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上挨了一刀的夏焕,此时正一点点的强撑着向眼前的段恒走来。
此刻的夏焕,从未感到如此的痛快。
追捕过程中段恒的棘手,早已超乎了他的想象。
两千余里的长途追杀,无数次的让段恒逃脱,夏焕已经背负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这次再让段恒逃脱的话,夏焕不敢想象,他回到了皇赫城以后,会面对怎么样的责罚。
只要能留住段恒,死点人,那又算的了什么?
只要此人被追上,宝物能被追回,死掉的那些人对于自已来说连麻烦都算不上。
自已有功劳,族中长老自然会想办法帮自已消化掉屠村的影响。
结果能拿得出手,所做的一切,那就都值得。
历史,总是会由胜利者亲手书写。
自已多年来在族中所受到的熏陶,就是做事时务必要穷尽一切手段,去做胜利者。
夏焕的腹中,还插着那把呲呲带着雷闪之光的惊绝刀。
鲜血,在要流出来的时候,就被刀身上的天雷之力给消融蒸发。
刀刃造成的创伤,让夏焕很难受。
但此刻的他不敢拔刀,因为一旦拔刀,一定是必死无疑。
不过无大碍,只要坚持到支援到来,自已还是可以活。
而段恒,则现在就要死。
“段恒,现在可以交出你在七王爷那里强取到的东西了吧。”夏焕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很虚弱,但语气中,却有着掩盖不住的志得意满。
毕竟夏焕可以活下来,而他的仇人,却需要死,夏焕当然很有理由值得高兴。
终于,夏焕已经来到了段恒面前。
段恒的胸口处,已经被灭魂针钉满。
段恒想调动玄力将夏焕给一击毙命,但刚刚段恒已将全部玄力都灌注到了惊绝刀之上,此刻连抵抗针毒的力气都没有。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就是眼前段恒面对的形势。
“想不到我段恒英雄一世,跟着尊主叶胜天走南闯北,打下赫赫威名,居然要陨落在鼠辈手中。”段恒想到这里,心中无奈的涌起了一股郁结之气。
突然,段恒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自已的后背。
段恒此刻虽然功力尽失,但感应仍在。
他清楚的感觉到,是那个大一些的孩童拍的自已。
段恒此时不知道少年轻碰自已后背是何意,但江湖经验极其丰富的段恒没有回头去看。
突然,一声细不可闻的声响传来,是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段恒这时才突然明白,对,是那把短剑,就是那把插在妇人身上的短剑。
那把剑此刻已被少年拔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上。
这把剑因为刚刚从妇人身体上拔了出来,所以剑尖还在滴血。
站在文庆前面的段恒,体型极为高大,将其身后的文庆遮挡的严严实实。
夏焕此刻已来到段恒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
见段恒还在强撑着不肯倒下,夏焕笑了,很开心的笑了。
夏焕心想此人可真是够倔的,明明已经不可能再有生机,可为何还是如此强撑着不肯倒去。
可是不肯倒下又有何用?段恒已经身中剧毒,自已只需要什么都不做,就这么静悄悄的看着他,等待他身死道消即可,然后就可以等待支援前来解救自已。
突然之间,夏焕很想逗弄一下段恒,毕竟除了此人,还没有谁,可以让自已一直失手。
于是夏焕右手放在自已的腹部,扶着那把惊绝刀。
同时夏焕使出了吃奶的劲,伸出了自已的左手,尽力举高,逗弄小狗一般,戏谑的轻拍了一下段恒的右脸颊。
看到夏焕如此作贱自已,段恒本该怒气胀满的面庞,却突然笑了。
不过这个笑容在夏焕看来,并不显得开心或者无奈,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笑。
笑的同时,段恒晃晃悠悠的向着他自已的左手旁倒去。
还没想明白段恒为什么会如此这般的笑,但看到铁塔一般的段恒终于强弩之末的倒下,夏焕才是真正开心的笑了。
但夏焕刚刚咧开的嘴角,却再也合不上了。
因为,在段恒倒下的同时,一把剑,从段恒站立时的后面,精准无比的刺进了夏焕的喉咙里。
正是那把他曾经一脚踢向小女孩,但却被其母亲奋力挡下的短剑。
换做平时,文庆绝无可能将这把在夏焕看来废铁一般的短剑刺进自已的身体里。
但此前,他与段恒争斗许久,加之腹部又挨了段恒全力一击。
段恒中毒无法动弹,自已又何曾不是油尽灯枯。
“呜呜呜呜。”夏焕想说些什么,不知是咒骂还是别的什么,但发出的声音,全是呜呜的低鸣。
夏焕想自爆内丹,但腹部那把惊绝刀的天雷之力,早已将他的内丹死死的压制住。
全身上下的玄力,夏焕都调动不了一丝一毫,不然刚刚早已侧身躲过这致命一击。
喉咙里插着一把剑的夏焕,终于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小兄弟,可否麻烦你一件事?”倒下的段恒想再次站起来,可是已无法做到。
刚刚手刃了杀害自已双亲的文庆,此刻突然两眼泛红,泪水一下就都流了出来。
刚刚文庆一直没有流下一滴泪,因为他一直在等。
文庆在等,等一个可以杀掉眼前这个给他们家带来灭顶之灾仇人的机会。
在弟弟妹妹还抱着娘痛哭的时候,文庆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文庆知道,如果自已的情绪崩溃,他不会再有一丝机会。
于是文庆趁着二人争斗时没有留意此处,悄悄的拔下了插在娘亲身上的短剑,紧紧地握在自已手中。
天可怜见,那个被叫做夏焕的恶人也受了重伤。
如果不是夏焕自已放松了所有的戒备,并还想戏谑一下段恒的话,自已想手刃此人,估计也是痴心妄想。
文庆一直呆在段恒的身后,没有哇哇乱叫的冲过去对着夏焕胡乱挥砍,他知道那样没有任何作用,文庆一直在等待。
当然也幸亏段恒机敏,在一个瞬间,就明白了文庆的意图。
段恒用自已最后的力气,给文庆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一击。
必杀。
69書吧
一个才十岁有余的少年,能做到如此地步,心思不可谓不缜密,情绪不可谓不冷静。
一招不慎满盘输,但就是基本毫无翻盘的可能,也被这名少年抓住了仅有的一丝机会。
“大叔,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文庆回着话,但并没有回头,而是蹲下仔细检查夏焕喉咙处的那把剑,他怕此人没有死透,还在继续观察。
段恒费力的举起自已的左手,亮出一枚戴在手上的戒指,同时艰难的说道:“小兄弟,此处不可久留,这人是幽影卫的镇抚使,他们的人马估计不多久就要赶到。我想请小兄弟你将这枚戒指,送至雷刹宗总部。”
文庆此时犹豫了一下,因为自已目前的家破人亡,皆因此人的到来而致。
但此人为人豪爽,且在争斗之时,处处留意护自已家人周全。
刚刚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已妹妹,他完全不需要用自已的身体去挡下那团毒针,也不至于现在就要死掉。
仇人并不是他,是自已亲手在喉咙里插了一把剑的夏焕。
冤有头、债有主。
这很重要。
“好,我答应你。”此刻的文庆已确定夏焕死的不能再死,才转头对着段恒说道。
此刻的文庆,双眼还泛着泪痕,但已无眼泪流出。
“多谢小兄弟,你只需要把这枚戒指送至雷刹宗九天雷池,就说你要见尊主叶胜天。然后告诉他,我段恒没有辜负他的托付。”段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另外,我会将一丝神识转赠与你,你会明白如何开启这枚须弥戒,戒指内除了那把冥魂剑,其余所有之物,你可随意拿取,以用于路上花销。”说完这一句,段恒分出一丝金色神识,直直的冲入文庆脑海之中。
随着这一缕金色神识的游荡而出,段恒再无任何生机。
“段大哥,你放心,一言既出,万山无阻。”文庆轻轻回应着已经身死道消的段恒。
话语虽轻,但自有万钧之力。
见段恒已无生机,文庆只能将其手上的戒指摘下,但并没有直接戴在自已的手上,而是在身上找出一根布条,搓成绳子在戒指上穿过,然后戴在自已的胸口处。
“小祝、小悦,起来吧。”文庆拉起还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弟弟妹妹,同时替他俩把身上的泥土草屑弄干净。
文祝、文悦此时还哭的满脸是泪,文悦仰起已经哭的脏兮兮的小脸,可怜巴巴的问着文庆:“哥哥,爹娘怎么了?怎么都流了这么多的血?”
“爹娘睡着了,以后哥哥照顾你们,我们先走。”文庆心里十分难受,但他想起刚刚段恒说过的,夏焕他们还有大批人马在赶来的路上,只能先撤离此地。
“哥,我要报仇!”文祝毕竟比文悦年长一些,此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见文祝一下冲到夏焕旁边,抽出喉间短剑,双手握住,奋力的朝他的尸体上连刺多下。
文庆并没有拦着弟弟,因为这人实在是过于心狠手辣,整个文家村,现在只余自已三个活人。
呆呆地站了一会以后,文庆叫过文祝,两人使出所有的力气,一起将已故的双亲与段恒抬到了那间曾经承载了他们太多美好记忆的酒馆里。
文家村的小酒馆外,文家三兄妹,呆呆地站在门口。
文庆拿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火折子被吹着了,泛出一丝火光。
酒馆内的烈酒,早已被文庆倒出,流了满满一地。
文庆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咬牙,扔出火折子,大火瞬间升腾起来。
火势一起,文祝、文悦一齐放声痛哭,文悦更是要朝着已经点燃的酒馆冲去。
文庆死死的按住了妹妹,只是他的双眼,此时已经通红。
文家村,一个小小的村子,此刻除了这兄妹三人,以及村口的老槐树那里聒噪着的,等待啄取夏焕他们尸体的乌鸦,已不见任何活人活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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