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玲儿和赵嬷嬷在苏州城举目无亲,连路都不识,又身无分文,只得流落街头。
天寒地冻的,赵嬷嬷又年老体弱,不过几日便病倒了。
余玲儿眼看着赵嬷嬷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焦急万分,她想起当初王妃的临危嘱托,不禁悲从中来。
她早已顾不得礼义廉耻了,心一横便去了烟雨阁。
卖身所得的银子,全部用来替赵嬷嬷求医问药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即使余玲儿豁出一切,想要治好赵嬷嬷,可她还是病故了。
而此时余玲儿已经签下卖身契,不得脱身了。
她不愿屈辱求生,再三反抗,即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从不屈服,反而暗自庆幸身上的伤能让她免于接客。
为彻底摆脱这种境地,她只得多次出逃,可烟雨阁戒备森严,她总是被抓回来,自然是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她含泪说完自己这半年来的遭遇,突然心中一惊,愣愣地看向眼前之人。
“王妃,你为何会在这里?王爷呢?”
裕柔没有回答她,刚收住的眼泪又不停地往下落。
余玲儿明白了,顿时悲痛欲绝,嚎啕大哭。
她言语责备着裕柔,怪她不该如此堕落,若王爷泉下有知,知道他最爱之人竟然沦落风尘,与别的男人笑靥相迎,定不会瞑目。
裕柔默默地承受着她的不堪言辞,没有替自己辩解一句,待余玲儿责骂够了,解了心中的怒气,她才缓缓说道:
“你走吧,离开这里,我会替你赎身。你出去后寻个好人家嫁了,以后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别再陷在过去的痛苦里了。”
余玲儿也是个聪慧的姑娘,她发泄了心中不满,又冷静下来想了想。
她早就听说了烟雨阁的头牌许宁儿,只是听闻她一直住在后院,不允许任何前院的人去打扰,所以一直不得见。
如今既然知道了许宁儿就是徐裕柔,她为何只接待京中大官?
余玲儿只需要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决绝地说道: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助你为王爷报仇。玲儿无能,若自己有那个能耐,我必定以死相拼,也要手刃仇人,可我连报仇都不知道该找谁。既然王妃也有此心,余玲儿一定尽心竭力,侍奉在你左右。”
裕柔听着余玲儿的话,心中的伤痛又一次翻涌。
她没有拒绝她的请求,只失落地说道:
“别叫我王妃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宁王妃,也不再有徐裕柔,只剩下许宁儿了。”
余玲儿红着眼眶,也幽幽地附和道:
“嗯,也没有余玲儿了,只有念楚。”
两个姑娘搀扶着走回后院,许宁儿请来了大夫为念楚治伤,不过半月便恢复如常了,其间崔妈妈也不曾来为难二人。
这日清晨,天刚刚亮,崔妈妈就跑了许宁儿的屋子里。
正值许宁儿刚起床,念楚在给她梳头。
许宁儿看着心急火燎的崔妈妈,有些心烦地问道:
“来这么早?又是有多少帖子啊?”
崔妈妈一脸笑意。
“帖子是很多,不过我一个也没送来。因为今日有大人物,专程从京城来见你。”
许宁儿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崔妈妈。
“不管是谁,那也得我愿意见才行,还是让他先递帖子吧。”
崔妈妈谄媚地哀求道:
“宁儿,那可是丞相大人,你的老主顾了。你上次见了邢尚书,把裴丞相的帖子回了,他可是气坏了,这次你若再不见,他怕是要让我烟雨阁关门了。”
许宁儿一脸不悦,没有答话。
崔妈妈又赶紧说道:
“今日裴丞相还邀了两个好友在烟雨阁同聚,所以不需要你单独与他周旋,只需出席一下,坐在一旁作陪就行了。裴丞相也是要面子的,不过是想你在友人面前露个脸罢了。”
许宁儿听罢,戏谑地说道:
“我早就厌倦了裴丞相那张老脸了,若是有新面孔,倒是可以去见一下。”
崔妈妈忙应承着她的话,然后喜笑颜开地出门去回话去了。
到了晚上,许宁儿盛装出席,自然是让席间几人看得心花怒放。
裴丞相一边与两位友人聊着,一边细心地为宁儿夹菜,以显示他和宁儿的关系非比寻常。
许宁儿默不作声,只静静地听着,偶尔吃几口菜,并不过多回应。
她忽然听到对面那男人笑着说道:
“苏黎死不足惜,只可惜他那个女儿貌美如花,竟沦为了官妓。等哪日我得空了去逛逛,若还是清白之身,将她赎回去做个小妾也可。”
裴丞相也感叹着:
“苏黎确是个将才,勇猛善战,堪比当年的徐丞相。只是他没有跟对主子,因此送掉性命确实令人惋惜。”
许宁儿突然插话道:
“难道天下易主就要杀光前朝的有才之人吗?为何不能收归己用?天下归心不是更显得君主贤明吗?”
裴丞相一脸惊喜地望着许宁儿,不想她竟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于是更加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那些都是留给后人说的,眼下当然是坐稳江山更重要。说起来还是我劝陛下杀了他,他这种年轻力壮又在军中有威望的将领,留着将来必成祸害。陛下前些日子刚登基,总不好做得太过,现在朝堂已稳定,自然也要开始料理一些该料理之人了。”
“那谁是该料理之人呢?”
裴丞相哈哈大笑,将他满是胡须的老脸凑到许宁儿跟前来,神秘地说道:
“那可多了去了,你若想听,来日得空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许宁儿一脸悻悻的样子。
“那丞相今日不得空吗?还是不想和宁儿说这些宫中秘闻?”
裴丞相见宁儿有些不高兴了,只得哄着她。
“好好好,说给你听。现在这江南就有一位大人物要倒了,说不定你还认识呢。”
“江南能有什么大人物?”
“自然是那位富可敌国的王爷。”
许宁儿吃了一惊,心里怦怦直跳,她匀了匀气息,才假装淡然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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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成日里不过是在花街柳巷游走,无才无德,哪里能威胁到当今天子?”
裴丞相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
“可他有钱啊。这几年天下两次易主,每次新帝登基免不了犒赏一番,加之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我提醒皇上,杀一人便可得尽天下半数金银,谁知皇上正好也有此意,与我不谋而合。”
许宁儿低着头喝了一口酒,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只觉得心烦意乱,胸口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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