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次日,崇政殿内。
“陛下,臣以为,虞府诗会,朝廷即是是要出钱,也不应该出太多,毕竟今年风调雨顺,根本没什么灾民。”谏院的张大人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着,丝毫不顾堂上皇帝的脸色变了又变。
“张大人,此言差矣,我朝地大物博,盛京周遭虽无灾祸,但是梅州、福州今年都遭了水患,若是能将募捐而来的钱财用到南方,不知有多少子民能受益啊。”
此时跪在地上说话的是四方馆的李相秋,承佑对此人略有些印象。四方馆是负责接待外来国家的使者的,只是近些年来,边贸锁紧,四方馆诸人倒是都成了闲差。
承佑微牵起嘴角,内心思忖,谁说这朝中无可用之人了:“李大人说的有理,就从内藏库取出那一对,银镶白玉的高烛台来,赐给虞家书塾。”
殿内一片哗然,赐烛归院,在本朝视为文臣的顶级殊荣,如今竟轻易赐给了一个已经退居家中多年的老太师。
众人便明了了,这位新皇对于虞家对于文臣的态度。
本来战战兢兢的文臣们,此刻放宽了心,脸上表情也松弛了不少。毕竟新皇是靠着武将势力登基的,朝中一直传言新皇会打破我朝重文轻武的传统。
转而重视武将。所以一众文臣的心便一直悬着。
如今皇上在朝会中下令褒奖老太师,如今朝野中半数文臣都或多或少拜读在过虞老的门下,此举一行,内里含义不言而喻:文臣仍旧是中流砥柱,要大家放宽心。
刚刚还谏言的张大人此时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看穿一切的司行旷不由得暗自赞叹,怪不得义父说新皇的政治智慧远胜过先皇。
下了朝后,司行旷依着规矩巡视了一圈皇宫,便去了长秋宫,跟皇帝汇报:“陛下,如今宫内的侍卫,均已换成了自已人。”
“你做事,我一向放心。只是还有一事,几日后的诗会,我也想去一趟。”承佑将手里的盖碗放在碟子上,清脆的碰撞声传来,震得司行旷浑身一抖。
“陛下……那臣提前去部署一下。”司行旷硬着头皮回应,他心里也知道皇帝为什么要去。
那里汇聚着朝野上下最优秀的嘴,最灵活的脑子。有些人没有机会入仕,有些人无心科举,但是虞家诗会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很多有才的人都会前往,正是为朝廷选拔奇才的好机会。新皇刚刚登基,朝野中大部分都是前朝旧臣,许多人还和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若是不慢慢将他们从关键的官职上调离,日后更是难办。万一让几个涟漪联合起来,先太子的风再一吹,难保不会掀起惊涛骇浪。
必须要将所有苗头都扼杀在摇篮里才行,西夏、东辽,都虎视眈眈,危急存亡之秋,朝廷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
如司行旷一般清醒的人都知道,一场大战或许就在眼前了。
司行旷回到宅子后,让影青带选了二十个皇城司的暗卫过来,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可以很好的隐匿在人群中。
但是具体部署在什么地方,就还是得先去书塾看看。
这事司行旷不放心让手下人去,还是得自已去看看才能放心,虽说小时候他也在书塾上过课,但是也是许多年没有从正门进去了,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影青,带两个人跟我一起,咱先去一趟书塾看看。”司行旷病刚好,身上还有些发虚,站起身的时候,恍惚了一瞬,扶了桌子才站稳。
临出门的时候,晴山过来,在司行旷边上耳语道:“早上从西边儿来了封信,落款是离鸳小姐。”
“烧了,以后这个人再来信都烧了。”
晴山目送一行人离去,心里纳闷儿,这离鸳小姐到底是谁,让主子生这么大的气?
本来最近和虞府的婚事将近,主子心情一直不错,回到房内,看着那娟秀的字,晴山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烧掉。
虞家书塾这几日热闹极了,虞宗之也在此帮忙,他的任期还没到,要等六月节的时候,同今科的进士们一同入职。
司行旷来到书塾门口,身后只跟了影青一人,其余二人身上扛着扁担,装扮做小厮模样。
“哟,什么风把我们指挥使大人吹来了?”虞宗之看到司行旷先喜后惊,拍了拍手,赶紧上前来迎。
司行旷此时的笑容里倒是比平日上朝时多了几分真诚,同虞宗之一起往里走去:“听闻虞家书塾的夏日诗会又要开始了,便让家丁取来些新鲜果蔬,也好为宴席添上些菜色。”
虞宗之这才往扁担上的竹筐里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看的他连忙驻住了脚:“你看看你,拿这么多稀罕物来,这都是今早运进来的吧,天气日渐热了,哪里能放得住哦。”
竹筐里最上边用荷叶包着的是葛仙米,一种只生长在南方水乡里的稀罕物。
虞宗之有往下翻看,还有些茭白、羊肚菜,都不是盛京常见的东西另一个竹筐里则是放了些鲜嫩的莲子、菱角。
都是当下还没有大批量上市的菜蔬。
虞宗之看了后连连摇头:“老兄啊,你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竹筐里的东西哪里是送给学子们的呢,明明就是送给他家大妹妹虞卿安的。别的倒是罢了,这新鲜的菱角,可是虞卿安的最爱,每年菱角季节到了,府里的餐桌上就会常常备着。
小姑娘家家受不得热,每逢夏季便苦夏,吃不进东西,只吃些冰饮、菱角,消暑开胃。
司行旷拍了拍虞宗之的肩膀,开怀笑道:“虞兄啊,看破别说破,你这说破了,我还怎么托你带些给她?”
“哎哟哟,说来可巧,妹妹啊就在后边儿院子里,布置内眷休息更衣的场所呢,你直接拿去送她,不用拖我了。”
“果真?”
“骗你做什么?估摸着这会儿也该歇着了,我带你过去。”虞宗之可不敢再让这些毛头小子单独跟虞卿安见面。
出了虞今安一个,虞家可不能再折个女儿进去了。
司行旷没想到虞宗之也要跟着去:“你看看我这还忘了,我还带了苏州刚送来的十年陈的三白酒,不如找个地方你我同饮一杯?这些吃食,晚些让府内下人挑一些带回去也就是了。”
虞宗之是不爱酒的,但是这陈年的三白酒,属实是令人难忘。酒味鲜美,上口黏唇,倒入杯中,酒满而不溢出。
只是酿造起来颇费功夫,而且得放个三五年才有味道,这十年陈的虞宗之更是没有喝过。
今日劳累了一日,如今正是困乏:“行,那我安排人做两个下酒菜过来?”
司行旷点头回应着,一边又跟影青使眼色:“将酒留下,你们几人将东西放在厨司那边,就先回去吧,今夜我与虞兄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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