怒,但她还是极力地克制住自已的怨怒,尽量舒缓了语气,但语气还是淡淡的,如同秋天的寒风令人颤栗。
“我。你老娘!”一位中年妇女气愤愤地道。
张蕙兰赶紧下床,套上淡红的塑料拖鞋,跑到门口开了房门。只见她父母正气愤愤地站在门口。
“爸,妈,你们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张蕙兰感到很诧异。
张蕙兰的母亲愤怒地道:“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说完,就和张蕙兰的爸爸气愤地走进房间,坐在了床上。
张蕙兰忙关上门,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紧紧地抱住妈妈的脖子,娇嗔地道:“妈,我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说。我错了我改。”
妈妈愤怒地甩开她的手,道:“你说,你和周世强那个穷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蕙兰听见周世强的名字,脸上不觉显出了欣喜的微笑和羞怯,但很快,她又强力克制住了自已,望着母亲娇羞地道:“没什么关系。他才分配到我们公司,我和他只见过一两次面,说过几句话。就是说话,也是我给他办关系时的正常问答。”
张蕙兰父母脸上的愤怒瞬间便变成了不屑。“那他为什么画你,还画得那么像?”
张蕙兰娇嗔道:“妈,你也太多心了。他是刚从艺术学校毕业的学生,哪有那么高的水平?他肯定是从哪个画册里照着一个很像我的女娃画的。这世上长得像的人难道还少吗?”
张蕙兰的父亲这才道:“我给你说不可能,你偏偏不信,要来亲自问兰兰。你都不动脑筋想一想,有一个刚刚来到公司没几天的艺校毕业生,哪有这么高的绘画技术?如果确实有的话,他也不会来我们这个小县城上班,还不被大城市里得大企业请去了?再说了,如果这个小伙子真有这个本事,他爱着咱们兰兰,也不会委屈了咱们兰兰的。”
父亲的话让张蕙兰欣喜万分,她整个眉眼都是喜滋滋的。她偷偷地向母亲望去。只见母亲阴着脸,大声斥责父亲:“你胡说什么?明确给你说,如果真是那样,我也是坚决不会同意兰兰嫁给那个穷小子的。”说完,又正视着张蕙兰,严肃地道:“不管你们之间有没有恋爱关系,我给你丑话先说到前头,我永远不会同意你嫁给这个穷小子的。你就给我把那念头迟早打消了为好。”
张蕙兰低着头小声辩解道:“他究竟有什么不好?你那么嫉恨人家。”
张蕙兰的妈妈听见了,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还真的对那穷小子有意思?我可告诉你,你趁早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别说到时候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张蕙兰的爸爸忙劝道:“兰兰,你少说几句好不好?你要知道,你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走,回家吧。”
张蕙兰没再言语,一言不发地跟着父母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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