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循规蹈矩侍立一旁,聆听完毕,已然明白主上困扰,他将五郎的话一字不漏地在脑海经传几遍,沉默片刻,而后斟酌着说:“主人之意,山魈省得,单论凡尘,摒弃三界,古来须眉常有三妻四妾相伴也未尝不有,因此既遇佳人,欲左拥右怀,并不是荒谬绝伦之事。只是主人既有此想,还是须与主母商议方为妥当,仅此一策,别无他法,若刻意隐瞒,只怕徒增冤孽,还望主人谨慎。”言毕,又恢复了沉默。
要说这山魈还真不愧是隐匿神农架深山莽林内多智近妖近鬼的灵物,其胸腹智慧与见识颇高,不输于人。
他理解能力不失偏颇,心知五郎根源所在,就是欲求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因此了解到自家主人心里最真实的想法之后,就一字不提要主人对爱人要忠贞不渝之类的话,而是推心置腹给出了听起来还算良好的建议。
他心中最是明白,身为主人的仆属,必定要竭尽所能忧主之忧,想主之想,即使原是主之错,若算不得原则性上的大错,就始终应该站在主人的阵营。
果不其然,五郎听了他的言语,不由得点头称赞,“嗯,不错,你此番话确实倒是良策。”继而话峰一转,“可我瞧着贤妹此次出来,依稀有失魂落魄之状,我自知理弱,又应该怎样与她道明?况且,我尚能鼓足勇气如实交代,她若不愿意接纳白月我又该如何作为?”言罢,一脸欣喜之色淡去,越发愁眉紧锁。
山魈看五郎既抛不下新好又忘不了旧爱,一副甚是痛苦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略一思索,登时狠下心肠:“哦?主人既怯于言明此事,那还何消多虑?只能心若明镜而举止糊涂,刻意欺瞒主母了。”
69書吧
五郎听了,不免感到震惊,“什么,你要我欺瞒贤妹?”
山魈点点头,“不错,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事已至此,既怯于实情相告,您与主母哪还有什么彼此信任?”
五郎听到这里,无奈叹了一口气,轻声呢喃一句:“唉……到底是我辜负了贤妹。”言毕,继而示意山魈,“你继续说吧。”
山魈又滔滔不绝授他于耳,“不过在私心未暴露之前,碍于昔日之情,主人亦要好生对待主母,只有维持住夫妻应有的体面才能力求相安无事,多换得一刻安稳的光景。至于那白姑娘,情谊既在,尽管相交往来,区区小事想来无伤大雅。”
“倘若时日俞长,主母嫉妒之心作祟,终究忍不了发作,主人就将话头与她往明面上摊开了讲,届时,就算作特意征询过她的意见了,而她若是拒绝,一旦失去温良贤淑,便是您光明正大迎娶白姑娘之时。”
五郎看着山魈,一副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打断他的话,稍微停顿一下,山魈又继续说到:“不过,话归正理,这种心无忠贞的事到底于人于已有害无益,倘若日后主母真不依,会有何种结果非是你我能估量,而今日属下之言全是下下之策,主人应思虑周全,且要有面临事态不良的准备。”
言及此,山魈也算费尽了唇舌,不由一脸诚恳的看着五郎。
五郎又踌躇不定,颇为心烦意乱,一句话不曾说,只将盏子里剩余的茶猛灌入口,而后又把空盏递予山魈。
山魈急忙将茶盏捏住,忍不住一愣,“主人?”五郎依旧不语,他心想:“看来主人还是抑结不解呐。”
五郎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沉吟片刻后才缓缓道:“好,你确实苦心孤诣,今日之言,我会再行考虑的,茶已饮尽,你好生歇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话落,即翩然转身而去,山魈看着他跨步走出门槛,心里一块沉重的石头才缓缓落下。
从山魈住处出来,天上已经日影西移,原来不知不觉言谈一阵子,时间就到了傍晚。五郎心想弯弯许是早已醒了,这会儿倦意消除,她的心情也应该会好一些了。
这么想着,不再逗留此地,脚下渐渐加快了步伐。
……
正修阁中,弯弯睡了一下午,醒来之后精神格外饱满,刚移下床,小悔便端着一个装有温水的木盆子进来,另一手的臂肘还挎着一个萝筐。
弯弯瞧见她,顿时嫣然笑了笑:“可有寻到媚月轩究竟在何处?”
“寻到了,姑娘,那媚月轩就在蒹葭谷外往南十三里地,位于一座山坡上。'阿奴瞧得清楚,与情姑娘所说无异。”
小悔一边答复着话,一边将盆子轻轻摆在床尾端的置物架上,将挂在上面的棉巾抽到手里铺展开,笑吟吟说:“姑娘先擦个脸吧。”弯弯口中答应了一声好,稍挪两步,就接过棉巾擦脸。
小悔这时又转至房间正中的桌前,将挎在臂肘上的萝筐取下,专心布着佳肴。弯弯擦过脸,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慢悠悠移步桌前,又问:“那媚月轩仅只有白月和黄绢儿么,那个青公子可曾出现?”
小悔收了萝筐,正欲答话,俩人忽然察觉到外头有一点动静,小悔只好止住话音。弯弯抬眸向门口望去,五郎果然步伐矫健地走了进来。
小悔见状,赶紧儿告辞,经过五郎身边,又默默行了一礼,才消失在房内。
五郎眼角含笑,没说什么,小悔出入正修阁,乃是服侍弯弯,从前就是这样,他已司空见惯。只径直到桌前坐下,声情并茂地轻唤着弯弯。
贤妹二字方落下,弯弯遂声音清浅地说:“我就猜大哥果真忙,此时才回房来。”
五郎闻言,略一吃惊,即刻解释:“贤妹,勿怪,此时倒非多事之秋,只是去了山魈处多叙了些时候,因此晚了。”
“呵呵,奴家只是随意问问,大哥既是去见山魈,也是情理之中,我自然不怪你。”弯弯自行盛了一碗素汤端在手,吹了吹,不急不缓的说。
其声音粲然,笑若银铃,仿佛十分开怀。
五郎闻言,骤然愣住,哪还顾得上进食?只状似痴呆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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