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清淮花了整整二十日，一针一线地将那喜服绣成了。
这二十日来，她除了睡觉用饭，便是裁衣绣花，未有片刻的歇息。
看着那霞帔上鸳鸯并蒂莲的纹样愈来愈完整，她的心也越来越静。
林鸢说得对，人心易变，该以我为先。
69書吧
渐渐，万清淮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开始同秦绿枝说笑，好像一切都未发生。
*
月末，万清淮将缝好的喜服送去了后市街，迎面碰上了从姜念院子里出来的儒子行。
万清淮装作没看见，却被儒子行叫住：“怎么又是你？”
“我还想问你呢！”
“这是我姐姐……”儒子行意识到说漏了话，忙将嘴捂住，“你来有何事？刨狗洞啊？”
万清淮翻了个白眼，没再回话便走了。
“真是小气！好歹也算熟人了，说个玩笑就生气！”儒子行上了马，却脚下没踩稳，重重磕在轿凳上。
血从嘴角流出，儒子行一摸，竟掉了两颗牙齿，说话还漏风。
南风忙扶起儒子行，吩咐马夫去医馆。
“遇见她准没好事！”儒子行捂着脸，过了半晌，又愤愤道，“莫不是她克我？上次也是在山庄瞧见她，第二日就见血了！还有白云观初见，难不成老道长说的血光之灾，与她有关？”
南风嘀咕：“公子，上次是因着你偷拿了五十两，老爷才罚的板子，将你屁股打开了花，怎么能怪这位姑娘呢？”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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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淮进了内院，竟看到为玉也在。
为玉奉命，依礼送来了喜服、盖头等一应的物品，未曾想竟能在此处遇见万清淮，自然也十分惊讶。
却见万清淮颔首低眉，手中捧着那件霞帔。
姜念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曰：“吉星照名扬临安，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为玉退身离去。
万清淮：“王妃可瞧瞧，若有不满意的，我再拿回去改改！”
“万娘子手艺了得，再替我绣条銙带来吧！”姜念冷下脸来，见万清淮低头不语，问道“怎么了？不愿意？”
“民女只做过娘子们的衣裳罗帕，只怕绣不好，误了王妃的事！”
“你绣的好！我信你！”姜念语气坚定，未有分毫退让。
万清淮只好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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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清淮领了银子就离开时，为玉还候在院外。
“万姑娘！”
万清淮客客气气地行了礼，淡然说道：“恭贺殿下大喜！”
“万姑娘，殿下他……”
万清淮抬头，似乎还在等为玉说下去。
为玉却支支吾吾：“姑娘保重！”
“保重！”万清淮嘴角勾起一抹笑，像在自嘲。
望着其离去的背影，为玉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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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条红色的銙带，万清淮拿在手中半日，却不知绣什么好。
蝶恋花？鸳鸯戏水？亦或是麒麟？
万清淮思来想去，用金丝银线绣了仙鹤云纹。
既你选了一条危险的路，那便祝你，平安顺遂，步步高升。
其实在听到儒子行说出那句话时，万清淮就明白了。
从三元楼的洛桑，到青远山庄的儒桢，再到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钱引一案，万清淮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猜出几分。
朝中动荡，不外乎就是争权夺利，赵彧白身居高位，岂能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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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銙带送到姜念手中时，她索性将话同万清淮说了个明白。
“你很聪明！”姜念看着銙带上的纹样，“为何不绣些两情缱绻的图案来？毕竟是，我与殿下的大婚！”
“殿下与王妃恩爱，自然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我与殿下只见过一面，言谈不足十句，何来恩爱之说？”姜念冷笑一声，将那銙带放于桌上，自顾说着，“都说前世三生结缘，才能修一世夫妻。若能缘遇良人，白鬓共头，也算此生无憾。可我是不成了，我有我的谋算，殿下也是！纵你们情深互许，可你想要的是一心之人，而殿下想要的，也只有我能帮他！”
“王妃实在不必同我讲这些，我绣这仙鹤云纹，也只是念在相识一场，盼他能得偿所愿罢了，没有旁的意思！”
姜念看着万清淮，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小蝶病了，明日成婚，总得有人跟着我，不如娘子来帮我吧！”
“铺子事多，我脱不开身，王妃另寻他人吧！”万清淮行了礼，想要离去。
却被姜念一把拽住：“娘子这般，让我如何心安？”
万清淮看着姜念冷冽的眼神，坚定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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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姜念站在院中等候，过了许久，赵彧白才出现。
“何事？”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明日成婚，殿下会随迎亲的队伍来吗？”
“为玉说你有事，就为这个？”赵彧白明显不悦。
姜念见状拿出那条銙带，赵彧白摸着上面的刺绣，就知是出自万清淮之手，那个被为玉买回的香囊，自己日日带在身上，已抚摸了无数次。
愿人平安，寿如松鹤；愿君高升，青云直上。
赵彧白悲从中来，却又无可奈何。
“殿下，明日会来吗？”姜念小心问道。
赵彧白“嗯”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小蝶不解：“殿下会知道这是万娘子绣的吗？”
“他已经知道了！”姜念笑道。
“姑娘既知他们相悦，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我要的是东阳王妃的身份，是以后的太子妃，将来的皇后！我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我的地位，可我左右不了殿下。万娘子是桀骜之人，伤得越深，心就会死得越彻底。”
“可万一殿下……”
“殿下会以大局为重的！”
*
万清淮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却无法入睡。
忽听得院内有动静，出门去看，却只见桌上的食盒。
万清淮打开，是东阳王府的果子。
“我知道你在，我不怨你。”万清淮将食盒合上，走至院门处，“殿下从未对我承诺过什么，所以也不必自责。倘若换做是我，我也不会为了你，放弃吉星照。殿下婚宴，我会去的。王妃那件喜服是吉星照缝制的，我得跟着伺候。明日人多，恐不便恭贺殿下，我就在此，祝殿下与王妃，永结同好，琴瑟和鸣！”
二人隔着院门，万清淮伸出手，打开木闩。
过了许久，门外仍没有动静，万清淮转身回了房。
赵彧白轻推开门，见那食盒原地不动地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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