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没有人能了解的东西
爱是永恒的旋律
爱是欢乐泪珠飘落的过程
爱曾经是我
也是你
——罗大佑《爱的箴言》
“对,我现在在外面,回头给你打啊,没有啊我最近没忙啥,就是突然来个活,每天写稿子赶工呢。”佳慧坐在一家咖啡厅,正在接露露电话,但神色很是慌张,因为乔明就坐在旁边,不停用嘴型跟她说话,还时常想拉她的手。
“没有,怎么会呢,不是不想和你吃饭,实在是前几次忙不过来,抱歉啊亲爱的,行行!那就今晚七点老地方,不见不散。”佳慧好不容易收线,不自觉得松了口气。
乔明拉着她的手,用略带夸张的哀怨语气说:“你要去哪,说好了今晚去我家,我给你做饭吃的啊!”
佳慧拍拍乔明的手:“你乖一点,她是我多年最好的朋友,已经约了我好几次了,再推掉我们会友尽的。”
乔明越发来劲地撒起娇来,简直退回到幼儿时期,把头靠在佳慧肩膀上:“那我也去!我不想做田螺姑娘了,我就坐你旁边不说话,随便你怎么介绍我都行,或者你就说,我是你来的路上捡来的小狗。”
佳慧觉得周围人都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们,不由地脸上火烧火燎,一边推他离自己远一点,一边低头小声说:“行行行,我和她吃完饭接着去你家好不好,吃饭的地方你不是知道嘛,离你家很近。”乔明这才作罢。
自打同意恋爱以来,佳慧的业余时间忽然捉襟见肘起来,因为每次见面都刻意约离家和学校很远的地方,因此光赶路程就颇费时间,还要迁就乔明上考博补习班的时间,以及她自己的教学时间,最终,佳慧连雷打不动的运动项目都一再减少。
他们的约会内容像任何普通情侣一样,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或者干脆在咖啡馆面对面坐着聊天。
有点出乎佳慧意料之外的是,两个人的亲密接触止步于牵手、拥抱和亲吻,乔明没有提过进一步要求,他似乎很享受平凡而缓慢的恋爱进程。
眼看和露露约好的时间要到了,佳慧匆匆奔赴餐厅,露露一见她就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噫?大半个月没见,瘦了啊,气色还不错,你这穿衣风格怎么有点变化,成法式风情啦?原来不都是律政佳人风嘛?”
佳慧心想:“每天没时间运动,还满城赶路,能不瘦嘛。”她故作轻松地坐下,一边招呼服务员点菜,一边回答露露:“什么风格不风格的,下班了嘛穿的轻松点。今天我请啊,之前推了你好几次,怪不好意思的。”
露露露出一副狰狞表情:“少废话,快说!最近干嘛去了,看你眉梢眼角春色满面,皮肤也白净透亮了,说吧,用什么滋补来的?是不是小鲜肉。”
佳慧心里早就打定主意:打死也不说,打不死也不说,坚决把这次秘密恋爱烂在肚子里,于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露露:“吃燕窝啊,即食燕窝,我现在每天吃,看来钱没白花。”
露露费尽心机,一晚上旁敲侧击,佳慧就是不吐口,露露只好悻悻作罢,临别时威胁到:“小样儿,别瞒了,你这状态很不正常,别被我抓到把柄。”
佳慧扮个鬼脸,一言不发,赶紧撤退,她其实很不擅长说谎,感觉自己已经漏洞百出了,还是少说话为妙。
把露露先送上车,佳慧站在路边继续打车,冷不防一双手从背后抱住了自己,吓得她叫出声来,回头一看,果然是乔明,他笑嘻嘻地把下巴靠在她头顶说:“我乖吧,特地等你姐儿们上车了才跑出来的。”
69書吧
佳慧松了口气,赶紧奖励地亲了亲他的脸:“真乖,走吧!去你家。”
俩人腻歪着打车的时候,佳慧似乎看到街对面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一晃而过,但又没看清,是谁呢?佳慧一路上都在思忖,最终也不明所以。算了,爱谁谁。佳慧晃晃头,决定继续听天由命下去。
乔明租住在市中心一栋老式塔楼中的一居室,离地铁不远,交通方便,但周边环境拥挤而嘈杂,小商铺和饭馆林林总总,院子里和马路两旁挤挤挨挨停满了各色车辆,不时有人骑着自行车,从密集的人群和车阵中车技高超地穿行而过。
电梯在六楼停下,楼道的灯坏了,乔明拉着佳慧的手在黑漆漆的走廊里转了半天,终于打开门,对佳慧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是佳慧第一次来乔明家,作为一个单身男性的居所,屋子还算干净,起码没有难闻的味道和土味装饰品,物品摆放虽然有些散乱,但装修风格简洁明快——白色墙面、棕色木地板配合藏蓝色的布艺沙发和窗帘,乔明的审美还算在线。
审美在线,是佳慧离婚后对男人的新要求,她发现,随着自己阅历的增长,对男人的要求不但没有降低,反而日渐升高,还越来越具体。
二十多岁的时候,她觉得一个男人只要衣着干净,能够交流,就可以试着相处。而四十多岁的时候,她却希望男人身材不能发胖,啤酒肚绝对禁止,打扮也需有点品味,最好用点香水。
她也明白,自己不但青春外貌不在,而且事儿还这么多,心思复杂,不好哄不好骗,远远比不上年轻女孩的青春貌美、单纯可爱,所以活该一直单身。对男人们喜欢年轻女孩这一点,她绝对特别理解。她不理解的是,乔明一挺帅的小伙子居然喜欢又老又作的她,这只能证明这家伙属于不接地气的少数派,一个绝对的奇葩人士。
乔明不但审美在线,而且对自己居所的狭小局促并没有表现出不安,这一点也让佳慧很感欣慰。作为胜负欲普遍爆棚的雄性动物,男人们攀比职位、房子、票子和车子的劲头,就像女人们攀比脸蛋、身材、首饰和包包一样疯狂,曾经的佳慧觉得,这是男人有事业心和上进心的表现,而现在她却深知,被这种所谓“上进心”反噬的危险和代价。
乔明麻利地从冰箱里掏出一堆东西,系上围裙,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样子,并且坚决拒绝了佳慧的帮忙。佳慧无聊地看了一会书,居然很快被招呼吃饭。原来,他只是拌了一个沙拉、热了一下现成的披萨和鸡翅,开了一瓶红酒就算完事。
佳慧笑了:“这就是你号称的大餐啊?”
乔明理直气壮的说:“对一个365天都在外面吃饭的人来说,这一顿我真的很有诚意准备的,你看,沙拉叶子都是我一点一点洗干净的。”
佳慧点头:“的确不容易,这么晚了还在等我,饿坏了吧?快吃吧。”
乔明拉她坐下:“你也吃啊,就是等你一起吃呢。”
俩人吃完饭,并肩坐在沙发上喝红酒。佳慧一边喝一边慢慢问:“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明转过身看着佳慧说:“说起来你别笑我啊,第一次看到你,那时候你穿一身灰蓝色裙子,好像裙子还是鱼尾那种散口的,踩着很高很细的高跟鞋走上讲台,当时我就想:哇这个身材好好看,被你的曲线迷住了。但是呢,你当时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样子,所以我可不敢乱说乱动,就老老实实缩在最后一排,准备刷刷手机熬过两节课。
后来你一开始讲课,神态就变了,表情很俏皮,很可爱,讲的内容很有趣。一堂课下来我就被击中了,觉得这就是我的理想型啊!成熟御姐和可爱俏丽的混合体。这以后,每次听你讲课,我都觉得很幸福,感觉时间变得特别快,一个多小时一会就溜走了,有时候,光是感觉到你从我身后走过,我的心就怦怦乱跳,那种心动的感觉真的很美妙。”
佳慧觉得有点感动,但又有点肉麻,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情话了,不由地像个老练的侦探一样专注地看着乔明的脸,企图从他的眉梢眼角发现一些矫饰的痕迹,但没找到,快三十岁的乔明还保持着少年般清澈的眼神,在今天这个时代真是稀有动物。
乔明放下酒杯,兴致勃勃搂着佳慧的肩问:“你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在酒吧听爵士乐那次?”
佳慧认真回想:“好像不是,那时候你只是让我有点出乎意料……应该是在跑步比赛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跑,我听到你的呼吸声,有一种和我的呼吸融为一体,同频共振的感觉。”
乔明的神色一动,靠近佳慧说:“你这个词用的好性感。”
“什么词?”佳慧摸不着头脑。
“同频共振。”乔明喃喃地说,拿过她手上的酒杯轻放在茶几上,开始吻她的上唇。这次的吻跟之前不同,很有耐心,很温柔,逐渐从上唇扩展到下唇、脸颊、耳朵、脖子……随着乔明的不断进攻,佳慧的身体逐渐向后仰倒,两人在沙发上肢体交缠,佳慧能明显感觉到乔明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她想,也许是该进一步的时候了,这个祸虽然越闯越大,但毕竟是有期限的,总会结束的,索性在有效期之内彻底疯狂一把。
她开始积极回应,乔明的吻也随之越来越深,手逐渐探向她的腰间,但忽然之间,他停住了动作,然后慢慢坐起来,不断深呼吸。
佳慧有点尴尬,也跟着坐起来整了整头发,问:“怎么了?你……不想要吗?”
“不是,虽然我很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什么时候?”
乔明双手握住她的肩,认真的回答:“等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
佳慧猛然有点鼻子发酸,她居然被一个孩子看穿了,但又很快掩饰地说:“我现在就挺爱你的啊。”
“不是,我能感觉到,你的心不在这,用你的话说,我们的身体很近,但心还没有同频共振。”
佳慧好奇道:“你这小屁孩到底是谈过多少次恋爱,跟个老手一样经验丰富。” “我当然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也不像你想的那样阅人无数,其实吧我就谈
过两次,一次我甩别人,一次被人甩。怎么样,很公平吧?”乔明嘿嘿笑。
佳慧乐了:“是很公平,为什么甩人和被甩啊?”
“很简单啊,不爱了呗。”乔明耸耸肩。
佳慧不觉有点生气:“对你来说爱不爱这么容易的吗?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两个人的关系里就没有责任,没有承诺吗?”
和赵杰刚结婚时,对方何尝不是终日把爱挂在嘴上,最后仅仅一句“没感情了,没价值了”,就可以单方面结束七年的婚姻。佳慧觉得,爱这个词对于很多男人来说,就是一种长在嘴上的挡箭牌和遮羞布,召之即来,挥之则去。
乔明说:“可是我的确觉得,两个人之间应该有爱就在一起,没有爱就分开,但前提是,那真的是爱,而不是别的,不是欲望、需求、名利或者算计。”
佳慧抱住膝盖,靠在沙发上:“那你说说,爱和你说的那些欲望、算计有什么区别?”
乔明吐吐舌头:“这是要我上哲学课吗?爱是什么呢?”他抬头看着天花板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吧,爱可以说是一种力量。因为每当遇到我爱的人的时候,我就能感觉到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力量。真的。”
他握住佳慧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你很难说清这种力量来自哪里,就像你说不清为什么会爱上这个人,但就是能感觉到。这种力量会直入你的心底,而且还会像一棵树一样一直长,一直长,让你变得很强大,想要给你爱的人很多很多,而且最奇怪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你给出去的越多,你就越有力量。”
他忽然转身对着佳慧:“对对,跟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爱和欲望、需求的区别就是——爱不想要什么,只是想给。”
佳慧静静的听,最后问:“那你当时为什么又把人甩了呢?”
乔明说:“因为我觉得心里没有那种力量了,我觉得自己又虚弱,又匮乏,再也没办法给她什么了。”
佳慧把头靠在膝盖上,半天没说话。
乔明摸摸她的头:“你在想什么?”
佳慧说:“我在想,我到底有没有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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