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关的少元帅刘宝林见母亲哭的这样痛心,又说尉迟恭敬德是他的亲爹,可把他闹糊涂了,所以忙问:“娘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就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他。
原来,尉迟恭敬德的原籍是朔州麻衣县宝林庄的人,剩下他一个孤儿,还有不大不小的一份家业,无人照管。他还有个叔叔,后来就把他收留过去。
他的叔叔真还有点骨血之情,可是他的婶娘既刁又奸诈,表面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嘴里说照顾他这个孤儿,当婶娘的应该拉扯孩子,实际上,是为了他的家产。把家产弄到手了,她就容不得他这个孤儿了。她一看见他就觉着别扭,恨不得一天也不留,指桑骂槐指东道西,使他在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而且,由于他从小脾气就不太好,非常粗暴。他叔叔倒是挺疼他,但是他有点惧内,在老婆面前,吓的像鼠见猫似的,虽一心想护着点侄儿,也没法护,本想叫他上学念书,但是他的老婆就是不让念。尉迟恭敬德一晃都长到十来岁了,一天书没念,一个大字也不认识。一大早,吃一口饭,就走了,你爱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回,根本没有人找他;有时回来的晚了好歹吃上一口,就完了,经常很多时间是三根肠子,闲着二根半。自已有时候也想我可怎么办呢?
偏偏有一天,他看见在庄口,有一家铁匠铺,听见里边挺热闹的“叮叮叮,当当当”直响,他到跟前一看,原来,铁匠师傅用大钳子挟铁块,这叫掌钳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锤,旁边还有个人,拿着一柄大锤,“叮叮当,叮叮当”在打铁,有时还呼嗒,呼嗒用手拉着风匣。特别是他见从火中挟出一块通红通红的铁块来,往水里一放,就听“吱啦”一声,热气直冒,他看见这个玩意儿挺高兴,还挺爱看。
从此以后,他天天一大早,就来这铁匠炉前看,一直看到天黑才回家。日久天长,被这掌柜发现了。
这个掌柜的姓梅,都叫他梅掌柜。他这个铁匠铺,主要是打制兵器,什么刀、枪、棍、棒、槊、叉、环、镗、鞭、锏、锤、杵、钩、剑、拐、镰、斧、二九一十八般兵器样样都能打,还打得特别好,可以说是远近驰名,不但宝林庄有名,整个朔州麻衣县,没有不知道的。
这个梅掌柜的一辈子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叫梅月英,因她的母亲早年去世了,剩下这爷俩便相依为命。平时雇一个小伙计,来给掌锤儿。
好长时间了,总看见这个黑小子天天来。这一天,要吃中午饭了,铁匠炉歇下来了。尉迟恭敬德就在人家的门口一坐,等人家吃完饭干活,他再接着看。梅掌柜就出来说:“你这个小孩天天在这看,晌午连饭都不吃,你不饿吗?”
“嗯,不饿。”尉迟恭敬德说。
“你家在哪住啊?”掌柜的问。
“嗯……在这庄子里。”
“你是怕回家吃饭耽误看,对不对?”
“嗯,对。”
“英儿,把咱家的馍馍拿来两个,给他吃。”掌柜的吩咐道。
“不、不不不,我不吃。”闹的尉迟恭敬德怪不好意思,说完他就要走。
“哎哎,别走啊!”掌柜的伸手就把他拽住了,把馍馍揣在他的怀里,又说:“吃吧,吃吧。你姓什么?”
“我,我姓尉迟。”
“噢,复姓尉迟,叫什么名啊?”
“我叫敬德。”
“家里还有什么人哪?”
“啊,有叔叔和婶娘。”
“你念过书吗?”
“没有。”
“你父母呢?”
“早都死了。”
“噢,这么说,你和你叔叔婶娘在一块过?”
“是的。”
“你喜欢打铁吗?”
“喜欢。”
“你看这一行好吗?”
“好,所以,我连饭都顾不得吃,我就爱看。”
“那,你跟我学徒行吗?”
“哎呀,那你能收我为徒吗?”尉迟恭敬德笑问。
“你要愿意学的话,我可以收你为徒。”
“太好了,我给你磕头了。”乐得他马上给梅掌柜的叩起头来。
“先别!这个事,我得先问问你的叔婶,他们要是乐意的话,咱得写下字据,才能正式拜我为师我才能认你为徒。然后教你打铁。”
“我叔还行,谁知我婶她能不能乐意呀?哎,跟你学徒是不是还要钱呐?”
“学徒不要钱,哎,明天我跟你一块上你叔家。”
结果,梅掌柜的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孩子不吃香,他不但吃不饱、穿不暖,你就看他那个样子,也能看得出来。
梅掌柜打听明白了,第二天就真的领着敬德来见他的叔婶,就把这事当他叔婶的面说:“他愿意学打铁,就叫他拜我为师,我就教给他打铁,不和你们要钱,连他的饭我都管。将来孩子学会手艺了,期满出徒了,我就让他回家。”
他叔婶一听很高兴,因为自已照顾不了这个孩子。婶娘认为,这是个好事,可把这个刺眼钉领走啦!也不吃我,也不喝我了,我就省下了,所以,她连声答道:“行行行。”当时就立下了六年的字据。
那年头写字据,写什么呢?就是说,在学徒期间准许师父管教,打死勿论。什么车前啊,马后啊,寻死啊,觅活呀,上吊、抹脖子,总之,不管是怎么死的,师父不负责任。只要六年学完,就叫满徒出师。
梅掌柜的和他叔、婶写完字据,就把敬德领回家来!从此,铁匠铺里又多了个敬德,先让他洗洗澡,又给他换了套新衣服。
从此,他在这梅家铁铺,就享福了,不仅能吃饱,且他又喜爱这一行。刚开始是拉风匣、干零活,随着年龄的增长,力气也渐渐的大了,最后学着打锤,在师父的传授下,他学得还挺好,锤打得又准又稳,打出来的物件又特别好,梅掌柜的从心眼儿里喜欢他。几年之后,他就长成大汉子了,经梅掌柜的做主,就把女儿梅月英许给他为妻,招他为婿。
他当然很高兴了,完婚之后,这爷仨把这个铁匠铺越弄越红火,他和梅氏十分相爱,情投意合。又过几年梅掌柜就去世了,把这铁匠铺就留给他夫妻。梅氏给打下手、干零活,他掌钳打铁,小两口的日子不算富裕,但是也不愁吃,不愁喝,也算是挺好,两口子夫唱妇随,也很和睦,从没红过脸。
后来他染上一个坏习气,因为打铁技术不错,经常给别人干活,人家为了感谢他,就常常请他喝酒,慢慢的就染上了喝酒这个毛病。喝酒倒是不怕,别误事就行。可是他不然,非常爱喝,嗜酒如命,一喝就醉,一醉就误事。
后来他这个买卖就不像以前好了,为什么呢?因为,他把信用丢了,比如,给人家打一口刀,定好三天来取,由于他喝酒误事,一耽误,两个三天你也拿不走,就这样失去了信用。慢慢的把主顾都给得罪了,铺子的活也冷落了。越没活,他越喝酒,越喝酒,越误事。为他贪酒误事,气得梅氏经常哭,劝说丈夫几句,他说的倒好听,他总说:“好好好,明天不喝了。”可明天还是照常喝。
到最后,这个铁匠铺开不了张了,不但没活干,就是有活,他也干不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坐吃山空,把铺子里东西全都卖光了,打铁用的砧子,他都换酒喝了,只剩下个破风匣,还怎么干活呀?梅氏很发愁,又管不了,也说不听,每天只能唉声叹气。他也是着急,经常睡闷头觉。
突然有一天清晨,他还没起床呢,就听见外边叫门。梅氏问道:“谁呀?”
“无量佛,善哉善哉,这是铁匠铺吗?”
“是铁匠铺,你干什么呀?”尉迟恭敬德问道。
“掌柜的呀,我想打点东西,你能给打吗?”
他一听来了活,心说:现在手里分文皆无,没钱的滋味,真难受啊!来了定活的了,要是简单能做的我收下,多少能挣上点钱,好买点米呀!想到这里,他把门开开一看,门外站着个出家的老道,但只见:
见老道,好容貌,九梁道巾头上罩。
两根素带脑后飘,迎门美玉放光豪。
宝剑眉,通鬓角,慈眉善目道行高。
元宝耳,两肩垂,五绺长髯胸前飘。
头上戴,瓦垄帽,身穿一件灰道袍。
穿中衣,杏黄色,腰间系,黄丝绦。
太和剑,鲨鱼鞘,百宝囊,背在腰。
内装灵丹与妙药,马尾拂尘手中摇。
“噢,原来是道长来到,不知你想做什么活呀?”他笑问道。
“掌柜的,听说在这一带,你的手艺很出名,我今是闻名而来,想打一对十三节的钢鞭,但不知道得几天能打成?”老道单手稽掌问道。
“打一对十三节钢鞭,按说,有个六七天是能打完的,可是——”他说着话,往屋里看看。
老道一看,就明白了,忙问道:“掌柜的,是不是缺了工具啦?”
“哎、对对对,不瞒你说呀,我这铁匠铺,关了好多日子,没开门儿了!打铁用的砧子,我都卖了,为你打这鞭,我还得现买砧子,嗯,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眼下还没钱买砧子呢。”
“啊,哈哈……掌柜的,不用急。”老道说着话,就从兜中掏出一块雪花白银后说,“掌柜的,这块银子买砧子、买炭、买柴、买米,用个七八天够了吧?”
尉迟恭敬德一看这块银子足有五十两之多,忙说:“够,够,足够啦!”心说:别说五十两,连十两也用不了。
“好吧!够了就好,这块银子就算我送给你了。至于打完之后,再要多少手工钱,我再如数的给你。”老道说。
他一听,这老道也太大方了,急忙答应:“那好,那好!”
69書吧
“不过,你得说明白,我几天来取?”
他一想,马上不能干活,还得现买炭、柴,买砧子,开炉再打,我得多说几天。想了一会儿一伸手说:“七天,七天行吧?”
“好,掌柜的,好,咱们可要一言为定,我八天头上来取,行吧?”老道说。
“行行行。”他赶紧说。
“好吧,我走了。”老道说。
老道走后,敬德用手一拍后脖梗,心想:哎哟,看来,该着我大老黑时来运转了!想罢冲梅氏喊了声:“哎,我说屋里的呀,看见没有,咱这小铁匠铺还得开业呀!”
“哎呀,丈夫这回有了钱了,买来砧子、炭咱得开张,以后,你可别再喝酒了!”夫人梅氏说。
“不喝啦,不喝啦,说什么也不能再喝了。你看咱这缺什么,把屋子收拾,收拾,我先把砧子和柴炭买来,缺别的东西,我再去买。”说完,他拿着口袋就走了。
还真不错,头一趟就把砧子和炭买回来了,又买了柴和米,第二次,再买点零碎东西,就碰见几个老酒友,连拉带拽的到酒馆就喝上了!他原本不想喝,可是这喝酒人经不住三让,结果,坐下来一喝,就想喝个够,等喝够了,也就醉了!回到家一头扎到床上就不省人事了。梅氏看着他醉成这个样子,连气带恨掉了阵眼泪。
等他醒酒以后,再一摸兜,哎呀,银子没了!他真悔恨自已没出息,人家老道好心给了这么多银子,因为贪酒误事又弄丢了,真想打自已几下子,我为什么还要馋酒呢?只有了砧子和柴火,没铁料,拿什么给人家打鞭呐?急得他来回直打转,
他这一着急,反倒急出办法来了。离他们家不远,有座大坟茔,这座坟茔是个官宦家的阴宅。阴宅的门口有铁羊、铁牛、铁马、铁象是用生铁铸的。心想:等夜深无人的时候,去偷个来把它化了,拿这东西做原料打一对鞭就行了,他拿定主意,等到夜里就奔坟茔而来。
这阴宅在荒郊野外的树林子里,深更半夜的一个人到这里来,觉着有点发瘆,因为,在夜里待的时间长了,他定了定神,细看这座阴宅,勉强还能看清楚。这座坟茔真大呀!但只见:
夜茫茫,阴森森,密松林中见古坟。
立牌坊,修石门,两旁翁仲石人身。
铁羊站,铁牛蹲,铁马铁象铁麒麟。
青石墩,左右分,白玉石桌当中存。
坟头前,坚碑文,年久风化看不真。
荒草丛,半人深,风吹草动真瘆人。
林涛吼,风阵阵,吱吱吱,寒鸟音。
嘟嘟嘟,蟋蟀叫,吐噜噜,鬼蹿身。
嚓嚓嚓,蛇过道,叫咯咯,雁失群。
扑棱棱,野鸡起,嘎叭叭,鸟巢沉。
荒郊野宅静无人,古坟夜半吓掉魂。
尉迟恭敬德的胆子大是不假,可是,此时此刻一个人在这坟圈子里边,又听见“嘁嘁嚓嚓”的这么多响动,要说一点也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确实觉着汗毛孔直发奓,后脊梁起凉风,生了鸡皮疙瘩——外号叫冷痱子。不由的咳嗽一声,为的是给自已壮壮胆。
真是越怕越有鬼,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敬德。”
把他吓了一跳,往四处看了看,没人,觉着挺吃惊,忙问道:“谁呀?”
“是我,我在这里!”
他仔细一看,像有个人影,再细听这声音,像是白天让他喝酒的那个人。心想:白天他叫我上酒馆,我的银子可能是被他偷了去,深更半夜的又来吓唬我。我非狠狠地揍你一顿不可,想罢,冷不防冲这个黑影“啪”就是一巴掌,这个劲儿使的太猛,挨打的没怎么样,打人的可受不了,疼的他“唉哟唉哟”直叫唤,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蹲儿坐在了地下,手攥着胳膊腕子还在叫,再一摸,觉着这腕子肿的老粗,鬓边上的汗就流下来了。心说:我这是打在什么上啦?
等他定了定神,往前凑了凑仔细一看,原来打在一个铁羊上,再一看铁羊的头掉在地上,心想:这羊头怎么掉啦?是我打掉的吗?不对呀,这东西是生铁铸成的,我怎么能打掉呢,可能早就掉了?它是怎么掉下来的呢?又一想管它怎么掉的呢,活该我走运,干脆,就拿这个铁羊头回去打鞭去吧!他又看了看,听了听,看不见,刚才喊他名字的那个人也听不见什么动静。他提高了嗓音又问了两声:“刚才谁喊我,你怎么不出来呀?”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他拿起铁羊头说了句:“我拿它回家打鞭去了!”
他乐呵呵地往回走,到家把铁羊头放在炉里,让他媳妇拉着风匣“呼嗒呼嗒”烧了一阵儿,“嘿嘿”这个羊头就是烧不化,他认为可能是火候不够。呼嗒呼嗒又烧了一宿,炭都烧光了,还是没化。心想:人要是不走运,喝口凉水都得塞牙。这可怎么办呢?一算时间明天正是第八天。
果然,第二天早晨,他还没起来呢,外边就“咚咚咚”叫门:“掌柜的,是我呀,快开门!”
敬德披着衣服出来了,一看,说:“啊!原来是道长来了,你来的挺准时呀?不过,这鞭尚未打完呢!”
“掌柜的,不是你叫我七天来取吗?今天已是第八天啦。”
“是啊,你对我挺好,给了我这么多银子,我是想快点给你打出来,可是我买的这块铁不好,你看看,把炭都烧光了,这块铁就是化不开,我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呀!”敬德说。
“噢!你买的是什么铁呀?怎这难化,我看看行吗?”老道说。
“行行行!”敬德领老道到炉前手指铁羊头说,“你看看,就是这个家伙,烧不化。”
“无量佛,掌柜的,你打铁的手艺很好,但是对这块铁的性质你不知道。这是石胆制成的生铁,别说一天一宿呀,就是两天一宿你也化不开,此铁必须七七四十九个时辰,还得加上阴阳血,才能化开。”
“哟喝,你还挺内行呢?什么叫阴阳血?”
“你夫妻把手指刺破,滴在羊头上就叫阴阳血。不信你试一试。”
“还试什么呀,连买炭的钱都没有了。”
“不要紧。”老道说着话又从怀里取出散碎银子足有五六两,然后说,“你拿这银子去买炭,不够的话我再给你送点来。”
“够啦,够啦!”
“那好,既然够啦,这回让我几天来取鞭呐?”
“嗯,六天吧!”
“好,我七天头来取。”老道说完就走了。
敬德又买来炭,按老道说的,开炉不停火,两口子又刺破手指,滴上阴阳血,“呼嗒呼嗒”的烧起来了。嘿,也真巧,也不知道是火候到啦,还是阴阳血起作用,真把铁羊头化开了。两口子“叮叮当,叮叮当”地打了起来。
敬德也是下上功夫了,心想:我一定把这对鞭打得好好的。几天的功夫,他也费了不少劲儿,把鞭给打成了。心里很高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拿过这对鞭一看,“哎哟”的一声,吓得他是目瞪口呆。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