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青石村学塾,桃树之下,金满满没有如往日那般再往嘴里面塞东西,而是不停地给众人分糖葫芦。
“陆回,这两串一串是给你的,一串是给陈大脑袋的,这糖葫芦可是白龙村做得最好的,两个大钱一串啊!你必须告诉陈大脑袋,可不能一天就吃完,要分两天吃的!”
说着金满满拿起两串糖葫芦,依依不舍的将糖葫芦放在了陆回的手中。
陆回接过金满满递过来的糖葫芦,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中年男子的袖口系着的黑布,目中闪过担忧。
“母...不是,夏玲瑶,这一串是给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糖,我特意给你选的糖最少的,你虽然很坏,平时总是欺负我,但是我其实还是挺喜欢你的,上次吃了丁爷爷的午饭,是我的不好。”说着金满满冲着夏玲瑶身后的一个老者鞠了一躬。
夏玲瑶身后的丁老面带微笑点头。
“杨桐,平常你总是咬文嚼字,我都听不懂你说话,来,你给我能听懂的送别话,要是好听的话这串糖葫芦就给你,不好听的话就不给你了!”说着金满满鼓着嘴巴看向了眼中含泪的杨桐。
杨桐微微仰起头,沉吟片刻后说道。
“溪水通波接斜阳,送君不觉有离伤,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纵使是向来不学无术的金满满,此刻也听明白了这首诗的意思,不觉眼睛干涩,伸出自己的肉手揉了起来,他声音哽咽拿过一根糖葫芦递给杨桐。
“好你个杨呆子,原来你也会说话,我告诉你我可没哭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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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金满满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下子抱住了杨桐:“呜哇,杨呆子我舍不得你啊。”
哭着金满满又转过身来,抱住了陆回,揉了揉薛行的脑袋,又转头抱住了夏玲瑶。
夏玲瑶此次并没有嫌弃金满满脸上鼻涕眼泪,而是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臭小子,你都把我衣服弄脏了,赶快起来,扭扭捏捏的是什么样子。”
金满满听闻哭声渐渐小了:“夏玲瑶,我走了之后你不会忘了我吧?”
夏玲瑶笑着捏了捏金满满的脸:“你这么贪吃,还那么胖,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我不会忘记的,好了别扭扭捏捏的了,先生在那边等着你呢。”
金满满咧开嘴笑了起来,他擦干眼泪走到周承运身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先生,学生要走了。”
周承运面带微笑,走过去帮金满满整理了衣服,温声道:“满满。”
金满满立刻抬起头看向周承运的眼睛:“先生,学生在。”
“你还记得初来学塾的时候我给你说的话吗?”
金满满重重点头:“记得,学生记得,是‘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周承运点点头:“好,我不知你懂得了多少,今日你要离开,我再予你一句。”
听闻这话,一直站在金满满身后的一身布衣的中年男子忙带着金满满去周承运的房间把笔墨纸砚都拿了过来,金满满铺好纸、研好磨、随后将笔双手递给了周承运。
“我再予你八个字,‘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写完这八个字之后周承运放下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陆回看向那中正平和的八个字,脑袋忽然就嗡的一声,瞬间愣在当场,等他回过神来的时,金满满身旁的那个中年男子已经把那八个字收了起来。正此时,那中年男子也看向了陆回,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来,陆回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了那中年男子的袖口。
上次送申屠淳的时候众人并没有太多的感觉,究其原因便是申屠淳太过孤僻,平素几乎不和人交流,上完课后根本就见不到他,并且他走之前只告诉了周承运一个人,等到他坐上了船众人才知道他离开了。
可金满满这次不一样,虽然金满满很是贪吃、小气、有时候还嘴巴还有点欠欠儿的,但是大家并不讨厌他。
一行人直把金满满送上船了之后才陆续离开。
船渐渐远去,但是在船上摇橹的苏望并不似以往的大大咧咧的模样,看向金满满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而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都是因为和金满满一起的那个中年男人。
苏老大在船尾摇橹,那中年男人就站在苏老大身边微笑着看向他:“苏望,不知今日我等离开你要多少‘青银?’若是‘青银’不够的话尽管说,我还带了‘玄金’。”
苏望忙后退半步,手上的橹差点就脱了手,他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敢不敢,我的这条命是武安王给的,我欠武安王一条命,怎么能要青银?”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苏望的肩膀:“没想到你苏望也有不安的时候,罢了,让你说价钱你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玄金’路上怕是要用,只给你这袋‘青银’吧。”说着中年男子将那布袋放在了船上,可就只是这一小袋青银,苏望的这船就向下落了一尺。
苏望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中年男人:“总管您?”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如今时节,小家、大家都乱了起来,你若是得闲,可来帮帮忙。”
而在这个时候,金满满则是看着中年男人的袖口怔怔出神,中年男人走过去拉着金满满进了船舱,正此时,金满满腰间的串着铜钱的绳不知怎么的竟是断了,三贯铜钱哗的一下全部掉在了船舱之中,金满满立时蹲下身去捡,若是细看时会发现,这铜钱与平时所见的铜钱不同,因为它两面都是字。
一面写的是‘武功治世’,另一面写的则是‘威信安邦’。中年男人看着铜钱面色复杂,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了声:“少爷,老爷去了。”
金满满似乎听不到一般,仍是不停的捡地上的铜钱,捡着捡着金满满忽然猛地将手中的钱掷了出去,可是把钱丢出去之后金满满又蹲下身去捡那些钱。一边捡金满满一边大叫,泪水不停地落在那一颗颗铜钱上。
“骗人,你骗人,我爹爹牛一样壮的身体怎么可能会死?胡说,一定是我爹让你骗我的,他肯定是和娘打赌了,赌我会不会哭,还拿我赢他的铜钱当赌注!”
“没错,一定没错!”
金满满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用两只发红的眼睛盯着中年男人:“一定是的!我偏不哭,我偏不哭!这样我就不会输了,我绝不会把钱还给他的!”
“绝不会!”
中年男人冲过去死死的抱住金满满,他不停的用手去抚金满满的后背,金满满梗着脖子,就是嘴角被咬破了鲜血留下来也没有哭出声来,不知怎的,中年男人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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