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的“想一会儿”要是变成手脚不老实的“搂一回”,这可是犯下“马掌钉到马屁股上——离{题}蹄太远”的大错,一下全完。他想到这里,不禁扑哧一笑,害怕露馅儿,赶快仰起脸,让老天爷看他的笑脸。
“你笑什么?”金玉荣不知所以地问。
“遇上好事了。”
宋阳春感觉像是有一条毛毛虫从异性相吸的甜蜜的心坎里钻出来,在他身上乱爬,爬得他全身痒痒似的老想动弹,掂量一下跃跃欲试的胆子,他仿佛看见自已笨拙地慢慢伸出一只手,去触摸坐在身边的姑娘挨近他的肩膀头,却突然一指姑娘能背对他的方向,让她去看。当受骗的姑娘转身背对着他时,一个勇敢,“啊”地一声是害羞的姑娘惊叫,还是他因为男儿的羞涩、幸福而失声喊叫,这分辨不清的声音震撼身心的一刹那,他怀里搂进一个可爱的姑娘柔软的身子,再也不让她溜走,逮住,陪伴一辈子。
“你是指……”金玉荣扭脸看着他,两人的目光骤然接触一下,他慌张地站起来向旁边跨一步,腼腆地一笑说:“两人这样在一起,还用问吗?”
他走开了几步,顺着辽阔的天空往西看。天边一片云彩遮住又大又红的落日,云彩底边嫣红,上面橙黄,越往天空升起,云彩橙黄的颜色越淡,逐渐与高远的蓝天融为一体。那一对男女青年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再从天边绚丽的晚霞中浮现,离他是那么遥远,他在金玉荣身边坐下,也不感到心情紧张了。
在薄暮中,住在附近的男女老少穿着各式各样的夏装来到草地周围凉快,有几个调皮的孩子跑到草地上玩耍,周围是一片安定、和睦、幸福的和谐气氛。天渐渐黑了下来。
“我还没告诉你,我不愿意。”金玉荣稍停,她低头看着脚下,“中午那么热,大老远的,人家上家里找我去,再不愿意,我不去见面不合适。见了面,我看你是那么诚恳,当时不忍。”她对小伙子表白的这一番话既是实情,也是无意中试探他,下意识地想听到小伙子说出追求她的入耳的话。
不料,小伙子思忖一下,他却对她说:“你不愿意,还出来约会干什么呢?你的好心,这样用,我感到好笑。”
“为什么?”
“我们俩在介绍人家里认识了,现在出来约会,你又说不愿意了,这不是让我们俩从介绍人家里来到这里的一段路,走了等于没走,白费工夫不好笑?”
借着附近的路灯,宋阳春看见金玉荣一愣,他站起来,边活泼地原地踏步边说:“你看,两个人抬腿甩胳膊走,从介绍人家里走到这里来约会,按照两人发展关系来说,以为这是往前走了一段路,可一看脚下,坏了,是在原地转了一圈,根本没往前走。两个人认识了,等于是不认识,我们俩是这样吗?”
金玉荣微一怔,无言以对。她慢慢地也站起来,似乎是有辞别的意思,犹豫地说:“我感到茫然。”
“这可不能勉强。”
“不是勉强。”
“是不放心?”
“算是吧。”
“两个人刚认识,谁能放心呢?我问你,一般来说,男的比女的跑得快,是吧?”
“是。”金玉荣点头说。
宋阳春调皮地一笑说:“现在,你离开我要跑,”他伸手指一下两人面前的马路,一语双关地说:“让你顺着这条马路往前跑,我要追,你跑不了是吧?”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甜蜜的戏谑,金玉荣不禁扑哧一笑。
宋阳春看上了一个姑娘,他会对她主动表示好感,而不是先想到自已对她表示好感的结果,有了相应的对策才去表示。人那样做也不算错,只不过是稍显工于心计,缺乏人类自发情感表达的那种魅力。所以,金玉荣原本还有点犹豫不定,她现在被小伙子向慕异性的率真而又风趣的表示打动了芳心,大方地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两人又坐下了。
到了晚上九点半,宋阳春告诉金玉荣,当天晚上工地要打混凝土,他不放心,想十点以前回到工地。两人各推着自行车走到路边,临分手,金玉荣给宋阳春留下自已家里的住址和电话号码,让他去家里找她。宋阳春不愿意两人刚认识,他就去见金玉荣的家人。他说,论两人来往方便,金玉荣应该去他那里。他没有想到,金玉荣看一眼手表,毅然地说:“时间还来得及吗,走,认认门去吧。”
二十多分钟后,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电信大楼工地,见敞着大门,各把自行车停放在大门里面,金玉荣小心地锁上车子。院里灯火通明,搅拌机房里,搅拌机的滚筒转动着响起搅拌混凝土的响声,一二十个民工推着双轮小车给搅拌机运水泥、石子和沙子,一片施工繁忙的景象。施工的四层楼上也亮灯,上面断断续续响起振捣棒的马达轰鸣声。
宋阳春领着金玉荣走到大屋西南角上,他指给她看,自已住的一间屋。
“房子挺好的,我还以为工地的房子不是这样。”金玉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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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阳春告诉她,正因为这里的房子好,他才住在这里。他让金玉荣在大门口等一会儿,说上楼去看看。金玉荣说,她自已骑自行车回去就行。宋阳春说,金玉荣来工地认门,他也要去金玉荣家认门,以后好去找她。宋阳春送金玉荣回到家,在她家住的宿舍楼头上,两人依依不舍,又说了半天话。
宋阳春骑着自行车回到工地,十一点多了。工地已打完混凝土,院里寂无一人。宋阳春刚开始谈恋爱,小伙子的心里自然有股子热乎劲儿,他慢慢地推着自行车走在院里,抬头一看,皎洁的圆月升到头顶的天空上,照亮幽远的夜空。再一看搅拌机房墙角的电线杆上防雨灯伞下面,银白色的灯光照在院里所有静止不动的物体上,仿佛这是一片静谧的月光,给人一种温存、柔和、亲切的感觉。
因此,小伙子在这样一种异性相吸的心里甜丝丝的美妙感觉中,走到屋门前停放下自行车,看着金玉荣刚才停下脚步的地方,他情不自禁地走过去,弯下腰,仔细看一看她留在地上的脚印。他在撒下了薄薄一层细沙子的有几道小车车辙印的泥土地上,看不清楚金玉荣留下的脚印,但是能认准她站过的地方,离屋门约三步远。
他想,她再往前走几步,我就能把一个可爱的姑娘领进门。
他没有想到,自已第一次出去约会的当天晚上,工地上就有人在背后给他这个新官上任的工长使坏。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在施工的四楼上干活的几个木工慌慌张张地跑下楼,他们去工地办公室里告诉宋工,工地出事了。宋阳春赶快上四楼,他来到出事地点一看,傻眼了
宋阳春回想起昨天傍晚,他是六点半离开工地,临走在院里特意嘱咐韩伯庭:晚上打混凝土,他一定要盯在施工现场,工作别马虎。韩伯庭当时的表现很正常,看不出他有一点干坏事的苗头。确实,韩伯庭一开始也没想干坏事,他推着宋阳春的自行车后架快走了几步,催促说:“兄弟,你有事忙你的,快走吧。工地上有我,你放心好了。”
宋阳春走后,韩伯庭先去搅拌机房里,他帮助张翠花用钳子和铁丝绑牢往搅拌机滚筒里进水的一根胶皮管子,洗完手走开。他又让余生厚站在水泥罐旁边看见,他代替余生厚查看民工用小车运散装水泥别撒在地上浪费了。
然后,他疾走到隆起的沙子堆边上,石子堆跟前,让手里拿着水平仪和线坠儿从楼前走过来的马广驹看见,他正嘱咐推小车运料的一群民工:小车要装筛好的沙子、干净石子,先在地磅上过几车重量,按照挂在墙上的小黑板上写好的打混凝土的配料比例,给搅拌机上料。
马广驹称赞他说:“行,你来忙了。”韩伯庭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他诚恳地说:“春兄弟新官上任,我现在给他打下手,得表现表现,地面上忙完了,上楼。”
施工的四楼中间,要浇筑混凝土的柱子四米多高,每棵柱子固定结实的模板上面整齐地露出来往上接的半米多高的一根根钢筋。正在浇筑混凝土的一棵柱子一米多高处,模板上开一小口,张三胜把振捣棒插进小口里面的混凝土里,手拿着振捣棒振实混凝土。
韩伯庭走近他说:“你得用两手,和抱机关枪一样,把振捣棒插进混凝土里猛哆嗦,才能振实。”他给张三胜示范一下,双手接过来振捣棒插进混凝土里,在振捣棒震耳欲聋的噪声中,由于脸挨近模板上的小口往里看,里面溅出来的水泥点子澎了他一脸。他摇了摇头说:“我操!”快后退了一步,把振捣棒还给张三胜。
架工老冒穿着右肩露肉的破工作服站在五六米以外的楼边上,他胸前挂着哨子,手拿红绿小旗指挥塔吊。他看见韩伯庭用手擦着脸走过来,讥笑地说:“你给他忙活什么?”
“冒兄,我背着处分回来,以后在人家手底下混,不管真假,我的做个样子给人看。打混凝土开盘,让我忙活到现在,晚饭还没顾上吃,对不起谁,也别对不起自已,我得补充点营养。”
吉旺和几个木工在附近加固柱子模板,韩伯庭支使吉旺去给他买两瓶啤酒和一斤熟牛肉。吉旺很快买回来,韩伯庭见老冒觍着脸凑到他跟前,他不得不让一下。老冒竟不客气,拿起一瓶啤酒,用牙咬掉瓶盖,嘴对着瓶口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韩伯庭喝完一瓶啤酒感觉不过瘾,他又支走吉旺。吉旺两手倒换着拎回来一捆十瓶啤酒,哐的一声,放在韩伯庭的脚跟前。
韩伯庭责怪他:“我是晚上加班,不是闲着没事喝酒,谁让你买回来这么多瓶啤酒啊?”
“我替你喝。”老冒笑着说。
“我一次给你买够了,省得让我再跑腿。”吉旺用衬衣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说。韩伯庭没有接吉旺找回来的三十块零五毛钱,又有理由支使他继续跑腿说:“你看,酒是足够了,多一个人吃,菜不够,你再去买一只小一点的鸡,半斤花生米来。”
马广驹上来楼,坐在楼边上喝啤酒的韩伯庭拽住他的胳膊不放,递给他刚打开盖的一瓶啤酒。“我喝两口就行。”马广驹嘴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啤酒,他弯腰把啤酒瓶放在楼板上,顺便从塑料袋里撕下一块鸡肉吃,“味道不错。”他占人家便宜,恭维一句。
韩伯庭又把啤酒瓶递给马广驹,见他不接,说:“你既然喝了,这一瓶就归你了。你要不喝,谁替你喝?”他伸手指一下身后套着白塑料绳的六瓶啤酒,“你看我身后,还有这么多瓶啤酒,我的任务比你重多了。”
马广驹看见他身后还有没喝的六瓶啤酒,不禁扑哧一笑说:“你是晚上加班,还是喝酒啊?”
韩伯庭站起来,他把啤酒瓶递到马广驹手里说:“中国盛行的酒文化,现在社会就兴这个,喝酒是工作,工作是喝酒,两者兼顾,酒桌上完成的工作太多了。”他打了个嗝,看见老冒用手指费劲地从楼板缝里抠出来一个瓶盖,问他干什么。
“我收集起来,看看瓶盖上中没中奖。”老冒说。
韩伯庭拍一下马广驹手拎啤酒瓶的胳膊,开玩笑地说:“你还不快喝?你多喝两瓶,是多给老冒来两次中奖机会。”
三个人一块儿笑起来了。马广驹喝了半瓶啤酒,他弯腰去塑料袋里捏几粒花生米吃,却见韩伯庭弯下腰说:“快都藏起来!”说着,他拎起来盛着花生米、鸡肉和牛肉的三个塑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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