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启烛亦是看着天空中如此耀眼夺目的少女,师妹入门时间最短。那日宗主牵着一个六七岁宛如陶瓷般的女孩回到宗门。此后就听说宗主收下了唯一的亲传弟子,就在众师兄妹还有所不服,多年来宗主没有收一个弟子,却领回来一个外人轻易收入门下。很快司瑶的修为就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自那日起她的修为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毫不夸张,仅仅两年就从凡阶突破到了地阶,而地阶到玄阶也仅仅只用了四年,那是多少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高度,十三岁的玄阶修士。要知道整个九梦国有记录以来,最年轻的玄阶也是十九岁的江既宁,而谁又能想到打破这一纪录是他的天才弟子。
除修为之外宗主对她明目张胆的偏爱更是有目共睹,清尘山三大镇宗之宝皆予她护身,一身功法更是倾囊相授。在众人眼中,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非她莫属。而周启烛对这个师妹也是心服口服,此刻看着施展断念的少女,已经隐隐有宗主当年的风范,他是由衷的感到骄傲。
这些闲言碎语,自然入不了此刻正专注舞剑的司瑶。
司瑶此刻已经进入了入定的状态,诚然如他人所说,以她目前的修为施展断念实在有些勉强,可那又如何。在她身上从来不缺勉强。手中的断魂如同一个无底洞一样,大量吸噬着她的灵力,而这剑势就讲究一蹴而就不容丝毫迟疑与打断。司瑶的功力本来就比同阶甚至越阶更浑厚,此后也是在被吸噬得所剩无几之后停了下来。
在她身前一股巨大的气团悬浮,里面聚集着无数能量与树叶。
“不。”凌光在与迦叶打斗的途中,侧目看出了气团中蕴含的巨大能量,第一次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秋霜亦知晓非同凡物,她眼中隐隐有退却之意。
而那个大汉却是用丹药提升上的玄阶中期境界,空有一身修为,对于危险的感知显然弱于凌光和秋霜。此刻还首当其冲往前冲去下一刻,就在飞来的巨大能量之下一瞬间化为齑粉,动静之大,天地为之一颤。
与此同时,清尘山,忘忧谷。
一名中年道袍男子正坐于蒲团之上,男子仙风道骨不过不惑之年。他一手拿着浮尘,正在入定打坐。
就在能量爆炸的同一刻,男子睁开了眼睛,望向的方向正是江南的方向。
“断念。”他口中喃喃。此乃他早年独创剑术,需要配合离渊才可施展。此生只传予司瑶一人,是他为以防万一传予司瑶的保命之术。亦是因为他独创,对于施展此术的能量波动他再熟悉不过,所以在第一时刻就感知到了。
司瑶如今不过玄阶初期,断念施展最低的修为也是要玄阶后期。越阶施展的后果,他亦告诉过她,“非必要时刻勿用非常手段。”这是他的忠告。
想到此,江既宁掐指算了起来。以他的修为已经可以沟通天地,略知未来。
半晌,似算出是吉非凶,他神色放松了下来。
随后的那个气团一路而下势如破竹,期间的能量直朝着秋霜和凌光而去。
有了大汉的前车之鉴,两人自然不敢螳臂当车。毫不犹豫的御空逃命。但因为气团速度也很快,波及之下两人也纷纷受了不小的伤势。
剩下的能量一连撞碎了好几栋阁楼,才最终消散开去。
司瑶从天空降落在李明臻身侧。凌光与秋霜此刻在此看向下面少女的眼神皆有不同。不过玄阶初期的修为就可以击毙一名玄阶中期,重伤两名玄阶初期。早就听闻江既宁收了一名天才弟子,如今当真名不虚传。
此刻虽然凌光与秋霜暂时没有再贸然向前,但是越来越多的黑衣人从谢府门口涌入,直奔李明臻。
谢安拍了拍司瑶,示意让他们跟上,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跟着谢安,走。”司瑶当机立断。
迦叶与周启烛断后,司瑶谢安在前面开路,不过几个转弯就到了谢家宗祠。
“不好,快拦住他们。”凌光毕竟跟了谢允一段时日,谢家隐秘他还是略知一二。
只是说这话已经有些晚了。待几人全部进入宗祠之后,谢安在墙面上找到一个开关,只是轻拍了几下,一个巨大的石门从天而下,将外面的黑衣人全部隔离在外面。
谢安开启了机关,所有在灵位上的傀儡都散发起来了幽光。而正对着巨大谢无心的画像也无风而动。
“这谢家宗祠虽然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但我们都被关在着里面,没有水粮食支撑不了几日的。”苏景行望着散发幽幽烛光的灵位,只觉得瘆人,好似有无数双死去的谢家先祖盯着他。
“先别急,谢安,你带我们来这里是还有出口是吗?”李明臻问谢安。
谢安点点头,带着几个人一直走到上次谢天涯不允许李明臻再踏入的禁地之中。
只见巨大的谢无心画像背后,竟然有三座棺椁。
谢安将棺椁推开,三座棺椁都是空空如也,而棺椁下面是轨道,谢安指了指棺椁。
“你是让我们进去?”司瑶问?
谢安点点头。
“一个棺椁只能待两个人,师妹,我与你一起吧。”周启烛担心司瑶安危,毕竟刚才消耗巨大体力不支,自已虽然没有司瑶修为高,但是必要时刻还是可以帮上忙。
迦叶手捏佛珠:“阿弥陀佛,还是让司瑶姑娘和李明臻一起吧。她既为他的护道者,伴其左右再合适不过。”
司瑶亦没有反对。两人躺进最中间的。棺椁被缓缓关上,霎时一片漆黑。
余下四人,周启烛与谢安,迦叶与苏景行纷纷进入了余下两个棺椁。
待三座棺椁同时关闭之时,下面的轨道启动,三座棺椁同时驶入各自的轨道之中。
黑暗之中。
“你过去一点挤到我了。”司瑶道。
……李明臻挪了挪。
“还是很挤。”
李明臻又挪了挪,司瑶平躺了下来。
……
“你蛊毒好点了吗?”
“死不了。”
两人呼吸声可闻,司瑶少女的幽香传入鼻息,如空谷幽兰,异常凛冽。
“你在敲什么?”司瑶问。
“棺椁很高,下面是空的。”李明臻指了指躺着身下。
“你是说下面有夹层?”司瑶亦敲了敲,声音确实是空的。
“那半具问心应该在下面。”李明臻说道。
“你怎么知道?”司瑶惊问。
“上次你走了,我和谢天涯来这里,他说这里是禁地不允许踏入我就猜测在。”李明臻如实道。
“那这里有三座棺椁,为什么就是在我们这座棺椁内?”
“这座棺椁最大,也最高。”
……
“为什么他们选择今天动手?”
“只有成婚当天,无数人来到谢府祝贺而不让人起疑。”他说。
“所以你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你知道他们会从谢府大门而进,逼得谢安带我们到祠堂。”司瑶一点就透。
黑暗中,李明臻没有否认。
一切的一切都在眼前男子的计划之中,他甚至不惜将自已化作了棋盘中棋子,只求能达到最终的目的。他的心思如此之深,甚至可怕。
想要毁掉一切痕迹的最好方法就是大火。
客栈中,司瑶推开窗,看着将黑夜都染遍半边天的谢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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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瑶问:“他们肯放火想来不夜城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想要活活烧死我们。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九幽不夜城的人,要置你于死地?”
李明臻笑容有些凄然:“不妨这样想,这世间,有谁有这个胆量,这个能力,牺牲谢家与药王谷两大世家,耗费几年的时间精心布下这个局。只为谋得我之性命。而我死后,最大的获利者是谁呢?”
“是,齐王?还是四皇子?四皇子的护道者迦叶在谢府多次护你,那么这背后之人难道是齐王?”司瑶只是一经提醒,就立刻想明白了这一切:“可他是你皇兄啊。”
“母后死后,除了舅舅。我就没有亲人了。”李明臻垂下眼,语气萧索。那座人人趋之若鹜的皇城宛如人间地狱,为了权利与欲望就连血肉至亲,也可以骨肉相残,这一点他是很早就领教了。
又是一阵沉默,片刻司瑶道:“我得回去一趟,周幼宜还在里面。”想起那一夜老者托孤,心里还是不忍。
李明臻道:“我知道你决定的事情,我是拦不住的,一切小心。如果遇见危险,就即刻离开。”
司瑶微微一笑:“放心这点火还拦不住我。”说罢,足尖轻点,便从窗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谢府,不,大火中的谢府已是一片残垣断壁。
司瑶进去的时候火光冲天,她险险避开了几个火光中坍塌的房梁一路向着谢府深处走去,因为在谢府生活过一段时间早就熟悉了。
路过几个快没有气息的谢府侍卫,一番询问之下,指的位置都是她与李明臻住过的阁楼方向。
阁楼的四周都被烧毁,只有靠近湖心的地方,或许湿气过重,火势还没有蔓延过去。还没有周近就看见一身红衣的周幼宜跪在地上,肩膀轻轻颤抖。找到了人司瑶反而不担心了,她一步步走近只见周幼宜面前躺了两个人。
一个是几面之缘的老者,周幼宜的爷爷。
另一个竟然是一身红衣的谢允。
老者面色灰白,全身僵硬,早已没有了呼吸,观其面相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而另外一个谢允则只是昏迷了的样子。
司瑶一步步走近,周幼宜沉浸在悲伤中,竟然没有反应。她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已经没有多少眼泪可以流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从前那个带着几分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仿佛一夜间长大了。
“幼宜,是我。”司瑶轻轻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连叫了好几次,周幼宜这才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无神,迷茫,无助,竟然看向司瑶没有焦距。
司瑶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将她抱入怀里。她浑身上下冷的像冰一样,新婚之夜失去至亲,一场原本万人艳羡的婚礼,却在大火下,焚烧殆尽。再加上爷爷去世的时候告诉她,整个药王谷已经被人灭谷了。
短短几日,她失去了所有亲人……
“幼宜,我带你出去,别怕。”似乎有了温度,周幼宜整个人开始发抖,止不住的发抖。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嗫嚅了嘴唇,说了第一句话:“姐姐,他们都死了。”
………
带着周幼宜与谢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快亮了。
司瑶将两人安顿在另外两间房间之后,发现李明臻的房间内还点了一盏灯没有熄灭。推开门李明臻坐在轮椅上,披着大袄,一只手撑着头。幽暗的烛光映衬着他的脸意外的十分宁静。
或许是开门声吵醒了他,李明臻睁开眼,看着门口的司瑶轻声道:“回来了。”
司瑶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没有说话。
“怎么,没有找到吗?”语气却没有情绪。
“找到了周幼宜和谢允。我把他们安置在旁边。周幼宜爷爷为了保护周幼宜去世了。”司瑶有些悲伤,走进房将房门关上:“怎么还没有睡?”
“在等你。”李明臻道。
“我今晚要是没找到人不回来呢?”司瑶挑眉。
“那就一直等。”李明臻一脸认真。
司瑶趴在桌子上,与之四目相对之下司瑶用手轻轻挑起他下颚,来了兴致:“李明臻,你是怕我走了。没有人护你平安了吗?”
李明臻一双眸子漆黑深不见底:“是啊。”
“那你等我,我就会留下来吗?”司瑶眨眨眼反问道。
“也许,你不忍心了呢……”李明臻垂下眼,说这话,他也底气不足。
不过此人心机深沉,司瑶想到他的那些手段,刚刚升起的思绪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下一步,我们去哪里?”司瑶问。
“去洛川。”
“去合欢宗?去拿另外半具问心吗?”
“嗯。”当年离宫钦天监林徽南所言此行的的三大破局。其一,唯一人是他的护道者。其二为一物,谢家的问天。不过他功法尽失,也不会谢家傀儡术,拿这问天又有何用?此事只怕到了合欢宗才知晓一二。
李明臻捏了捏眉头没有答案。通常下棋之人都会讨厌这种将自已的命运悬于缥缈虚无的预言之上的感觉,但是此刻的他却又别无他法。钦天监,本殿就信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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